书城悬疑灵异零之天苍澪绝笔三部曲:黄昏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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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流歌的叙述

1981年,我向我所工作的银行请假,带着女儿再一次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之所以说是再一次那是因为众所周知的,正如海筱女士的记载岛上的第二次瘟疫爆发让那里的很多原住民都失去了生命,而正因为那次疫病的扩散我几乎失去了从前关于那里的大部分记忆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了这里。即使我当年第一次回到了那里试图寻找回我当年曾经失去的大部分记忆,然而一切依然不明朗,有些谜题依然让我感到无比好奇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来愈发强烈的诱惑着我的心灵。一切都结束了吗?当年的朔夜虽然随着曾经的仪式引导者的回归而再度沉眠于彼岸的那个世界然而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没有了归来迎仪式,没有了吟唱月守歌的引导者再度注视着这片荒芜衰败的废土是否那些死于海中的无主之魂们会因为来自黄泉国度的侵蚀而变得躁动不安?那一切都是我在第一次回到故土后一直想要知道然而又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朔夜无法回答我,我的父母无法回答我,同样,那个当年曾和我一样带着种种疑问来到荒岛之上最终死于非命的警察雾岛长四郎依然没有得到答案。对于朔夜来说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然而对我来说,有些事情并没有完结。然而遗憾的是对此我束手无策也实在没有精力去研究那些黑暗中的秘密。也许我该做的就是让我的女儿(尽管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拥有她的)像个正常人一样成长而非如我一般受到梦魇的纠缠折磨。当时的我相信这次回到家乡是对黑暗过去的最后一瞥,是的,当时对我来说一切似乎就该在此终结。

从各种角度来说当时我的家族似乎就是唯一存在着的,来自胧月岛的移民了。战火,瘟疫,天灾,梦魇都没能毁灭这个曾经兴盛的村子却最终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衰亡,当我去世,当我女儿永远离开了这里时,这个西太平洋的小岛就将永远的埋葬在遗忘之尘和历史的废墟中永远沉沦下去,无论生者还是死者亦将沉默无言。我叹气,徘徊,最终选择把女儿安置在曾经住过的祖屋里,孤身前往埋葬着我的父母,我的族人所在的集体墓地。

如同当年我第一次回归时一样,林地和巷道中弥漫着怪异的雾气,幽灵般的月亮冰冷的悬挂在空中如同万古邪物注视着这个充满着重重矛盾的大地,衰朽而凄凉。我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向着父母的埋骨之地走去。上次回来时这里的雾气和月光下还存在着不知名的危险,每一处黑暗的角落里似乎都有着诡异邪恶的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我,然而这一次我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所有的恐怖都在当年那个疯狂的夜晚离开了这里,这里将在时间的折磨之下永恒的沉沦下去。假使我没有带着能够监视不祥之物存在的射影机,恐怕不会有后面那样的神秘体验和对话。因为当我行进在林地中准备第二天带着女儿永远离开这里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射影机的指示灯亮了。

很久都没有遇到超自然存在的我先是一惊,然而随即又安心下来,因为它或者说,祂并没有对我产生恶意。然而我知道即使是这样危险也随时会发生,因为那些非自然存在的恶意与善意同样都是没有缘由的,随着指示灯的闪烁,我最终来到了胧月馆之前,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存在。

也许你会问我那到底是什么?我只能说祂无法形容,无法描述,然而真正有着好奇心想要观察祂的任何一个凡人都会在看到祂的时候死去或者陷入永远的癫狂之中,请原谅我没法对你说出,祂究竟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个如同黄泉一样禁忌的存在,为了理解祂,沟通祂,我们不得不给予祂人类的形象来勉强的认识祂。

也许你会问我为什么不用射影机把祂拍下来?我要说的是其实祂并不在那儿,我们以为自己看见祂了,那只是因为祂想让自己被察觉到,冲破了人类苍白大脑的局限进入了我们的脑子,用我们自己的思想“看见”了祂,表现了祂自己,所以射影机里除了那些平凡无奇的景物以外什么都没有。假使祂是一个有恶意的存在,当我看到祂的时候我想我一定会陷入疯狂或者痛苦诡异的死去吧。然而祂并不是那样的东西,尽管祂并非带着善意降临,也非如朔夜那样恐怖疯狂。

“你是?”我问道,真难想象当时的我面对祂居然还能有勇气说出话来,其实仅仅是注视着祂就让我的头脑充斥着超乎运算能力的数据。

当死者由海中归来时,我的力量安抚了受到黑暗腐蚀的那些灵魂。我的光芒安抚着迷途的灵魂,带走了受到疯狂和瘟疫所纠缠着的,凡人的痛苦。

我突然明白祂是什么了。

那个我们一直供奉着的神灵是什么?那个在每次归来迎仪式的时候作为与我们沟通的另一端的存在是什么?那个镇子里随处可见的地藏上刻着的那个无名之神是什么?

答案近在眼前。

有趣的孩子。那个存在说。

当祂对我说话的时候(说话?)送出的不仅仅是文字或者语言,而是许多支离破碎疯狂恐怖的信息思维片段。作为上位者的思维与人类贫乏的认知大相径庭,我不得不用很大的劲才能组织起那些足以让普通人陷入疯狂的信息。它们活动者,窃窃私语着,永久的改变了我的头脑和意识。直到现在,直到……永远。

你是第七个受选之人。那个存在对我低语。

第七个?

我突然想起了关于祂的神话传说,接受了祂的思维之后我突然明白了那些隐藏在看似奇特美丽的神话(童话)故事中所隐藏的真相。

我曾以许多种形态降临这个世界。那个存在继续说。植物,动物,甚至仅仅是生物头脑中一个模因,甚至……作为人类降临这里。你是第七个有资格正视我的人类。

“然而他们都失败了。”我回答,无力的和祂对话,“我不知道他们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追随你,然而他们都失败了,无一幸存。正如故事里所说那样那前六个人都陷入了疯狂或者死无葬身之地。这也会是我的下场吗?”

祂突然笑了,或者说那是我的认知中以为那是笑。

别害怕,孩子。这是追求真理过程中必要的一点代价。祂说。你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们以这样或者那样的姿态降临人间测试着我们追随者的认知究竟能否承担我们给予的责任。你会知道这个代价并非是难以承受的。

“那么……既然你们一直观察者我们,那么为什么在我们直面黑暗和混沌的时候那样冷漠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出来拯救我们?拯救你们所保护的?”

祂没有说话,陷入了沉默,而我也在等待,等待那个我要的答案。

突如其来的,我感觉思维在慢慢崩坏,周围的世界扭曲,变化,重组,我已经不再胧月馆旁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地球上。

那一瞬间,我接触了祂的思想……最浅层的一点记忆。

没有雨,没有风,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没有岩石,没有树。

只有荒芜,无尽的荒芜和……弥漫着的无穷之雾。

天上下雪了吗?

我抬头,看到白色的东西晦涩的飘落,我把它放在手心,却感受不到冰冷的温度,只有,没有感觉的感觉。

那是灰,焚烧殆尽的,白色的灰。

我在其中走了很远很远,直到我自己都几乎遗忘了我所来的地方,遗忘了我自己的身份,遗忘了……整个世界。

这里是哪儿?

时间的尽头。心中一个声音低语。

这是一个世界不可避免的结局,毁灭于混沌和黑暗,毁灭于弥漫之雾,这是世界必然面对的结局。

“为甚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喃喃道,“你们为什么不出手改变这所有的一切?”

这是命运,孩子。那个声音说。这是给予你们的礼物,让你们能够有自己选择未来的自由。无数亿年以前我们阻止了混沌亵渎这个世界而与它战斗,最终却还是要把选择的自由交给你们。

“然而我们失败了……对不起。”我喃喃道,抽泣着,最终大声哭了出来,“我们没能做到……”

没关系,那个声音说。孩子,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你们已经为这个世界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这是熵,这是混沌,这是世界和文明乃至宇宙不可避免的无序状态。那个声音说。我们没法改变命定的结局,却能让它在通往这个无可避免的归宿时,多出一点我们没法预言到的变数。而你们就是这个变数,你们同样也接受了,来自混沌的祝福。

无数时光再次反向流逝,我无力的跪在地上,面前依然是一轮圆月,依然在胧月馆之前,在我面前,祂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轻轻俯下身子,抹去我脸上的泪水。

也许这一次,这一次会不同。祂说,并微笑着把我抱在怀中。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问。我的脑中只有迷惘,也无法抬起头来正视祂。

你会明白的,我的孩子。祂说。

我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我意识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的时候,我向四面八方望去,然而什么都不存在了。

祂走了,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你的女儿也许可以接过你身上的职责,别放弃希望,试着去改变这个世界吧。

祂的声音最后一次响在我的心中,然后无论我如何呼唤也无法得到祂的回答。祂这次真的离开了。

……

我向着海边走去,我知道我的女儿就在那里等我。

那一瞬间,天地间发生了某种难言的变化。我抬头,看到天空中一轮圆月再一次开始发生月蚀。我的女儿面对着我,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落寞。在我举起相机拍下这一幕的时候,我看到无数双白色的手臂从地底伸出,向着天空随风摇摆。

这一次我不再害怕了。

一阵莫名的轻松突然让我感到如释重负。我放下射影机,对着朱红色的暗淡之月开始轻轻的哼唱,那是月守歌,抚慰死者的安魂曲。

那些手臂渐渐沉入了地下,消失在了地底深处。

就在这时,我看到远处地平线以外的地方,无数色彩缤纷的光电升起,从极遥远的彼方升起,又在天空的另一面悄然滑落,沉入海平面以下。

下一个时刻,天方露出了鱼肚白,一轮太阳渐渐从海平面下升起。

这是新一天的清晨。新的世界,新的开始。

我有我的答案。我对自己说,也是回答那位上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