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乃是傣族桑积人氏,名叫凰,大理是个多名族的小国,段氏也是白族后裔,不过延续汉人的习俗,为了促进大理各大小部落之间的和睦与安定,共同甘苦纳大理国的其他部落女人为妻,可谓是消除分歧,融洽关系的一种做法,别看段正良年轻时极力不遂父母之命,可夫妻二人成家立业之后,感情姣好,相敬如宾,犹如初见时的热爱,也算是佳偶天成。
桑积凰面带一种和熙的笑意,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不但时时处处为了段氏的基业和当今宪宗皇兄的皇位竭尽所能,不遗余力,回到家里还增进夫妻之间的感情,对自己千依百顺,也体谅他的心力憔悴,不过多关心军政事务,这也是自己的相夫教子之道,总能让段正良心甘情愿地为了自己和整个家,无暇另寻新欢,数十年如一日,可敬可佩。可今日自己不想既是他自己亲口答应下要操心心爱之女的终身大事,为其选个品行兼备的夫婿,打心里高兴,怎能因点滴小事而破坏这种气氛,更不允中道而辍,不欢而散。
好言相劝道:“今日是我们的思君成人之日,你又何苦为了些末无关紧要之事败坏了她的心情,难道一切不及女儿的高兴重要?”说着将目光转向身旁,段思君一听母亲把话题转移道自己身上,加上生平第一次在大众广庭,当着无数道奇异的目光,有点娇瑟腼腆,哪敢正面回答,一切都由母亲做主操持,将头朝桑积凰的怀里一埋,甚是娇羞。
段正良虽说是个粗旷大咧之人,倒也听了这话心领神会,更明白一切也要面面俱到,否则一桩好事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留言四起的笑话,无奈之下只好赞将伤风败俗之事搁置一边,严厉教训道:“即是王妃为你等求情讨好,我也不好装腔作势,就暂且记在你们的功德薄上,但不可侥幸,如是再犯定加倍重罚。”
渔樵耕读中除了一位性子直爽之人樵夫其余齐声应是,那樵夫居二,不及其他三人玲珑八面,反倒是有言直说,毫无掩饰,说道:“王爷勿怪罪我等,一切也是皇上的吩咐,我们只是依计行事。”
段正良本就此作罢,不予追究,岂知竟还有人出言顶撞,怒火难遏地道:“皇兄的话就是圣旨我自当照办,可也得顾全大局,你若不服,大可理论,存心要我难堪,实则与我过不去,真是不知尊卑主次。”一言之下,脸色大变,大有随时发作的动机,其余三人吓得面色土灰,战战兢兢,哪敢抬头看此时的段正良一眼,都老老实实地跪伏在地,顺便也偷瞄着柴横山,示意他切莫多言,不然性命有虞。
桑积凰凝望着坐骑上威风八面的夫君,数十年来同床相依,甚知他的脾气越是气性未消,谁也不放在眼里,就连当今的亲兄长段正严有时也忌惮这个亲王兄弟的性子,出言翰旋地为柴横山解围道:“好了,今日出来可不是为了大展你王爷的气势凌人,我看还是办正事要紧,他不过身系重任,忠心段家也无过错,你真要杀了他不成,那我们段家岂不失信于人,难立天下?”
段正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直爽脾气,在家室、百姓面前自己还是要顾及颜面,不得发作,否则他那意随心动,气剑而至,此时的柴横山恐怕横尸当场不可,看着段正良勒马转向那个早已搭好的高台,渔樵耕读四人这才漂浮不定的心踏实许多,都不由为自己舒了口气,要不然段正良非让形影不离的四位家丞变作罪人下狱。
何况他也是段氏正统,武功修为,苦心造诣,历练无数次生死考验,功力可与当今段氏的当家段正严相媲美,自己四人合力殊死相搏也非对手,更何况大理段氏与四位家丞有着主仆契约,哪有以下犯上,弑主欺君罔上的大不逆?只有束手待毙,就算主子做出什么有违真理之事也是竭尽全力地支持。
沈闻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丝毫不漏,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就连自己都感到一股肃杀泠然的杀气弥漫笼罩着整个广场之中,这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危机感对于自己一个习武之人与生俱来,尤为敏感,很清楚的能亲身感受到段氏一族的厉害之处,想不到天下武林之中还有这样看似养尊处优,其实深藏不露的高手;看似名缰利锁的束缚手脚,实则是韬光养晦地休养生息。像自己的年少轻狂,曾不把天下英雄豪杰放任眼中,今日给自己前所未有的压抑方才幡醒,天外有天,强中自有强中手的那句话。
武学的境界没有高低和止境,唯有浩瀚星河,天马行空般的不断进取超越、广袤无垠的智慧和另辟蹊径的作为才能达至真正的巅峰,关云长、赵子龙这些人武功虽不高,但修为无人能及,才被后世铭记,津津乐道奉为忠义之祖;华佗创下“五禽戏”中原武学才能别开生面,衍化繁杂;西域达摩为将印度佛经释家梵文翻译至中原,在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领悟出禅学,从而开创出中西合璧,七十二绝技;慧能得其衣钵,为将达摩的武学发扬光大,少林寺成为中原屹立不倒,武学正宗的第一,自己真是蚍蜉撼大树,坐井观天的渺小,顿感自己的可笑,要不是段正良那渊n岳峙般的压抑感,自己恐怕还不能从短浅、无知中醒过来。但自艾之时反有觉得此行之举所见所闻真是受益匪浅,不枉白费。
等沈闻疾醒悟过来,刚才那种紧张的气势消逝地无影无踪,一切又回归到平静热闹的气氛之中,满场欢喜雀跃,呼喊震天,根本与刚才那杀气漫盖、剑拔弩张的无形威压大相迳庭,根本没有人觉得那血溅当场的一幕是何等的惊心动魄,反每个人沉侵在这隆重喧嚣的气氛之中,掩盖过了凌厉强横的气焰,看来人是种奇怪的动物,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见异思迁也不足为怪,也可以说是极力地想得到一种安宁,心里面的安静。
鼓乐笙引,鞭竹锣和,真像佳节到来一样格外喜悦,台子中央正端坐着段正良和他的家人,两旁自然是为防止人群之中有伺机趁虚而入的别有用心者威胁自家主人的安危的贴身侍卫,渔樵耕读,他们分别站立段正良两端,一字排开,下属的亲信武将也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目的也是为了保护主子的身家安全,谨防不测。渔夫连有余与耕夫褚作天并立;樵夫柴横山皆是和书生打扮的孔儒生背对相向,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象,谨防万一。
此时的段正良气质透出一种王者气息,是在向天下人告诫说自己是段氏一族的嫡系,要是与之为敌,无疑自取其辱,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贵和傲慢,又不惜让人感到亲切和可敬,还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示威。他看来下天色,觉得时辰也差不多了,该是向大理城内乃至闻讯而来的武林各道表明意图的时候了,肃然起身,泰然阔步地走向台子中央空地,环顾一眼后,有种君临天下般的志得意满,但下面却是欢腾鼓舞,为之惊呼,有点难以控制,要是处理不当,非但得不到人人皆知的地步,还会弄得自行其是,自说自话,互不明白彼此的意图,虽说自己早传告天下今日是为了心爱之女定亲一事才出面定下这样集会,要是闹出笑话,非但段氏的威严受折,就连此事也会成为人们消遣娱乐的把柄,沈闻疾深知民心不可欺,也不可违,要是段正良贸然不顾,恐怕这些迂腐脱离不了低俗的百姓,定会反响鼓噪,毕竟都是怀着好奇之心来凑个热闹的,于己真正得到的利益不大,好也是有话题,坏也是有噱头,那个都是众人所愿,何乐不为?段正良一点也不惊慌,更不会因不少心怀不轨之人不惜将事情闹僵、闹大的始作俑者故意捣乱感到压力紧张,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镇定自若地沉声喊话:“感谢乡亲父老前来捧场,今日有幸与大家共享喜快,为我爱女思君比武招亲,在此我段正良感激不尽,卖我这个人情,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敢情大伙儿先静一静!”声音浑厚,犹如洪钟大吕般响彻天际,回响不绝,大音希声般地萦绕每一个人的耳畔,直震的耳膜嗡嗡鸣响,盈久不绝。沈闻疾也不由为之皱眉难受,想不到段家的内力竟达至这样炉火纯青的地步,看来传言不过是以蠡测海般的小视,恐怕这还不是他真正的实力,要是与这样的人为敌实在是不明智之举,心里暗自庆幸地道:“好在我未冲动,不然后悔莫及。”想到自己来的打算是要和段氏一族,首屈一指的功夫切磋较量,一争高下,看来真是与之差的太远太远,悬殊之较不是一星半点,倒也打消这个可笑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