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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强筋健体

李啸云没想到本相仗势欺人,倚老卖老,竟毫不客气真把自己当奴役般供他驱使,心里本就觉得委屈,被这位师叔祖落井下石,自然不依不饶,驳斥道:“为什么大清早就要去挑水,存心羞辱我的吧,明明可以导那后山飞流而下的水进这院子,宁可舍近求远,去山下挑,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本相阴啧啧地称奇道:“怎么?不到一日竟然受不了,那何苦来此遭受这么多非难之苦,不如趁早屈服,自认怂。回家算事。”

李啸云咬牙切齿,想到这些都不是皮肉表象,当年释迦摩尼成佛之前,割肉喂鹰、投身虎口何其残忍痛苦,皆不能阻挠他渡众生于厄难的坚定意志,终有一日修成正果,得道成佛,自己连这点屈辱、刁难都不能忍受,何谈忍辱负重,这忍得又是什么辱,负得起身上的重担否?怎敢整日将报仇雪恨挂在嘴边,要报答那位施恩不计、视己为亲生一般的义父,一念及此,将一切又收摄心神,平心静气地看了那两个水桶,说来也怪,寻常家中的水桶,木质圆底,称以担子以供方便;但香积厨的水桶却是铁箍锥底,倒置在地,共计上百个数计,正是令人瞠目咂舌,为之惊叹,心想只要有担子什么的担在肩上,途中不歇息也不算什么,可是找寻了大半天,除了一尺五寸的干柴,粗如碗口,别无像样的长棍,真是暗自叫苦。

本相宣示以告地道:“别白费心机了,这双桶未配以任何帮衬,休要找什么扁担、钩子之类的东西,全凭双手相担,双肩、双臂便是此桶的担子,但凡寺内受过之人,非但要受这肉身戒,将面前这十六只缸盛满,还得再担一千三百八十五以填院内之井,以示惩戒,谁也不得相助,更不得在受戒之时与人攀谈动口,否则视为蔑视寺规。”

李啸云更是听得骇人听闻,想不到少林寺竟还有这种闻所未闻、难以理解的律法,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入其中,权宜当作是磨砺、受难来了就好。更何况本相未交待时限、方法,自己还可以在这上面打主意,按部就班只会显得个人的迂腐、庸俗。

上前拾起铁桶便要出门下山,着手沉重,几乎不敢相信,原来这两只铁桶真是木制外层包衣铁皮,多是防止有的僧人受罚之时心有不忿,将其损毁,那样少林寺就算有千只百只也不够大家使得,真是用不及需,相供难续,水未取回半滴,得不偿失。顿感看似寻常的两只大铁桶甚为压手,掂在手中双臂都提不起来,李啸云还未成年,身材本不高,怎能提起两只足有四五十斤的空桶,如是盛满水,说不得也有上百来斤,真是为难他了。

李啸云却不愿当着奚落自己的本相,在他面前丢人出丑,性子执拗倔强的他说什么也不肯说半个不,硬着头皮不甘示弱地咬牙提起水桶便往山下去了。

本相口中低颂有词,倒不是得意,存心戏弄嘲笑李啸云一番,更像是在刻意砺练自己,话中说道:“儒家典故都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等,我佛祖当年有割肉喂足鹰,相救麻雀的故事,麻雀虽小,却足以与佛祖整个人相称,佛祖先是割下大股上一块肉喂鹰,却仍是不足,难见其饱,最后以身喂鹰;还有路遇饿虎,相救旁人,不惜自己投身虎口,相续成佛的故事,如今你不过受到些许皮肉之苦,怎谈一心向佛,定是诳语,所以为证实所言非欺,不妨亲身证明,不许偷懒。”

李啸云没想到这个怪老和尚真是性情孤僻、怪异得令人难以捉摸,昨日殷其所好,俯首央求自己跟他学武,未经诱惑,信念笃定,那敢轻许答应,哪知道人心善变,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今日竟是刁难捉弄,宛如变了性情一样,着实令人费解,该不是他多年没有与人交流,导致性情大变,疯疯癫癫,意志模糊,那这样自己日后多迁就照顾些才是,免得惹一个行将就木,来日无多的老僧为难。何况从他的弦外之音听到这都是为了砺练自己才这么做的,否则任你是谁,论清规戒律处置,赶出少林寺。一想到父母惨死,仇家们杀害他们二老时那种狰狞的样子,心中的无名业火炽盛,难以扑灭,他就更加要报仇,连点苦都吃不了,怎么与那么多人作对,一时仇火的支撑,使得李啸云被逼无奈,却又坚信无疑。

昨日因使力过余,操作太甚,使得双手火辣辣地疼痛,没想到大早出来担水,竟是以手为钩,双臂肩是担,整人充当担子,省去了多余的工具,提着两只共计四五十斤的铁锥桶,着手沉肩,浑身不自在,李啸云身形未熟,气力就算从小天生俱来,怎与隋唐第一条好汉——李元霸相提并论?何况那不过是世间传闻,多是杜撰编造出来的,根本不可信。

本相在出门时郑重相告,予以得知,这对铁锥桶是要少林弟子,锻其骨肉,增长力气,讲究实实在在,练功根基牢固,外练筋骨皮,内修一股气。

途中由少林至少室山下溪涧的来回路途乃是十余里脚程,途中铁桶盛好水后,根本没有着地的说法,一股作气,提回寺中,可见这打水不亚于一次赴汤蹈火了。与其说是取水还不如是整个少林寺的破规矩,当年也不知是谁定下这个折磨人的法儿,弄得李啸云哭笑不得,欲罢不能。铁锥桶一旦盛好了水就不能停下,全由人力的平衡和支撑带回香积厨,一想到这无疑就是套在人身上镣铐枷锁,虽是短暂,可滋味也大是不好受,与其到时候焦头烂额,不如现在趁人没有发现自己,找合手的东西代以出力,毕竟全凭自己微薄之力实在难办到,还未将心血带回寺内,途中尽洒,或是打翻,辛苦全然白费,又得重头再来,再说工欲行其事,必先利其器,师伯祖可没有存心限定行于不可的要求,一切全凭自己定夺。暗想到自己干嘛双肩顶着脑袋不想办法,与装饰帮衬有什么区别,都说天资、悟性什么的,怎么越是泰山北斗,反而愈是迂腐落后,由不得自己去疑问,还是办正事才好,好在山林中树木不少,常见皆为少林惯用习武的白蜡杆,这种树柔韧笔挺,适用合手,一剥去外皮,就像是白蜡一样,所以取名白蜡棍又叫少林棍,李啸云也在山林中找到根合手的,他忍痛挺着浑身如针刺火燎的疼痛,丢下铁桶,进林子折了一根粗细与自己手臂差不多的白蜡棍,折断后祛除枝叶,担于右肩,两端挂上铁桶,倒是志得意满、悠哉乐哉地往山下跑去。

李啸云年纪尚轻,气力自然不能与正常僧侣相比,只打了半桶,心里得意正好试试自己这以物借力,缓解疼痛外力对自己身体的直接折磨,一试应验,孰不知白蜡棍看似结实,却是柔韧无比,刚才铁桶的重量上能承受,一旦超出承受重量便是弯折下来,“咚咚”两声,两桶打好水的铁桶跌落在地,溅撒一地,弄得李啸云衣衫上都溅满水,浑身湿漉漉地,毫不痛快,心里大气不愠地将白蜡棍丢入缓缓潺涓的溪流中,暗骂道:“想不到这少林棍好是没用,竟然连这点用也没有,留着何用。”

想起昨日可鉴以棍对应龙虎,威力之大,效果奏效,看来少林寺的功夫高深莫测真不是以讹传讹,可现下又得重来,全身不堪重负,怎敢再以手提水,岂非无技可施,一时茫然之下,山路上响起了少林弟子的纷沓而至。

可因一见李啸云也在打水,不由欢喜地跑将过来,关怀问候道:“可还师弟,想不到今日一大早就见你来山下打水,真是勤劳。连可因都甘拜下风了,日后要多向你学习。”

李啸云知他心地淳善,绝非当着其他人的面数落笑话自己,不由顺理成章地接过话答道:“可因师兄,你们也上完早课了,怎么打水这活不是我们杂役僧的事么?”

可因咋然惊色,慕然呆住,皱眉道:“不是啊,少林弟子每日早晚课结束后,必到山下打水,以备无患,何况寺内上百僧侣,用水极其浩瀚,怎敢说是谁的,师父常说力所能及不予他人假手,锻炼筋骨,也是磨砺增长气力的一种办法。”

李啸云顿时明白,点头道:“如此说来,倒有几分道理,可令我不明白的是,为何后山有飞溅之下的流水,也足够寺内上下饮用,为何舍近求远,不辞多费周遭辛苦来此运水回寺,难不成这是修炼的一种方法?”

可因摇首苦笑,坦诚相告地道:“师弟差矣,山上的溪流你可知经过何处吗?”

李啸云摇首如捣鼓般不语,自然一目了然,可因继续道:“其实那是寺内应急之用的备用,主持师伯祖对其十分看重,视为性命般看待,山上细流经过藏经阁,那里所藏有上乘佛家禅理道法,有汉有夷的手抄书写,是我少林的重宝之地,记录着我少林寺的兴盛衰竭,渊源典故,胜过方丈性命,自然不可大意,山上细流本就不大,虽能供上需求,但若是起火大家齐至,乱成一团,有碍藏经阁的安危。”

李啸云万料不到,少林寺原来还会未雨绸缪,早作打算,原以为全是一群迂腐不化的呆驴蠢马,这下也不免刮目相看。难怪会多费人力不惜道山下来取水,豁然明白他们的防范未然,倒也心感寥慰。但自己不过杂役的操事僧,不受习武禅理,难得与正式僧侣一样受戒遵规,所做之事竟是扫地、打水、浇菜、除田、耕种、做饭、采购等日用生活琐事,倒想跟可因他们一样,纳入佛门释氏,研修武艺,往往事与愿违的人都觉得怅惘失意,不由自怜起来。

与可因一道而来的师兄弟都相续打好了水,准备返回寺内,有人催促可因倒:“小师弟,你快点,否则赶不上早饭了,那样习练武艺又慢我们一步,定要受到师父责罚。”

可因回过头对那几位师兄相告谢意:“承蒙师兄们关爱,可因这就赶上,绝不敢耽误朝课,师弟我愚钝,却也不能自甘落后,定要以勤补拙,迎头赶上。”

对着李啸云会意地一笑,相告自己的难处,歉声道:“可还师弟,对不住了,我不能在此多延误了,否则回去又要挨骂了,待我有空定来相助于你,咱们还有很多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