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在片刻不得安宁的密封牢笼中宛如遭到了雷嗜电灼,双手不住地抱住疼痛欲裂的头脑,手指用力在头脸上来回凌乱地抓揉,恨不得将自己的头颅打开,将自己的双耳捅聋,戳击自己的恶聋哑穴,不再遭受这种痛苦的煎熬才好,整个人与刚才截然不同,“咚!”一声双膝跪地,扑通一声抱着脑袋重重地磕在钢板的地上,痛哭流涕地苦苦哀求道:“我求求你行行好,不要不要在折磨我了,受不了这种****,让我想起痛苦的过往来。”
李吟风在阵阵噪声中,专心致志地继续下去,对于身外的一切都无动于衷,那里会去理会青衣此时到底是怎么啦?一直都是精壮如牛,玩世不恭的他决计不会让自己有丝毫出去的念想,是要将自己紧紧与他拴在一起,刚才他也说了自己要是出去,他就无人可以说话解闷了,自己不过是他人的取乐工具,对于这暗无天日、遥遥无期的苦凄折磨已然是受够了,前半年里自己每时每刻无不是被他戏弄、调侃,甚至当作猴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上,不知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即便是不可能的一线希望,自己也要尝试,岳飞也曾教诲自己不要轻言放弃,否则就连活下去的勇气与理由也不具备,那活着与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分别。当年韩世忠也曾教诲自己要成就一番事业绝非轻而易举,一蹴而就,何况命中自有牢狱劫数,与其闭目待死,不如放手一搏。
青衣没想到李吟风竟然对自己的声泪俱下也熟视无睹,就像是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产生了警觉,不再上当,整个人也缓缓直起身来,不由愁眉苦脸地思索制止办法,细想这个傻小子无论自己是恼羞成怒也好,还是以悲惋哀郢博得同情善心也是无果,真叫自己深深体会被人戏耍羞辱后那种绝望,真是讥诮不已,世事轮回,报应不爽,试想自己以前在江湖中呼风唤雨,竟会被一个愚钝笨拙的后生晚辈弄至无计可施的地步,可想而知梁中书何其感受。但李吟风这样鲁莽行事只会弄巧成拙,百害无一利,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意孤行妄为下去,否则反遭杀身之祸。青衣迫不得已,只好暗运内功,激发全身上下的潜能,自己也是从未应验,今日第一次试手,迫于无奈,唯有放手一搏,姑且是善心大发。
青衣本想御气化形,施展上乘的点穴手法将面前不知天高地厚、任性胡为的李吟风制倒,但这样无疑是搔痒之痛,不能解长久之计,如要一劳永逸,必然是安稳他摇弋不定的心,让他心悦诚服地甘为自己做事,不再一错再错下去,那怕是敷衍塞责一时也好,也得展现震惊慑服的非凡本事将李吟风彻底吓退,叫他见识到什么是神乎其技。若是用上乘内功激发出的无形气劲,稍有不慎便会取了他的性命,这样做无疑是得不偿失,自己行事亦正亦邪,近乎妖异,但从未出手伤人性命,何况李吟风如此淳善,心底更是像一块璞玉浑金一般纯洁无暇,即使是梁中书刻意派来另有所图,加害自己的卑鄙小人,但经历多日的朝夕相处,互通声息,已然得知他自持的道义是什么样的,不然不会不顾一切地用手中的镣铐去搓坚逾磐石的牢笼,简直是蚍蜉撼大树之举,令人可笑不自量。
为人淳厚憨直,做事却一本正经,远胜常人的执念不休,这样的后生晚辈即使是一代怪杰也不由为之折服,何况青衣为人性情怪谲,变幻莫测,常常行事不以常理而悖,誓不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难以令世人刮目相看,他虽被幽禁了二十余载,树敌众多,江湖中正邪两派更是对自己嫉恨如仇,甚至厌倦了江湖的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不惜得以朝廷最坚固的防护来求一时的安乐,可作为武林名宿,一代高人,谁见到一块可造之材,良玉金石会不为心动?李吟风先天的缺陷虽然美中不足,但是他锲而不舍的更是万中无一、难能可贵的潜质,加以妥善利用训诱,说不定会是别开生面的一番新境界。
如果说独具慧眼是作为良师益友的标准,那么惜才鉴能、任人唯贤才是大宗师典范,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不可能一应俱全,那是个人稍一点化便能成就一番骄人的成就,但绝对不全是他的功劳。青衣在阵阵磨砺声中竟然得有所悟,眼前这个少年别无长处,就连名师高人见之也会不由摇首苦叹,望而却步,可正是他们的不看好,自己才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机遇。要是真是一个绝顶聪明,天赋异禀之人摆在自己面前,恐怕对于眼高于顶的青衣来说也不过稀松平常,毫无长处可言,李吟风其貌不扬,率直淳善,笨手笨脚,根本就是教而不善,朽木不可雕也,青衣就是这样反其道而行的怪人,不做出一番惊世骇俗的事来,不足以彰显自己的高人一等。他决定要着手一招一式地传授毕生武学在他身上。
自己全身上下又被四根粗如人臂的铁链紧紧缚住,难以行动自如,那一直臆想中哪门奇异的功夫早在心间酝酿已久,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实验一番,自然止步不前,未敢尝试,看着李吟风一步步地将性命送向死亡,怎能见死不救,何况他的性情很是对自己的胃口,就此夭折真是叫自己于心不忍。而一直与自己纠缠了近半生的对手更是绝世高手,天下几乎无人能望其项背,自己时日无多,那怕是临终托孤,也要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给后人,否则就是暴殄天物,再无传人衣钵,真叫自己抱憾失望。
为了不让他这门高绝超群的武学到自己这里戛然中止,他也不得不为自己找好一条后路,那就是传承衣钵,将毕生功力都悉数传授给一个倚重的后生晚辈,李吟风除了没有天赋、超出常人的之处外,倒对于无所不能的青衣来说根本不值一哂,武学之道不在于天资,更不是禀赋,而是一个“悟”,业精于勤,在于精,荒于嬉,儒家孔圣人还说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人不知而不愠,不愠君子乎。道家讲究道法自然,顺应天理,如一味追寻完美,只会改变一切的命运,天地之所以能长久也不过是它们没有感情,才能较世间万物更恒远持久,青衣豁然之间似乎把一生所参悟不透的迷惑在顷刻之间想通悟透了,一切都要归功于李吟风身上那种宁死不屈,不卑不亢的韧劲,他不肯拜自己为师也好,是欣然加入门墙,得传衣钵也罢,刻意地执著与改变只会是强人所难,令他人言不由衷,无法专心致志,青衣畅怀释然之下,也不再执念不休追求一时的痛快,而为难他人做不情愿的事,无疑与那些心狠手辣之辈有何分别。
青衣决定要先摆脱身上的束缚,而这第一道难关就像心里的难逾越的一道坎,他有了答案,怎会优柔寡断下去?想要从粗如人臂的铁链下重获行动自如,无怪又两个方法,一是你能震断铁链,具备通天彻地之能与力拔山兮气盖世、深不可测的功力,这种异想天开似乎不可能,而且近乎荒诞,从古至今还没有人能生生震断铁链;另一个方法便是缩骨龟息,利用身体关节的链接与柔韧,暂时曲缩一团,摆脱可能的局限,就像一只成年的家猫一样,只要它的头部能穿过的空隙,它便能来去自如,不受阻滞,而现代的柔术、瑜伽等极限机能也逐一被人利用于生活之中,只要你敢想,就没有不可能。
青衣开始催动身上的阴柔内力,先从双手开始摆脱镣铐的限制,人手灵活,能顺利从铁箍中脱离出来,他先将手掌整个伸直,利用蕴含的阴柔之力将五指紧紧地攒簇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个棍子,意存脑后的“强间穴”与“天户穴”之上,缩筋收骨,整个手掌都变得像一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铁箍中抽离出来,顿时与铁链的束缚分割开来,重获行动自由,宛如变戏法一样,只怕有人看了也不由叹为观止,青衣活动着摆脱多年的锁链,狂喜异常,似乎这条又粗又沉的铁链与自己的体肤骨肉与生俱来一样,一下没有限制,倒有些说不出的不适应,试着舒缓手上的筋骨,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今日能摆脱限制,心里说不出的如释重负,欣喜若狂,手上也轻松了许多,简直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右手,不住地暗喜惊叫道:“我真办到了,看来天下之事能之则易也,不为易事亦变难矣。李吟风虽一无是处,可他竟给我当头棒喝,看来人都具备可取之处,叫我从他身上的品格中获益良多,大受启发与激励,真是天助我也。”一时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又照着刚才的动作把另一只手从铁铐中剥离出来,整个人已算是半个身子重获自由,就差双脚的脚镣未打开,恐怕对于这位妙思奇想、独树一帜的罕世怪侠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整个人沉浸在得意忘形之中,多年的憋屈、苦凄、****终于在这一日之中都被欣喜横扫得荡然无存,换来得尽是恍然大悟,如梦初醒般的兴奋异常。
青衣多年前试过摆脱手脚的限制,但每次都以焦躁惶急、血肉模糊的凄惨草草收场,好几次都受不了这种****折磨,黑暗无期的煎熬一死了之,但每次又不甘心屈服于一群卑鄙的淫威之下,对其恶贯满盈之徒恨之入骨,他所以要艰难地活下去,不能让仇家与对头如愿以偿,便开始潜心修炼,倒逆以往所习的武功精要,开始一条焕然一新的道路,这二十年里他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地饱受着寂寞、苦凄、折磨、****、孤独、生不如死、暗无天日的种种磨难,简直与李吟风不期而遇,近同酷似,见李吟风为了逆境中活下去,不顾一切地反抗着,坚持着,在别人眼里简直是不可能,甚至还有些愚昧、可笑,也正是这种不屈的信念强撑着他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那怕一息尚存便不会欣然接受,这是一种倔强,很是合自己的脾胃,不谋而合,似乎他便是上天派来打醒自己的援助。身上也在这二十年的日夜中发生了剧变,他身材本精瘦,但饱受了多年的苦凄折磨后,身上的骨骼也退缩了许多,外表已经不如当年健旺精神,整个人也随着岁月的侵蚀变得佝偻不堪、骨瘦如柴,自然相比当年初来时容易许多,而且内力更是日积月累,不曾中辍,几乎达到了收发自如,意达力随的非凡之境,加以巧妙运用自然是像登堂入室般轻松自如。一运功,加上他人望尘莫及的机钻灵活,突发奇想,更是事半功倍,不费吹灰之力便重获自由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