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皋窥准机会动手,早将这六人的部署在事先作好了对策,牛皋虽没有足智多谋的头脑,更不及他人的心机城府,单凭一身是胆、泯不畏死的悍勇是不能在尔虞我诈的逆境中存活的,但他依仗自己独有方式累积经验,才能化险为夷,步步为营,都说因人而异,莽张飞也有胆大心细的时候,牛皋正是此类人无疑,这前来为难自己的士卒那个不是身经百战,除了崔根生贪生怕死、善于揣测别人心思,对于意气用事的牛皋来说根本行不通,甚至在他眼里形若废人外,其他五人训练有素、身手不凡,一旦一人身陷围困,必然是引来其他人的及时补救,不容牛皋有间隙机会得手。牛皋何况手无寸铁,被六人围于丈许之中,休说全身而退的泰然,便是能保住性命,百死余生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假使有自己得心应手的兵刃在手,纵然千军万马之中也能杀的来去自如,浴血奋战之时更能取敌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一般,活脱一个张飞在世,但仓惶逃离张允等奸险小人的摆布时,事出匆忙,未来得及取自己的拿手兵器与战马,只得一路被追到王屋山境内,真是诸事不宜,叫苦不迭。牛皋一经出手必然是奋力拼劲,那顾得上许多,自己首先要取下这个阴险小人的性命,否则仗借着他的淫威,其他兄弟自然是唯命是从,被其呼来喝去,迷惑心智,甚至拿军威身份紧紧钳制下属,叫他们别无选择。牛皋一招落空,面对崔根生的懦弱无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暴喝道:“催财鬼,有本事你跟牛爷爷单打独斗,何必牵连兄弟们,难道你就嘴上功夫了得,其他一无是处?”崔根生好在惶急之时躲过一劫,心有余悸地恐慌不已,但只要自己命还在,手下便不敢违拗上司的命令,心想牛皋逞匹夫之勇,难以持久,只要见机行事,与其周旋,其他弟兄不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袖手旁观的,掩盖心里的慌乱,故作冷静地发号施令道:“朱小五、焦老三、陆廉你们三个难道想抗命不从,袒护罪犯不成?还有阮兴、费勇你们怎么还不动手,难不成这厮身后长手还是有眼,五位先锋营的将士竟然害怕一个亡命之徒,有失军威,有辱国体。”
崔根生果然是个能说会道、揣摩人心弱点的厉害角色,即使被牛皋吓得六神无主之下,还能头脑清醒地鼓动他人的气势,不亚于对人施蛊迷惑,其余五人个个面上大有气愤,却又不得不悉听尊便,毕竟各自乃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将士,都是走投无路才从戎行伍之列,毕竟都有妻室远在家乡等候自己的丈夫安然归来,谁也不愿自己因一时失误,错失良机遭到无妄之灾,轻则军棍责罚,体无完肤;重则发配边疆,生死未卜,克扣军饷,无颜回家。是竭尽忠心地服从还是毫无骨气地安生立命,这些事是作为孑然一身、毫无顾虑的牛皋这种人不能体会的。他们一经上司的指点,似乎有了主意,阮兴与费勇相觑一眼,暗明声息,早就形成默契地举刀由牛皋身后上下齐施狠招砍至,所至的方位并非要害,但使在牛皋身上,必然叫他行动受阻,手足受伤,难以发难反抗。
离崔根生最近的朱小五、焦老三这一老一少本是叔侄,朱小五上面的四位兄长以及焦老三的三个儿子。早年尽在环庆路、京东东路、秦凤路及熙和路抵御西夏与辽人在大宋交界处打草谷时就义,而这两叔侄苦于家境贫寒、迫于无奈只得被拉来从军,他们也算是一家老小为大宋的安宁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与其他兵卒之间谈及伤心事时,不由对这对叔侄深感敬畏。他们情同父子,心意相通,虽对这个无用胆怯的上司深恶痛绝,但谁让不懂得人情世故的老实人家气运不济,没有崔根生命好,只得对其唯命是从,不敢违拗,否则自己一家唯一的命脉都会遭到不幸,谁人不想在乱世保住性命呢?心怀不忿也只得屈服于命运摆布。他们叔侄关系融洽,杀敌交手均是相互配合,自然增补遗缺,威力陡增。余下的陆廉将狼狈倒地的崔根生拉开,迫使牛皋的拳脚能及的范围也伤及不到他的性命,紧随左右,势让这个虽然不济,但还是甘心效的上司活命,否则回去之后真不知如何向张允将军交代。
余下四人前后夹击,分攻牛皋的上、中、下三路非致命的要害,手中的朴刀雪亮耀光,明晃晃的直刺人眼,在四人分施狠招,共同对付牛皋这位危及各自前程的对手都抛开以往出生入死的情意,视他为自己的对手,不制服对方不足以方休。他们本是血肉之躯,在无情的战火摧残之下变成了一个王朝的机械,谁要是妨碍所属上司的利益,必然痛下杀手,绝不留情。
牛皋突感身后阮兴、费勇由自己身后攻来,那股冰凉彻骨的凉意不由透着背脊冒出来,惊骇不已,他们本是一同上阵杀敌的生死至交,犹胜亲身骨肉兄弟,一人至,余人必定伺机候补,不必言传示意,对付千军万马亦是这般排列布阵,施以援手便是救赎自己性命,只要出手便没有后路可退,阮兴使出斩马刀中的一招“上身拗步反身锤”以刀柄末端反手重击牛皋的右肩要害“肩隅穴”,迫使他不得不回身防备自救,不敢对六人中武功最弱的崔根生下狠手,而费勇则使出“地镗刀法”中的一招“懒驴打滚冲天炮”与阮兴形成默契,直削牛皋的双脚踝处“商丘穴”与“中封穴”,目的正是致使牛皋的悍勇不顾上身一记招式击中,仍旧全然不顾地抢攻崔根生,以他耿直脾气定会不忍心伤了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而是对崔根生心生嫉恨,恨之入骨,大家对彼此性情了如指掌,自然是迫使牛皋不得不顾忌身上中招而舍弃对崔根生一味逼至死路一条。试想无论是谁再悍勇无匹也不会双脚行动受阻,若是真不顾自身安危负气隅抗,那他必然也会成为一具没有双足的废人。牛皋面色一沉,黑煞之气更甚,没想到曾经一道上阵杀敌,奋不顾身的至交兄弟竟然不惜为了一个败类对自己痛下杀手,心下一凛,切齿痛恨不禁;还未等自己反身避挡,正面的朱小五、焦老三也迅速形成阵势,在崔根生的呼叱之后,阮兴、费勇由最不易防备的弱点攻之,四人之间的默契真是天衣无缝,几乎在同时施展杀招,牛皋不得不肃然起敬,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眼前当务之急。换作是拿手的弓弩在手,这些人根本就近不了自己的身,谁让今日情势危急,插翅难飞,看来是要命丧于此。
朱小五、焦老三由牛皋正面使出“破敌刀法”的“情比金坚胜父子”乃是相传杨家将杨业功父子上阵杀辽人时留下的近身短战刀法,此刀讲究心意相通,相互领会彼此的意图,一人先使出凌厉威猛的杀招,另一人则是后发先至,形成配合,便是沿用至今破敌厮杀最实用的近身刀法,凡军帐上下都必勤加苦练,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大宋将士保疆戊边、誓死杀敌时势别要齐心合力,情若父子无异,这样才能克敌制胜,立于不败之地。
前后两股刀锋齐齐地斫向牛皋,皆是往他身上举若轻重的要害招呼,前后齐手,便是敌方一位骑术精湛、武艺高强之人也会被这种配合砍落下马,私下不知演练了多少遍,刀法娴熟,分工细致,倒是让人看来也不由惊赞。李吟风提心吊胆地看着电光火石间的变故,更是吓得呼吸沉凝,心跳加剧,手心里有种湿湿的凉意,暗想自己是不是该出手相助力单势孤的牛皋一把,却又疑虑这样会得罪官兵,这些可都是跟自己义父——韩世忠一样竭尽忠心报效朝廷,誓死杀敌不图享乐的英雄好汉,怎能令他们为难,到时候如何面对韩世忠,心底犹豫未决,焦虑惶恐,却又力拙技穷,难以鼓起勇气挺身而出。
牛皋大骇一声,只见他身高较常人高出半个头来,模样又是粗俗鲁莽,膀大腰粗,身手却是一点也不含糊,整个人由十八岁应募从军,在家乡汝州荡寇扫贼,身经百战,闯出了令江湖人都敬畏三分的名声,如今大宋式微,北方安宁又刻不容缓,自己不过是出言顶撞了上司,决定另寻明主而效犬马功劳,可偏偏小人作祟,生怕有朝一日阻碍了一些趁乱投机取巧之人的前尘,不惜对自己杀之灭口,如此妒贤嫉能,实非为国家社稷、黎民苍生着想,而是贪图享乐、全无道义败类,心想既然难逃一死,不如大逞威风,让他们见识下自己并非贪生怕死的鼠辈,待双足一点地之瞬,牛皋借势而发,运足气力猛然在地上借力腾起,整个硕大的身躯犹如一发y石直冲向朱小五、焦老三之间的空挡。李吟风直为他提心吊胆地担忧害怕,谁想这个大汉果真是艺高人胆大,竟不出手反击攻向自己的四人,反而在千钧一发之即,借力跳出战团,暗自为其拊掌称快,犹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