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精忠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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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大勇若怯(二)

对于李吟风来说这两招还练得生涩僵硬,与青衣所传的“运用之妙,妙到颠末”的境界相差了天壤之别,但是对于生平第一次亲身迎敌来说,已经是不易,对于自己生性愚钝而言,更是难能可贵,能临阵发挥成这般地步,就是惊世骇俗。虽说费勇、阮兴一时轻敌,但无论手上所施的劲力,论身体强壮都远胜李吟风许多,一上手留有余地,但没想这个其貌不扬、口出妄言的小子竟是一个武林高手,一招之间便把各自练得炉火纯青的刀法给破了,都不由惊骇,瞠目咋舌,心中负气更甚,难以置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人居然能胜过两位久经沙场的老手,待定睛看准机会,准备再出手找回颜面与尊严时,眼前一花,李吟风整个人犹如一阵风烟也似地从二人间隙之间直朝牛皋那里奔去,对其更是视而不见。

对于李吟风来说,能容一人通过的空隙已然足够,要是能领悟尽然青衣所传的武功竟要,便是无迹可寻也能迫使对手无力招架,节节败退,毕竟李吟风着急救人,又是第一次没有高人指点,这已经是令人惊叹的超群武学了。也不管费勇、阮兴如何对自己感到惊奇疑惑,将自己刚才一招克制视为他们的奇耻大辱,不依不饶地紧追上来,内力深厚的自己已能做到听声辨位,何况相近不足几尺距离,二人手中所使的刀法更是大开大合,劲风呼啸,不必回首细看断定势别要将自己拦下,不能再接近牛皋半步。李吟风头不回、眼不看,手上也未再施展什么高超绝妙的怪招,而是左脚向巽位踏出,脚踩既济、亦趋向同人,施展“乘风破浪”的步伐行走《易经》六十四卦位,迅捷巧妙地躲过了费、阮二人的狠招。

费、阮二人犹如碰见了鬼一样,惊诧不已,但手中仍是不住地向李吟风看似最难防备的背后连连出招,但这个少年人宛如背后有眼似的,每次都能只差一寸距离躲开,宛如这个少年轻若鸿毛,二人所施的刀法劲风十足,快捷迅速,竟将他一点一点地吹向前方,说来也怪,却是像刀击鸿毛,飘逸难及,根本一丝也沾不到他的身,口中奇道:“这小子真是古怪,难不成大白天的我们还能见到了活鬼不成?”无论二人怎么配合,怎么发力砍向李吟风身后,他就像一张纸片、一根鸿羽,只要受到劲力风向,便会不住地向难以预测的方位前行,倒像是二人驱赶着李吟风前行,犹见滑稽可笑。

牛皋等人见了也是被李吟风三人的此时景象感到好笑,但是苦于情势危急,都只得强忍下来,谁见了眼前这种奇怪的打斗都不忍俊不禁,焦老三在五人中年纪最长,经验也是最丰富,但对于江湖从未涉猎,也是兀自奇疑,实在看不出这个少年到底在玩什么古怪的戏法。看着费勇、阮兴二人满脸气急败坏,却又拿李吟风一点办法也没有,双方心理都为局势紧张感到伤怀触情,各自为难,没想到李吟风的贸然出现,仅以一招就将两位年长、力大、经验颇丰的沙场老卒难堪,甚至他们招招狠辣,但没有一招能给他形成威胁,就连沾到李吟风衣角也难办到,倒被当前情形弄得令人捧腹,不禁莞尔,顿时将生死肃杀的气氛化去无形。

崔根生没想到两个成人竟然拿不下一个黄口竖子,又再摆臭架子,威仪气度地大肆喧喝道:“费勇、阮兴你们两个还不快赶走这个好管闲事的小子,真是有负朝廷对你们的栽培,白吃军饷的饭桶。”在距离五六丈远的地方手舞足蹈,直令李吟风这样脾气温和平缓之人也见不惯这种颐指气使的卑鄙小人。费勇、阮兴被崔根生责骂,心底那里好受,但苦于无论怎么使力,竟拿这个小毛孩子一点办法也没有,反而刀法使得越急,劲力用的愈大,反而他被所施的力道给吹得更快、更远了。

焦老三等人见阮兴、费勇两人精壮大汉都制服不了一个少年,加之崔根生又在身后施加压力,冷嘲热讽,对自己的不信任,激增了心中的恨懑,本想前去助阵,先将多事的李吟风打退后再来料理牛皋,但这样难免会有后顾之忧,牛皋勇武过人,非常人单独便能应付,若是相助费、阮二人这边又生怕牛皋反抗,到时候首尾不能相顾,心急如焚之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静观其变,看紧牛皋,以免再节外生枝。

李吟风心里也是无比着急,这样下去,自己如同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难以出手施救牛皋,若是出力反抗,心底毫无把握,一下陷入迷茫,任由费、阮二人紧随跟着。牛皋心底狐疑,对这个少年的出手不凡大感惊诧,但他口口声声地叫自己一声“牛大哥”似乎认识自己,但记忆中没有这个少年丁点印象,更是奇怪,为何大家彼此不熟,他会义无反顾地冒着性命之危来救自己脱困,以性格来比较,牛皋与李吟风本是一类近似之人,敦厚淳朴、善良正派,心底意志坚定,认定的东西即使刀刃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偏移丝毫;以遭遇来讲,同有天涯沦落人的感同身受,李吟风打心底敬佩这种不屈强势的真英雄,大丈夫。牛皋不愿一个陌生少年因自己而白白送掉性命,更不愿彼此之间伤了和气,心里对焦老三等人有愧,自然处处忍让,那怕要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怎能让这个身份、来历、出于什么目的,到底是敌是友的少年伤害昔日的兄弟;以情而论也更不愿仁怀侠义、光明磊落的少年牵连进来,累了他连坐祸及、丢了小命。苦心劝道:“小兄弟多谢你的恩情,我牛皋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劳烦你为我出头,更不必为我感到不公,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怨不得谁,你还是哪里来,回那里去吧?”

李吟风与费、阮二人相互谁也难为不了谁,倒像是捉迷藏、玩耍嘻戏一样胡闹,却不知李吟风若然真动起手来,他们二人早已全身不得动弹,那里还有闲情逸致地追逐打闹,李吟风没想到这个牛皋跟自己一样是个点拨不透的粗鲁汉子,性格如此桀骜,一时又没有了主意,但自己任是坚持,总与费、阮相隔五尺的距离,不容他们能触及到自己的衣角丝毫,一面沉着地记着“乘风破浪济沧海”的上乘轻功步伐,一面执意不休地道:“我很仰慕牛大哥,其他见外的话就不要多言,何况小子心甘情愿地要救你脱离陷困,也不曾问明你是答应与否,何况各位叔叔的意思也很明白,便是希望你能相安无事,怎忍心下狠手将你杀之,若是令你两难全由我来应付便是,绝对不会令你失望,好好看着吧?”

崔根生愈看愈气,没想到这个模样平凡的少年竟出来坏自己的好事,就连两个训练有素,杀敌有功,绝不手软的兵卒也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听他话中的意思更是以一人之力,相救牛皋于生死之境,真是小天下而自视甚高,未免狂妄自大。心里顿生毒辣的心思,在后面连番催促道:“焦老三,你们还等什么?难不成真要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得偿所愿不成?那你们岂不是令天下人耻笑,五六个大汉竟然对一个黄毛小子束手无策,还眼睁睁地看着从手中救走一个七尺壮汉,真是好威武,好本事,现在本先锋命令你们快将牛皋论罪处死,免得优柔寡断,事出多变。”焦老三他们持刀不离牛皋身边半步,似有忌惮,但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正被李吟风说中,再看牛皋神情激动,似有打动,而崔根生执意要致牛皋死地,更是恼恨此人毫无一丝人情,背着他,对牛皋做了一个暗示,是让他即刻离开此地,免得悔恨终生,何况留的性命在,那怕不能相报一时积怨。

牛皋看懂了这些同生共死的弟兄之心,看来事出急迫,也容不得自己在猥猥崽崽,否则大家都不好受,陷入苦凄折磨之境,一面感触良深地饱含热泪,忍不住被当前的人间至深情义所感动,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铁汉子也有柔怀悲戚的一面,一面回应大家的良苦用心,朗声道:“好,看来牛皋今日得有贵人相助,上天恩赐,更是体恤我一片赤诚之心,若是有命重逢,必当以命相报。”他为人谨慎,生怕被崔根生察觉这是焦老三等人刻意放跑自己,而连累大家,所以才喧声大呼,免除两方的疑虑,可谓是情谊深切,天地足可明鉴,望这些生死与共的弟兄保重的诀别致辞。

牛皋大喝一毕,又展开他臂长肩宽、膂力过人的身形向焦老三、陆廉、朱小五三人发出狠招,另一面李吟风与费勇、阮兴二人周旋,眼角瞥处,这位其貌不扬、技艺超群的少年在他们遒力的狠招下游刃有余,不必担忧,倒是为自己减缓近一半的窘苦与危险,这下不必再顾忌什么,使出本朝太祖长拳,浑然猛烈,攻守兼备,尽往这方三人身上招呼,焦老三等人眼角流露出得偿所愿的欣慰之后也齐齐向牛皋攻去,各擅奇能,就算在崔根生这个门外汉面前演戏,也要将戏演足了,免得有受之以柄,被他拿住什么造谣生事的弊端。

李吟风没想到竟以一语说服了倔强的牛皋,心底又喜又快慰,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头绪竟然有此功效,看来心地空明反而无所顾忌,眼见牛皋重焕生机,自己也就心生舒坦,不必再绞尽脑汁地想周全之策了,于是手上陡变招式,将“狂风无痕三十六路刀法”使出,犹如狂风大作,席卷沙尘,声势浩巨,令人无法能以明示,也不见三人的胜败如何。

牛皋心无旁骛,拳脚自然运用自如,每招力沉招狠却不往焦老三等人身上的要害招呼,长拳的优点在于拿敌关节要害,使至登峰造极之境亦能达到空手夺白刃的神奇之效,牛皋呼叱声响,双拳呼呼有声,眼明手准,窥得机会便是直取锋利刀刃之间的空隙,拿对手手腕要害,再以毫无停滞的劲力,反关节一带,或拍或点、或扭或拿,眨眼之间便将焦老三等人的朴刀击落,“哐啷”数声,像是金铁交鸣,三人手中的兵器也把捏不住跌落地面,还未看清牛皋是施展什么功夫,身上一记奇痛无比,差点令三人昏厥过去,止不住地呻吟哀呼,或被牛皋扭伤了手肘,或是踢断了脚膝,或是重拳打断了几个肋骨,再无反手之力,惨呼痛叫地抱住伤处,不敢在与牛皋打斗下去,崔根生一看手下尽被牛皋制服,心地油然滋生一阵寒意,脸色大呈惊恐,是乎对眼前的境况难以置信,生怕牛皋气急败坏对自己更是恨之入骨,不肯放过自己,本想趁乱提足逃离此地,但双膝好似灌了铅了一样,怎么也难移半寸,吓得一脸土灰,全身颤抖不已。

那边李吟风似乎也与费、阮二人尘埃落定,沙尘弥漫之中现出朦胧的身影,李吟风向牛皋对视一眼,相互投以钦佩称赞的眼色,牛皋只见费、阮二人身形站立在尘土飞扬的迷雾中一动不动,宛如被人施了什么妖术一样,也不知是死是活,有些担忧,李吟风虎形龙步,如箭般地达至牛皋身前三尺的地方,脸上憨然一笑道:“牛大哥尽请放心,我只是点了他们的穴道,只要三个时辰后,穴道自解,他们毫无妨碍,切莫担忧。”牛皋点头,以示心里的释然,但转身怒视着崔根生,目喷红赤的杀意,直让人看了心惊胆寒,崔根生瘫软地跪倒在地求饶不已:“牛大爷,牛爷爷,你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饶恕小的以往的过错,再也不敢了。”一面磕头如捣蒜,一面卑微地令人可恨,直至发指,牛皋更是气怒未休,准备冲上去一拳击碎他的头颅,为以往受尽他怨气的兄弟出气,但李吟风似乎听闻南侧山口有铁蹄疾奔的声音,一把拉住牛皋,劝慰道:“牛大哥此处不宜久留,大队追兵就快赶来,到时候在劫难逃,何况杀了这种人也不必急于一时,这样杀了他定会连累大家,我们还是尽早离开吧,剩下的事从长计议。”

牛皋倒不似看起来那样冲动,胸口起伏不定,鼻息如牛地不忿道:“好,今日是小兄弟求情,暂且留你一条狗命,但你我之间的恩怨决计不会就此罢休,我们走!”说完,昂首阔步地朝王屋山的方向而去。李吟风也懒得再理会这种卑鄙阴险小人的生活,他唯一庆幸的乃是又结识了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犹如重获新生地找到了依靠,尾随牛皋身后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