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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圣君不仁(一)

李吟风听着牛皋将大宋与金人间的恩怨起因讲的如此细致,犹如亲身直临每一处事发当场,毫无遗漏,不可谓把捏得恰当,入木三分。忍不住问道:“大哥,想不到我大宋竟然不堪一击,难道真是回天乏术,无可救药了么?若是如此,更该早日收复失地,还天下一个太平才对。”

牛皋笑道:“我告予你这些事并非引你心感绝望,也正有男儿自当上马击胡虏的气概,我大宋朝廷腐朽孱弱,但也不能泯灭英雄志气,想我大宋赵氏开朝皇帝如何英雄盖世,儿孙却如此不济,沦落至今日这般辱国败丧的颓势,真叫人心寒胆恻。若是多放点心思在朝政上,多圣明开坦,任用贤良之才,大宋也不至于落至今日田地,此时金人也算是被击退了,可是这其中个中把细却更令人觉得又气又笑。”

李吟风大惑不解地问道:“既然金人都已被击退,想我徽宗皇帝也该好好反省才是,免得金人卷土重来,真叫天下上上下下措手不及了。”

牛皋“呸!”一声忖骂出口,似对李吟风的庆幸不以为然,更对赵佶为人深感不耻,毫不客气地道:“他赵佶若是能静思己过,洗心革面,我牛皋从今往后每日辰、午、酉给他烧三柱高香,顶礼膜拜,远胜对自己的亲人一样还要优厚的信奉,小兄弟真是迂腐不化,赵佶在位二十五载,功绩是一件没有,坏事却是干得不少,稀奇古怪、令人发指的荒诞怪事更是一茬接一茬。他要是知道悔改,当年梁山群英也不会反他,江浙的方腊也不会纠结民众对抗朝廷,大辽也依旧处于北境,为我大宋边境形成一道天然屏障,郭药师等人也就忠心耿耿,金人也就不会长驱南下,势如破竹,黄河以北就不会沦入金人之手了。”

李吟风顿觉自己的确在说浑话,牛皋与自己讲了那么多惨痛的教训,以及赵佶昏庸无道的荒唐之举,足以令人感到他会汲取教训,悬崖勒马,好好整治下朝纲,以整声威,这些乃是人之常情,倒也不是妄想天开的意愿,顿时面红耳赤,甚觉难堪,奇道:“那么换作是谁都该彻底醒悟才是,为何大哥对大宋如此心灰意懒,难道你不希望大宋早日驱赶夷狄,共享天下太平么?”

牛皋冷哼一声,道:“谁人不想,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赵佶荒淫无道,纵欲过度,豪奢极侈,贪图享乐,实则屡教不改,就因一个人生活过于安乐了,若要是令他彻底悔改,恐怕比自杀还要难了。赵佶当时的打算本想破财免灾,忍辱负重一时,便可光宗耀祖,安享太平之日。岂料金人蓄谋已久,早对我汉室的山川家园有了不轨之心,直到此时才发作乃是尽将赵佶这个昏君的德行、宋庭的堕落腐败掌握得一清二楚,也算是一举成功。赵佶一听金人就快向大内东京攻来,惊惶一团,皇宫一片紧张,赶紧罢除了镇压方腊起义后又恢复起来的‘花石纲’与内外制造局,下诏口诛笔伐自己的罪行,承认自己乃是任用非人、轻信妄议、受人蛊惑等名,至始至终于他好像没有一点直接罪过,简直就是想息事宁人,博得天下人的同情,举止言谈实令人颇感可笑,以此唤回大宋百姓的民心,见异思齐,企图达到稳坐江山,尽享荣华的龙庭宝座,此般心思谁人不知?他还号令昭应各地将士前来开封勤王,命熙河经略使姚古,秦凤经略使种师道两位三朝元老先行躬身垂范,前来入援,号令天下群英。”

李吟风欢悦地喜道:“这样做也算是当务之急,迫在眉睫,无奈更是远水难解近渴,但怎么说,以我这少不更事的黄毛小子来看,皇上终于还是做对了几件事,并非一无是处啊。”

牛皋视为不屑,言辞中充满冷嘲热讽,说道:“做对了又如何?援兵未至,金兵已经逼近东京,不可便攻进来。赵佶慌不择路,想立即仓惶南逃,但被给事中书令吴敏以死相阻,出于惊慌逃命倒也没有计较阻拦的罪衍,吴敏年事已高,难以为国家兴亡抱有任何实用的建议,何况又冒死阻拦赵佶南逃,自然难得信任,向徽宗举荐太常少卿李纲出面主持大局,挽回大宋眼下的局面,而且相较时宜,也不怕招来杀头大祸,被赵佶视为其心不轨图谋的乱臣贼子,力谏赵佶即刻退位,让太子赵桓出任国君方才能有威福号令天下军民一心抗击金人。而东路金兵在完颜宗翰的指挥下,绕过中山府直朝东京奔来,不出十日便可直抵东京。权衡利弊之下要赵佶在三日之内必须退位让贤,以便新君有充足的时间组织开封城内军民,赵佶惊慌懊恼,却又无暇思考其中是否真能扭转乾坤,为了早日离开东京,到南边最远离是非,最安全太平的地方逃命,尽将给事中书令吴敏的建议悉数答允了。”

李吟风听闻道这些不由好生失望,想不到自己所在的天下竟是这般混乱潦倒,君主更是无德无能,只顾贪图安乐,毫无一国之君的担当与气度,唉声叹气地道:“大哥刚开始气愤激越,言辞激荡也是情理之中,想不到我们的皇上如此不堪,一遇灭顶之灾想着逃之夭夭,真是视天下黎民苍生生活不顾,我也甚为气愤。”

“气愤?这就是圣人不仁,以天下为刍狗。更气愤的还在后面,这些不过是管孔窥豹而已,宣和七年腊月二十三,赵佶与身边最为得势宠幸的奸佞蔡攸商议当前局势,不惜向臣子套近乎,拉着他的手,声泪俱下地哭诉道:‘没想到金人言而无信,反复无常,真令人始料不及,防不胜防啊。’说完之后,气急火盛,假装重病,跌倒于内宫龙寝的榻前,气塞昏迷过去了。身边这些完全依仗赵佶才能保住此时的荣华富贵的乱臣贼子们,生怕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与依赖,赶紧为他灌以汤药救治过来。赵佶苏醒过来,生怕被人看出是在逃避罪责,赶紧索取笔墨纸砚,写下退位于太子赵桓的遗诏,不知自己性命那一刻起便会撒手人寰,自号教主道君皇帝,暂称乃是‘太上皇’,深居幽闭于‘龙德宫’内,过着游手好闲,安逸享乐,不闻政事的神仙生活,其实是将如今大宋势如一盘散沙的残局丢给儿子,后面的一概不知,更不会去过问。”

李吟风听得一清二楚,对牛皋如此清晰透彻的故事更是相解疑惑,连心里都在想这个徽宗赵佶真是可恶至极,竟然一遇危难时机就临阵退缩,毫无担负天下大任的胆怯懦弱,与自己相比,真是愧为天子。骂道:“皇上这样岂不是更将整件事弄巧成拙吗?慌不择路也不能毫无精细考虑吧?难不成太子就能力挽狂澜,解救天下岌岌可危之态么?”

牛皋倒没想到这个看似呆傻的李吟风,心里倒是清晰明朗,甚为欢喜地诚然道:“不错,小兄弟都知道这么浅显的道理,赵佶竟然不会痛改前非,反而猥琐推卸罪责,真令人耻笑了。而这个赵桓太子虽为赵佶原配皇后所生,但其生母于政和八年便已病逝西去,这位王皇后生性秉弱多病,性子温和谦顺,不得赵佶欢心,但乃是原配,一直以来赵佶都是宠幸于郑妃与另一个王妃,皇后病逝那年,太子赵桓才九岁,身边失少了最尊敬、关爱的母亲,留在深宫内院倍感孤单冷凄,甚至寂寞无依,虽身为太子,其实也并不顺利,其父赵佶也不喜欢他,倒是对王贵妃所生的恽王赵楷与莘王赵植二人非常宠溺,赵佶早年就打破了‘宗室不领职事’的惯例,破陈推新,另辟蹊径,竟让恽王赵楷担任实职,提举至皇城司,常伴左右,不离京城,不限早晚,自由出入皇宫内外,其实早有打算废除赵桓,另立皇储。而事出突然,令赵佶也无从犹豫,唯有当机立断,传位于太子赵桓,也算是顺运天理,实至名归。仓促传位的消息传至赵楷耳中,立即激愤万分,不假思索地冲动而为,领兵闯进皇宫企图夺位,结果被殿门外当职的步军都御使何灌的挺剑厉声呵斥之下,才没有酿成大祸,争统篡位之事方才没有得逞。”

“赵佶交代后事,心无杂念地抛开铺天盖地般的烦恼,尽将残局烂摊子一并丢给了赵桓处理,自己竟带着身边几位得宠的贼子,蔡攸、童贯、蔡京、蔡涤等一行亲信随从出宫逃离开封,前往南地。他心胆俱裂,加上金人南侵入东京的时日临近,嫌所乘的龙舟太慢,还未逃出开封便被金人捉住,于是改乘步辇;又怕京城内人心惶惶,百姓四下逃离,阻碍肩辇行程,再改乘民用货船出航。一路先至泗州方才稍稍心感宽慰,而童贯、高俅两位谗臣生怕金人铁骑迅捷无比,到时候还没有享受几日安宁便被金人抓获,不免前功尽弃,更担忧失去了赵佶这个大靠山,便怂恿赵佶渡过秦淮,要到烟花也似的扬州方能安稳。当赵佶前脚刚过泗州桥后,童贯生怕后面的随从太多,延误行程,便下令弓弩手射杀,随行不少随驾侍从落水身亡,其景惨不忍睹。但赵佶到了扬州之后似乎心又不安,丢下现在的皇后郑氏,自己又一路逃至长江要塞京口固。而一直积怨的民众得知丑闻,就如决堤坍塌的洪流一般倾泻而出,朝野上下更是群情激愤,纷纷上书揭露童贯、蔡京等人的恶行。翰林院的太学生陈东更是冒死力谏,跪在宫阙大殿前为民请命,请求钦宗赵桓诛杀‘六贼’还天下清听公道,传首四方,以谢天下人原谅。钦宗即为不久,面对朝野官员,受难百姓的积怨不得不顺从民意,平息怨气,先后将王黼、梁师成、童贯、高俅、蔡家父子、朱R缘热舜φ痘蚴前罩傲鞣牛叹┠曷酰淞鞣呕浦荩谕局惺懿涣朔缬昙娉獭⑷赵虑忠⑻迦醵嗖。退捞吨荨6谓鹂揭岳矗曰父亲肪客期糜谥魇峦饨坏恼粤妓茫浔嶂鹩诹荽λ馈!钡诙僖皇? 昏君良臣

李吟风一听为祸多年的奸党乱贼尽数受到处决,不由兴高采烈地欢呼道:“看来新君即位,果然做了一件大快人心、为民造福的大事,看来我大宋重恢强盛指日可待。”

牛皋摇首叹息,却一丝也高兴不起来,训斥道:“若是早日处决这群乱党奸人,大宋也不会落至今日的惨状,这有什么高兴的,他们也算是咎由自取,自寻死路,可这个新君也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勤政廉明,俗话是怎么说的呢?有其父”

“必有其子。这个我就不懂了,既然为祸朝廷多年的祸根被拔除殆尽,我大宋的皇上年轻有为、励精图治,怎会还令大哥不能遂愿高兴呢?难不成真如你所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李吟风忍不住直言其事,已然对牛皋的性情掌握了十之八九,心里明白他说话之时要是不高兴,断然是其中还有不可告人的隐秘,那后果更是不能想象得到。不敢妄加猜测,又静静地听闻牛皋讲述接下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