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皋毫无修饰地直言其是,神情中透着悲凉与叹息,大与那个什么事都不摆在面上的慷慨豪迈之人判若两人,幽幽地道:“赵桓继位便将国号定位‘靖康’,正月初三,金人大军渡过黄河,这个惊人心魄的消息传至开封,京师也戒严,朝廷上下人心浮动,城内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由宗泽、李纲、陈东等人力劝皇帝主战;另一方却是卖国求生,贪图安宁的奸佞小人,实与前面处决的‘六贼’没甚两样,这群人身居高位,贪生怕死,由宰相白时中、李邦彦、张邦昌等却是在赵桓身边主降金人,主战与主降两派各持意见,相交不下,由主降一派不断在赵桓身边怂恿逃离西北陕西一带,暂保性命,不能与金人的厉兵秣马正面交锋,否则大宋疆土不保,还会令大宋子民永无宁日,其修饰言辞,说得天花乱坠,更有甚者权衡眼下形势,为了大宋江山为重,还是暂避其锋为上上之策,皆是一群只会危言耸听,胆小懦弱的鼠辈。李纲担任尚书右丞兼任东京留守,一介文雅儒生都不惧金人的铁骑弯刀,更将生死置之度外,以死相迫赵桓不能弃城逃难,将形势向赵桓一一讲明,说道君皇帝将宗社交予陛下,乃是寄予厚望,盼能一洗大宋所受女真族人的欺凌,扬我大宋国威,难道此时真要临阵脱逃,弃城不顾么?眼下形势大悖民心所向啊?陛下三思。赵桓默然不语,无从应答。宰相白时中、李邦彦等人却在旁大肆鼓吹大宋没有那支精锐能抵挡金人的凶暴残忍,开封定会遭到城破,如留在城内只会眼睁睁地等着金人生擒,到时候受尽欺辱,国将灭亡,还是到僻远荒凉的地方避一避,或许留住赵家天下的一线希望,待有朝一日再卷土重来,东山再起,未为晚也。李纲反驳据理称天下有哪一座城池能与东京坚固?这里乃是太祖皇帝权倾天下,登基大宝的宝地,社稷、宗庙、百官、万民都在于此,若是弃之不顾,恐怕失心离德,局面也终难挽回,到时候真要复国,恐怕千难万阻,势如登天。为今之计不是放任不管,而是整顿军马,与开封城内万民百姓团结一心,坚守京师,等待各地兵马前来勤王。赵桓不由矛盾犹豫,而内侍相报皇后已经收拾了细软动身出京,一颗悬而未决的心终于按捺不住恐惧,站起身来便要逃命,说此地已经不能再待片刻。卿等莫要强留,要与心爱的皇后一起出京。李纲不惜悲恸伤戚,哀哭痛诉,赵桓似有心软,不忍看到李纲为国家社稷,天下安宁竭心尽力,奋不顾身,敷衍塞责地答应暂留京师。”
李吟风一听这个赵桓果然令人大失所望,心里多少以为这个年轻有为的新君会如何一展抱负,愿与天下百姓同甘共苦呢,经牛皋这么一说,正是验证了那句话“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话,也气愤地道:“看来无论你是皇亲国戚,还是王孙贵胄,抑或是贩夫走卒,在强横的国难当头都不堪重负,惊惧害怕,真是有眼无珠了。”
牛皋笑道:“其实小兄弟过于自愧了,任你胆大狂妄,还是胆小如鼠,是英雄豪杰,还是懦夫小人也好,正如你说那般,谁也抵挡不了战火波及,甚至会湮没遭辱,更难以想象的还会丢了性命,赵桓可不是天人降世,更不像他糊涂的老子赵佶那样自命不凡,自封是道君转世,天人合一,一闻金人大军压境的消息早就逃得不知何踪,连神通广大的老子都逃之夭夭,作为怯懦无能的儿子又能怎么办?当日夜里,白时中、李邦彦二人连夜进宫,又再力劝赵桓尽快离京,否则就为时晚矣,悔恨不及。赵桓这个人优柔寡断、反复无常,见到宫中的侍卫、宫女都在收拾行囊准备逃出宫去,决定次日一早便离开皇宫,逃出开封,跟随白时中、李邦彦等人的队伍一并西逃。李纲一大早进宫与赵桓商议抵抗金兵大事,不料见到殿前天子的车辇乘舆都已准备应全,当即意料到新君还是承受不住压力要准备逃跑,便立即上前厉声质问护驾的军士,问:‘你等乃是大宋的子民,更是为人孝慈的男儿,是愿意死守孤城,还是愿意扈从随行?’众将士异口同声地答应道:‘愿死守京城,绝不做懦夫。’李纲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又有把握劝阻皇上不要逃跑,入行相见赵桓时如实将刚才的事相告赵桓,‘皇宫内外,开封守城,保甲兵卒,六军将士的父母妻儿都在开封城内,岂肯轻易舍弃独自偷生苟且。就算皇帝治罪处罚,也是逼迫将士做难以放心的艰难决定,万一思念心切,中途逃散归回开封城内,愿死在亲人身旁,到时候谁还能保卫陛下的安危?何况金兵的精锐尽出,得知皇帝的车马乘舆定不会走远,必然是快马急追,到时候寡不敌众,如何能抵挡金人的进攻?’赵桓终于被吓得无话可说,决定不再逃往陕西,并下令召回已经外逃的皇后即刻回宫。李纲这才有了坚守顽抗的信心,向开封城内守御的将士晓以大义,昭告军民说道:‘圣上主意已定,决心守城,愿与京师共存亡,从即刻起谁人再言离开京师逃命,动摇军心者,斩立决!’城内军民人心振奋,齐呼万岁。为了安稳军心民意,赵桓登临宣德门,吴敏、李纲、宗泽等意志坚决的忠君爱国之士向门楼前的百官将士宣告皇帝的决策固守。将士们倍受鼓舞,气势高涨,决心保卫东京。赵桓立即罢免了白时中,任命李邦彦、张邦昌为相,又命李纲全权担任京师的防备,无人不可动摇干预,急速设备防守。李纲也算是临危授命,当即报以与城内千万军民共存亡的决心,当机立断组织军民全力备战。”
李吟风听得也不由紧张激烈,血脉贲张,只恨自己不能肩生双翼,早日能亲临当时万分凶险之境,竭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国为民,乃是真正的侠义所为。不禁赞道:“这个李尚书真是智勇双全、文武全才,看来大宋的希望也会因此而扭转,真乃万民之福啊,我李吟风能得缘瞻仰英雄豪杰一面,也不枉此生了。即使丹心碧血,也死而无憾!”
牛皋也是为远在千百里之外未能谋面的李纲深深地躬身埋首行了一记大礼,甚感欣慰地道:“是啊!他虽一介文弱书生出世,但其所作所为无不令英雄豪杰难望其项背,连我生平极少钦佩他人,不甘示弱的粗人也大大地不如。李纲积极组织军民备战,修楼橹,挂毡幕,安炮座,设弩床,运砖石,施燎炬,垂檑木,备火油,准备了足够的防守器械,同时在城四方的各处配备正规军两万余两千余人,还有当年王安石变法的保甲民兵协助。组织马军、步兵四万余众,分为,前,后,左,右,中五路,每天勤加操练。东京城内正在应战充分,防备积极,也算是如火如荼地进展顺利。金兵到达开封西北郊外的牟驼岗,这里一直是宋军养马之地,因疏于防范,未曾未雨绸缪,两万余匹战马以及大量草料就这样成为金兵的囊中之物,无疑对我大宋当时可谓是飞来横祸,对粮少马匹匮乏而言更是雪上加霜。正月初七,完颜宗望所率的大军兵临城下,即刻开始攻城,或许他贪功枉进,未曾静候胞兄完颜宗翰一并前来攻打,生怕功劳被对方抢去,下令大军即刻攻城,李纲早有准备,号令军民齐心协力应战。完颜宗望乃是金人中智勇双全的杰出人物,年幼时便追随他们的太祖一道东征西讨,身经百战,也算是累积了实用的攻防战术,见开封城高墙固,守备将士又个个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一点不像前面征讨宋境各地的将士那样不堪一击,反而事先准备,也断然不敢轻易妄动,指挥攻城火船强攻。李纲下令西城将士用挠钩抓住火船,迫使金人的攻城利器无从来去自如,然后从城楼上投掷y石,将火船砸毁,金兵一碰面就啃到‘硬骨头’,但大宋京城近在咫尺,完颜宗望又岂能一遇挫败便下令撤退?金兵用云梯辅助,企图爬至城楼近身厮杀,李纲临危不惧,应变指挥,实不亚于任何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士风范,下令守城将士用火攻反击金兵,烧毁云梯,再以弓弩射杀前赴后继,蜂拥而至的金兵,此战双反损伤都很是惨重,交战更是激烈,城下烽火四起,杀生震天,旌旗蔽日,人海鼎沸;城墙上全神贯注,奋勇砍杀,应变自如,舍生忘死,直直从午后杀到黄昏,双方军士都在各自的阵营与主帅指挥下杀的红了眼,忘乎生死,浴血奋战。完颜宗望生平第一次遇到劲敌,没想到当年契丹人如何悍勇野蛮都被自己的声威给震慑吓退,一大强盛横行的大辽都经受不住女真人的猛烈攻击,化作历史的尘烟消失殆尽,大宋一直以来不过委曲求全,接连低三下四,根本在每一位金人的眼里不值一提,就连河东、河西、河北等地的守城宋境将士均是无胆匪类,吓得丢盔弃甲,仓惶丢城逃命,没想到到了东京却吃了大亏,攻城的将士一波接一波地上前,皆是死伤无数,难伤城墙丝毫,就算自己再英勇果决,也不能在一时三刻攻占此城,而且此次乃是孤军深入,并无后援,只怕宋军各地的援军将至,自己在劫难逃一死,迟迟不见胞兄完颜宗翰的援兵赶来汇合,只得下令暂且撤退,免白白送掉将士们的性命。”
李吟风听到此节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走神分心,错过精彩激烈的情节,真叫自己过后懊悔不已,没想到牛皋如同亲自参与当时的境况一般,讲述地如此详细,宛如自己也身临其境,激的全身的气血也跟着翻涌齐至心间,只恨自己生不逢时,时不运济,不过京师健在,这才不由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惊道:“想不到骄横跋扈的金人也会遭此大挫,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就此了结,他们个个心如蛇蝎,性如虎狼,岂是轻而易举便能令其死心的。”
“想不到你终于开窍了,明白其中的道理,完颜宗望是何等富于心计,见开封城内早有准备,完全就等自己连番征战,一路身溃疲乏,大宋乃是以逸待劳,加上军民一心,双方单军力之上便是寡众立显,胜负已定,强攻自然占不到半丝便宜,唯有智取才是省时省力的绝佳良策。便要求宋人若想安宁太平,自己如是僵持下去,将开封城围得水泄不通,不出一月数日,城内粮尽水绝,再来个攻城,那么毫不费吹灰之力取下开封,叫中原汉人饱受丧国之屈。想出一条妙计,宋朝廷若要金人退兵,要求大宋派来亲王、宰相这等身份居高的人物前去议和。其用意乃是狼子野心,是人都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便是威逼利诱,反客为主,让大宋屈与大金。李纲生怕赵桓不知金人设下的圈套,抛出一丝小利便相让宋庭闭着眼睛往里钻。名虽和议,实则乃是强要勒索。主动请缨,前去金兵大帐中商议何谈大事,以解燃眉之急。赵桓未看出金人的用意企图之奸险,但闻李纲竟然爽快答应,定有必胜的把握,一切还得依仗他来为自己守城,自然不肯答应让他前往金人帐营涉险,令派了李悦、郑望之二人前去。完颜宗望一见宋使,浑然倒是他取了大胜,将宋人浑然看不到眼里,狮子大开口地就要宋人为此缴纳五百万金,银五千两,牛马牲畜均万头,绢缎百万匹;还信口开河地称大宋必向金人割让中山、太原、河间三镇;还必须让亲王、宰相作为金人的人质,方能议和,李悦、郑望之二人出使金营归来,将这么多无理要求一并呈报赵桓,李邦彦、张邦昌二人主张天下全部答应金兵,否则招惹激怒了金人,恐怕再无宁日了不可。李纲却是一口否决,心想金人不过是吓唬赵桓,自己又何尝不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他金人便可与另一路大军汇合,为何大宋就没有援兵,何况各路勤王义师正加速赶至,不愁金人再强盛。等勤王大军一到,解了大宋燃眉之急,再与金人洽谈议和之事。但作为主降派的李邦彦、张邦昌二人大力反对,如此又一再陷入僵持局面,赵桓本是胆小怕事,加之头重言轻,毫无主见,惶然间不知所措。这时作为赵佶的九王子康王赵构站出来,主动请求使金,义正言辞地道:‘金人一定要求亲王成为他们的人质胁迫皇兄,臣弟愿为宗庙社稷舍身出力,国难当头,岂能退避!’赵桓大为感动,便派赵构与宰相张邦昌等一行人前去金营议和。李悦私下告诉康王,说:‘金人定然担心我大宋会一再失信,需得以王爷同行共度黄河后,方才释放回京。’赵构正色答道:‘如今大宋处于危难之时,就算以身殉国也自当义不容辞,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