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精忠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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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城破国亡

牛皋也看不透李吟风此时正在琢磨着什么,在徜徉执念什么念头,仍旧续道:“十一月下旬,金兵大军汇合,所向披靡,一路南下,所遇各大州县的宋军也形如散沙,难以合力共歼,给势如破竹的金兵造成什么危害,就连将其拦下也难办到,反而犹如螳臂当车一般,不堪一击。金人大军再次攻至开封城下,京师情势十万火急,赵桓又再次临危授命当时正率领勤王义军驻扎京师的南通都统领总管张叔庭为签事院事,总领京城防务,号令开封军民奋力守城。又任命出使金营归返大内免受金人欺辱的康王赵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宗泽任命为副元帅,召集河北兵士前来护卫东京的安危。一面却又与当任宰相的何栗苟合求生,做好两手准备,以备后患不失。最令人可笑的是竟然出现一个江湖术士骗子,闹出一个令人捧腹、甚是荒唐的大笑话来。”

李吟风形如一心一意听说书先生闲谈,聊以遣怀,不敢插话。聚精会神地干巴巴地听着,不便打扰。

牛皋大有诚意的欣喜,心里倒看得出这个李吟风真是一个敦厚朴实的少年人,一经教训,倒也长进不少,脸上也兴致勃勃地道:“乱世之下必有竭心报国的盖世英雄,却也不乏借势愚人的宵小之辈,开封城内面临刀戎炼狱之灾,竟有个欺名盗世的妄人,此人名叫郭京,妄称精通佛道两家的上乘道法,他新研一种名为‘六甲之术’,能相助大宋化险为夷,就如天神降世援助,只要经过自己施法,开封城内人人便可刀枪不入,金兵也就大为惊惧,由此退兵。作为原是疑神疑鬼的赵佶精研喜好此事,那是无可厚非的,至少赵佶文采斐然,贪墨甚多,本就不是经世治国的材料。想不到赵桓跟他老子一个德行,竟然相信江湖术士的旁门左道,下旨在开封城内精选了七千七百七十九位精壮男子,让郭京施法,决定让其‘六甲法’与金人决一死战。郭京这个玩世不恭的小儿把戏竟将妇孺不如的赵桓骗得晕头转向的,施法时竟将守城将士一并遣散撤退,以免此法被外人偷看,得罪神明,就不灵验了。郭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异想天开地大开城门派出自鸣得意的刀枪不入的甲士出击应战。这些在郭京眼里看似刀枪不入的神兵神将,在金人眼里却是形同儿戏,尽数倒在金人的刀刃之下,若非守城将士一见情势不对,紧闭城门,否则金兵大可乘势进城,将开封府搅得天翻地覆不可。郭京还冥顽不灵,首战失利未能醒悟回神,依旧执迷不悟地声称非他本人亲自出马方能化解当前危急厄困。然后亲率残余的‘神兵’缒城而下,出城之后,大见情势不对,一溜烟地朝南逃走,连人影也看不着。金兵旗开得胜破解了大声的小小鬼蜮伎俩之后,趁着大雪势猛攻城,攀城而上,竟见城墙上连个守卫宋兵也没有,整个外城尽落金人手中。”

李吟风全神贯注地听着,没有一丝感到嘲笑与疑虑,反而乖巧得像只安静的小猫,牛皋生怕他愣自出神,担忧他会睡着过去,自己也就不必喋喋不休地絮叨下面的事,不时顿下来注意李吟风的神色,没想到他还是瞪着双眼凝望注视着自己,这才放心,又道:“京师外城尽破,朝廷轰然震惊,几乎个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片刻不得心安。赵桓忍耐不住这种倍受煎熬的折磨,派出宰相何栗前去金营求和,作为金兵主帅的完颜宗翰、宗望二人异口同声地说:自古有南必有北,两者不可缺。若要拿出真正的诚意,让大金退兵,必须答应割让河套等地相赠金国,这样才可以议和,不过,此事必须由太上皇亲自前来商议。何栗也不敢毅然答应,回到大内,将原话一字不漏地告将赵桓,赵桓说:‘太上皇年迈体衰,深受惊吓而病倒卧榻不起,若是金国执意如此要大宋君主前去议和,那就让朕前去,’赵桓与何栗前去金兵大营内向敌军主帅呈上降表,并卑躬屈膝地下跪在地。完颜宗翰、宗望两人也没有得到金太宗的诏命,不敢妄作主张,完颜宗翰宽慰了几句,先让赵桓先行退下,听候大金随时差遣。赵桓在金营两日,也没有得到金人明确的答复,十二月初,赵桓又回到了东京。没料一至京城,开封府百姓夹道相迎,赵桓一想起身为一国之君竟亲自前去敌营求和,根本有失大宋国威,自己颜面扫地,忍不住当众嚎啕大哭。”

牛皋说到此处也忍不住眼含热泪,神情悲戚地激动起来,惊起李吟风在深夜之中也不由奇怪,忍不住关切相询道:“大哥你为何伤心?难道我大宋就因贵为皇帝竟向敌国俯首称臣、受尽****令你也顿感无颜立于世间么?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小时候我阿妈经常教诲我的,望你节哀顺变,切勿伤怀恻目,否则大宋就真的没有回天之术了。”

牛皋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真不知该如何答复才好,但一听他真是天性漫烂,无忧无虑,不由也深感羡慕,故作无事地强颜欢笑道:“臭小子懂个什么,我不过是在为一时不能一展抱负,久经磨砺却不得有人真正懂我感到有些伤感而已,更何况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我只是憋着一个喷嚏未能打出来,迎香穴受滞,才逼得眼泪难受控制流出来,哪像你所说是为腐败的朝廷而伤心。”

李吟风不敢与他强辩,深知他性格要强,不甘人面前示弱,若是当面戳穿,难免会令他难堪,自己感同身受此时的处境遭遇,何尝不是前景渺茫,不知何去何从,也油然萌生一种伤风触境之情,不禁怨声哀叹,以泄心头的积愤。但想牛皋表面上看上去任气好强,其实内心却是无比关切着大宋的国运,为了不让自己担忧,自然找了一个不是开脱敷衍的理由。

牛皋极力抑制住情绪,免得被这个愣头傻小子在把自己也当作小孩子看待,续续而谈道:“失去外城防卫的东京宛如一座徒壁的孤城,更何况赵桓自掘坟墓,亲手将忠心义士一个个地赶出朝廷,贬职流放,已经无人可用,如今金兵未能对皇宫一举拿下,乃是对赵桓留有情面,派人前来不惜狮子大开口,大宋富庶,天下皆知,竟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一千万锭,帛一千万匹,扬言危言恫吓如不如期备足,必然纵兵入城,杀得大内鸡犬不宁。赵桓迫于无奈,不得不向金人屈服,一面下令大肆在开封城内搜刮民间的金银珠宝,一面分遣朝臣至河东、河北各地下达朝廷的旨意,开城投降。开封已是城空物匮,那里能在如期之内凑齐金兵索要的大量财宝,赵桓为了委曲求全,甘愿不惜一切代价在开封城内搜刮民脂民膏,下旨令城内的达官贵人、王孙贵胄、富甲豪吏统统出资犒军,名为犒军,实为敛财,逼至走投无路的赵桓与朝廷公然抢夺,稍有反抗者,便拿官法办,治罪下狱。时值隆冬,临近除夕之夜,开封城内一时鸡飞狗跳,一片狼藉。即便如此,金人所向大宋勒索的金银珠宝仍是远不够数,反而增激了民怨四起,负责搜刮敛财的梅执礼等朝廷的鹰犬也被赵桓气怒之下斩首。金人不断向危如累卵的宋庭施压,还另外加派了条件,索要少女一千五百,赵桓如今就像是金人身边的狗一样,对其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稍有不满便会遭到灭顶之难,岂能不答应,于是又四下下旨搜捕民间女子,不够金人所开设的条件,便以自己的嫔妃充数,不少女子誓死不从,自杀身亡,大宋四处疮痍,满目悲凉。”

李吟风忍不住怒骂一句:“畜生!想不到大宋全是咎由自取,沦落至卖国求荣,苟且偷生,残存卑劣,真是令人切齿痛恨,如今欺压百姓,逼良为娼,实与泯灭人性的牲畜有何分别?与残暴肆掠的金狗别无两样,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所欲为吗?”

牛皋唉声叹气,连连摆手,示意李吟风不可任性动怒,这些虽是旧事,已成不争之实,唯有变作激人奋发图强的志向罢了,只需谨记耻辱,何必大动肝火,劝道:“又至金人约期限至,赵桓第二次前去求和,离朝之前,相告群臣,约定五日便可往返,谁料竟被强行扣押于金人大营之内,完颜宗翰声称所谈条件一一备足方可放人,赵桓为了不受****,下诏增派大员二十四人,彻底在开封的大街小巷进行搜刮,前后两次,长达一月之久,但这样也远远达不到金人所强人所难的天文之数,只得金二十七万八千两,银七百一十四万两,帛一百零四万匹而已。金人恼羞成怒,再也按捺不住,进占皇宫,将皇宫之内的皇帝玉玺、仪仗、天下州府图、乐器、祭器以及各种珍奇古玩,书画典籍统统带走,掳走技艺、百工、宫女、内侍、僧道、医卜、娼优和皇子、皇孙、后妃、帝姬、亲王等贵族,就连太上皇赵佶也押送至金营之内成为阶下囚。赵佶对于金银珠宝等珍宝玩物一点也不介入怀,倒是对书籍字画却犹为心疼,他偏好笔墨,才情之高,在附庸风雅方面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忍不住掉下了几滴可惜、可悲、可怜的泪水。”

李吟风闻声不由义愤填膺地怒道:“想不到一切都由他前种恶因,今日得此报应,也属罪有应得,但不知醒悟,反而临死还执迷不悟,心疼他的字画笔墨最重,真叫人无不痛斥抱怨,这个赵佶父子就应该好好教训一番,若能碰见,就连我都不会轻饶他们。”

牛皋一把拦下他的愤越气恼,笑道:“经世为官并非你我擅长,甚至无心此事,但是迫于无奈,谁也不能掌控左右,何况事已至此,你我在此愤慨意气又有何用?为今之计乃是作何怎样的打算,难不成就单凭你我二人在此痛骂一番,天下就能重回往日安宁不成么?小兄弟,你我相互勉励,彼此安慰,牛皋心表感激,但是接下来你有何打算,是前去开封寻你的义父,乞求他收容,一展抱负呢?还是跟我一道再次投身许国,另谋生路,虽说我被张允部将追杀,但不信天下之大就难容你我立锥之地?抑或是各自四下流浪,随波逐流,做个乱世之中的偷生乞命的懦夫?”

李吟风没想自己深陷囹囵之中竟对当前形势一无所知,若不是牛皋毫无遗漏地将大宋的凡因种种告诉自己,还一无所知,自己一出来竟已是天地变色,日新月异了,大宋皇帝个个昏庸无道,自食其果,一直按人之常情理解都是咎由自取,可外族侵犯入境,视若无人之境,大宋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有多少呱呱堕地的婴儿嗷嗷待哺,没有母亲的怀抱与甘甜乳汁滋养;又有多少慈祥体衰的慈母就此丧失骨肉离散之苦;大宋河山残破不堪,家园遭毁,孤魂遍野,血流成河,一想到此处,李吟风不忍感到心如刀绞,想不到金人如此残虐成性,视我骨肉同胞如草菅,任由他们横征暴敛,铁蹄肆虐,任其他们奴役么?一想到此情此景,内心悔恨交加,应道:“小弟虽是不才,头脑还有点差强人意,但是还有一腔热血与泯不畏死的胆气,一时也难与强横残暴的金人受到一丝威胁,但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定当碧血丹心一片收复山河,重整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