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精忠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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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三支羽箭

牛皋赞道:“说得好!兄弟真是胆色过人,志气可嘉,只怕世间同龄人之中也算是少有的少年英侠,以此刻的形势来看并不是一人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对大宋是否真有大用,国之兴亡,人皆有所担当。我想但凡尚有良心之辈定也难忘国耻,奋勇当先,若人人都能像兄弟一样一片寸心表竭心,我大宋重整河山,收回失地,大败强虏,中旺兴盛必然不远矣,何必人人自危,苟且偷生。”

李吟风倍受振奋,心间无比受到鼓舞地朗声道:“大哥所言极是,小弟人轻言微,对于整个天下或许做不了什么,更对受苦受难的苍生百姓也减轻不了什么苦痛,甚至在他人眼中我更是一无是处,难堪大用的庸碌之辈,但只要赤诚忠心,竭尽个人绵薄之力,攒集一处,必能大放异彩,令强虏蛮胡的虎狼之徒也绝对不敢轻视小看。只是长路漫漫,前景渺茫,我李吟风却是心中空有登高望远的鸿鹄之志,难相酬酢,胡作非为,反而会误了大事。”

牛皋原以为他在苦闷什么,原来是在担忧无从施展感到愁云惨淡,触景伤情,劝道:“如今大宋已是濒临崩溃之境,犹如狂风骇浪中一只残破的飘摇小舟,稍有不慎便会被巨浪滔天所淹没侵吞,是那么的残败柔弱,不堪重负,而且女真胡虏将我两宫皇帝挟持而去,不单****我大宋赵氏皇族,更是将我大宋百姓狠狠地羞辱一番,有道是: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他女真狗再横行霸道,总不能骑在千千万万的大宋百姓脖颈之上,把我等视为低贱的畜生看待。四下烽火云起,而宋境内更有另有所图的宵小之人弄权,我牛皋唯有另寻生路,一展报复,倒是兄弟自己该当如何?很令牛皋我心感记念啊?”

李吟风听到“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时,似乎心底模糊的意识一下变得月清朗日,无比坚毅,坦然笑道:“大哥一语惊醒梦中人,大有醍醐灌顶般的醒悟,我想大宋遭遇千载难逢的厄运,单逞匹夫之勇只会是徒劳无益,甚至白白丢了小命也无济于事,更会对敌人毫发无伤,更有甚至会延误整个国运气数的发展。需得从长计议才是,若我还报以依仗英雄人物的庇护苟且安身立命,活着且不是形同行尸走肉无疑,被他人戳着脊梁骨大骂没骨气,十足的无胆匪类,毫无任何作用,就会凭借权贵谋取私利,真是令人所齿冷。我决定不去找义父了,不做出一番惊人的举措,不足以站在义父面前,需得好好建树,让天下英雄为之惊摄,就连义父也会为我感到骄傲。”

“兄弟真是气冲霄汉,傲气凛然,恐怕天下英雄难以对其此情此念难望项背,其实刚才不过是牛皋一时冲动的妄言,你又何必真往心里去,有韩将军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依仗,百益而无一害,何苦意气用事,苦了自己,更耽误前程。”

牛皋不知李吟风便是这样做事刻板呆笨,说一不二,刚才一心想到大宋“靖康之耻”,脑中皆尽是恨懑未消,恼怒不休,未加顾忌李吟风的感受,冲口想骂,并非有心触伤对方的软肋与弱点,但没想到李吟风真全然当真,傲气狂妄,真是倔强执拗,无可奈何,唯有自责其非,以示抱歉。

李吟风摇首道:“大哥刚才所言一点不错,难不成一生都要依靠他人的光环荣耀活着方才有建树?实则不然,赵佶、赵桓父子;蔡京、蔡攸、蔡涤父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但皆是祸国殃民,不计黎民苍生为念的户蠹败类,如出一辙,别无二致,也算是实至名归的教训。我名为韩世忠的义子,也不过迄今为止得缘一面之缘,若是借着义父此时扶摇直上,大有建树前去投靠,还道自己不过是慕名前往,把自己当作招摇撞骗的不轨之徒绳之以法,以正视听;即使相认无误,自己也是不识时务的累赘,他身务繁忙,只会累了他的前程,每与金人抗衡之时,难免会成为他的顾忌,我可不想耽误他的大好前途,总不能顾此失彼,他要救得不单是我一人,而是千千万万的大宋子民;更何况多年未见,说不定义父有了义母,成家立业,融融恰恰,一家和气一团,自己也不过是外姓生人,贸然破坏他家庭的和睦,难免会令义父难堪,还道自己是贪图便宜,忘恩负义的小人,其实就是一个不明事理、懵懂无知的傻小子,义父有今日的地位与身份也是刀里来火里去,舍身忘死之中换取得来,更是不易,李吟风无德无能何以能前去坐享其成,好逸恶劳呢?这样倒成了赵氏父子,蔡京父子这样的败类无疑,所以我还是不要去打搅他正置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还是好好打算怎样以此为心目中的英雄,真正地勉以自励,奋发图强才是。”

牛皋也被这个外表愣呆木讷的少年一席话所震撼,忍不住啧啧称奇道:“不错,想不到你看似愚钝,其实心里已经清晰明白自己到底所需什么,这才是世间的真豪杰,真丈夫,值得敬佩。那么可否愿意与我一道前去以身许国,报效朝廷,相救天下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李吟风坚定地摇首否决道:“不了,大哥还有更大的志向要去实现,岂敢因怜悯李吟风而难以大展手脚呢?对你相比与我义父亦是如此,但又一事未明,心生耿介,难以索解。”

牛皋不由有些叹息,想不到自己的豪迈直爽令自己与李吟风之间有了一丝阻隔,从他坚毅的答复中听出了他心意已决,谁人纵难相劝更移,多说反而无益,反问道:“兄弟有什么疑难,不妨坦诚直言,我牛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吟风问道:“此时何时?而金人大军虏获我大宋两宫天子北上又是什么时候之事?”

牛皋皱眉疑惑难解,奇道:“你问这个干嘛?现在乃是靖康二年五月初八,刚过端午不久,怎么啦?”

李吟风回道:“没什么?想不到我一直寂寂无闻,竟然可笑到令人甚感可悲之境,这么说来,徽宗、钦宗两帝被金人从东京抓走还不到数日?”

牛皋不知他到底意欲何为,为了一解困惑,沉吟道:“是啊,金国两大副元帅粘罕与翰离不二人将扣留在营中的二圣,连同从开封皇宫内抓获的赵氏皇子、皇孙、后妃、帝姬、宫女、以及文武大臣估计三千余众,携带着大批掠夺而来的金银珠宝一并北上,这样大军不得不有所迟滞顾忌,而皇宫中人大凡皆是娇生惯养之人,出行前赴后拥,算得上处境一落千丈,自然行走缓慢,难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了,加上沿途还得戒备途经各大州府的反击义军的袭扰,或是勤王义师前来搭救,断然是龟步蜗行。但听闻翰离不完颜宗望带着徽宗及皇太后、各亲王、皇孙、驸马、帝姬、嫔妃、与幸免遭遇捕获,唯一赵氏皇子康王赵构的生母韦氏、其妇人邢氏由滑州渡河北返金国;另一路却是由粘罕完颜宗翰带着钦宗赵桓及皇后、嫔妃、太子以及何栗、张叔夜、孙傅、陈过庭、司马朴、秦桧等重臣,由郑州渡河北返。北去途中千里之遥,而两位凶狠残暴的主帅又恼急这皇亲国戚行动如同龟速,便大肆****,特别是粘罕此人,心狠手辣,歹毒残忍,被俘之人不少受尽****,相闻张叔夜、何栗等不少忠臣有节之士不甘曲于金人的奴役,绝世身亡。而其他人皆含辱活着,依每日行走不过百里的脚程来算,方才至相州太行山吧,这些不过个人揣测,并未亲眼所见,但不知兄弟问这个何意?”

李吟风心里另有打算,又怕坦然相告,牛皋绝对会阻拦自己,生怕干出傻事,不由支吾其词地笑道“没什么?只是一时好奇,原来如此,那么太行山之地却不知是哪位将军所辖,我应该到最靠近金人的北地,战事最紧张,境况最恶劣的地方跟金人斗得不死不休才是,这样才能将以往错失的时机给追回来才是。”

牛皋倒不觉李吟风是在异想天开,反对他如此孤翳独行,不顾后果,但是人各有志,若是横加阻扰,反倒是自己掩玉晦光,给李吟风套上无形的枷锁,如实相告道:“太行一带乃是原张所等部,至从金兵南侵入境,朝廷指挥不当,北地各方经略使也被冲散了,犹如各自坚守顽抗的游兵散勇,倒是一直在与金人负隅抵挡,你想去那里参加义军驱逐金贼吗?那样也好,好男儿自当到最艰险之地建功立业,我也该去开封留守宗泽部下一显身手,岂能就此轻言放弃为国效忠的一片赤诚。”

李吟风笑道:“看来你我相处不到一日又要分离,但不知此次一别,何日才能再重逢,李吟风自当静候大哥捷传快报,也好勉励鼓气。”

牛皋哈哈大笑,胸怀畅意地赞道:“天下无不散筵席,与其在此套交情,纸上谈兵,不如各自身居险峻,置诸死已决后顾之忧,好好大展作为,方才是大好男儿气概!”

李吟风不再感激得流下泪,反而胸臆之间充满了无尽的畅快,与牛皋此时的豪气万丈毫不逊色,心里懊悔自己错失了适时而动的绝佳抱负,又因许多不可避免的磨难延误了誓死贼寇的酣畅,若再坐以待毙下去,恐怕已然置身于胡虏通知下的奴隶了,那样想依靠自己一人之力扭转乾坤,定是难上加难了,站起身来,遥望着天际的寥寥星点,大宋此时荧光黯淡晦明,直与比较形若近似,但一线希望对于世人来说无不是最好的征兆,毕竟赵氏未能尽数罹难,自己何必愁云惨淡,哀国思恨,一蹶不振呢?坚定无比地道:“大哥与我相解困惑,李吟风发自深醒,待有朝一日重逢之时,望能再与君促膝长谈,秉烛明志。”

牛皋大笑道:“兄弟真是快人快语,时不予待,更待何时?那我牛皋也不能输于兄弟才是,若能聚首会期,定然好好畅所欲言,我也不敢正襟危坐于此了,也该即刻启程前往大帅府报道,免得在此五十步笑百步,令小兄弟看笑话。”

李吟风闻他铁塔一样的身躯暮自站起,立即也从地上跃起,抱拳施礼道:“大哥与我就此暂作别离,到时候把酒言欢,畅饮聊谴,人生大快其事,何其壮哉。”

牛皋笑而不语,拱手回礼之后,又是打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将他的爱马“黑罗刹”呼唤而来,几声踢踏之声,嘶鸣如雷,奔跑似电,从林中串出至牛皋身边,牛皋上步跨越,翻身上马,尽了缰绳,将马首的方向对准南方,从马鞍旁的箭袋中随手抽出三只雕羚狼牙箭,横持左手,对李吟风道:“你我虽相处一日,却犹胜结识了多年,这种情义实非时日能局限的,如若不弃,牛皋视你为异性兄弟,叫你一声风兄弟,从今往后便见箭如见人,牛皋别无长物,拿出手的本事便是骑射,但也不过粗浅皮毛,留下三支狼牙箭当作信物,望能笑纳。”

李吟风伸出双手接下三支狼牙羽箭,似乎是这位性情直爽的英雄对自己的寄望,身上无形之中又增加一份义不容辞的责任,感激热泪地道:“多谢大哥如此亲眼有加于小弟,我定不负重托,好好杀敌抚国,相报你等知遇之恩,这三支羽箭吟风自当好好保存,待重逢之日,好与君畅怀天下事。”

牛皋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刚烈仁怀的少侠之气,大快心事地催马奔出,临行之时只闻他不滞于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豁达直朗,良驹奔驰如飞,在夜幕之下留下的声音也渐渐远去,“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兄弟保重!”

望着牛皋远去的方向,一片寂静,李吟风的心似乎也跟着沉寂下来,越是安静,胸中更是灼热赤诚,他痛下决心地拭干泪痕,启程向牛皋相反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