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工夫过去了,李吟风谨防郭京去而复返,死性不改回来再加害两位世外方士女子的性命,多耽误一时三刻也是无妨。仍旧不放心刚来之时此处主人的性命,在屋舍四周百步之内搜寻,来来回回几趟,似乎又令毕雅涵心烦意乱,出言无状地问道:“喂!傻小子,你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能不能清净一点,出家人最忌坐立不安,心生杂念,你这般毛毛躁躁,难成大事。”李吟风脾气敦厚淳朴,不愿与人结仇,就连吵嘴闹别捏也难惹自己生气,但对刚才之事并不介怀,不然让人觉得一个大男人未免小气记仇,毫无气度。坦诚相待地道:“我所担忧之事与姑娘你并无瓜葛,若是不放心视为珍宝的灵丹妙药,我大可静候到你彻底无恙之后,与我当面点清数目便是。”倒出两粒赤红色的药丸之后,将瓶子原封不动地奉还回毕雅涵的精致包裹中,似有不快地道:“还给你,我才不稀罕呢。”自己不知受到过多少冤枉,也从未放任心上。面对这位性子刁钻的小姑娘却是愠愠不乐起来。
毕雅涵撇嘴尴尬,气呶呶地道:“一个大男人的,气量狭小,难不成说你几句还真气恼了不成,我师姐昏迷不醒,要是你一走了,我闷也得闷死,谁还留下来跟我说说话?”李吟风苦笑,应道:“难道你就不能静心安分点么?你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是这样找人晦气,烦躁不休吗?连睡觉也在自言自语,喋喋不休不成?”“那岂不是疯疯癫癫,没个样子。”毕雅涵的黑纱斗笠未被郭京拉扯掉,也看不清她此时的神情模样,李吟风更是不做被人轻视小瞧之辈,尤其是在百般倔傲,不愿轻易与人友善的毕雅涵面前更要有“骨气”。李吟风左顾右盼,对毕雅涵心不在焉,淡淡地道:“姑娘自己说的,并非我所言,免得自讨没趣,又是恼羞成怒,我可不会讨人开心。”毕雅涵恼道:“你竟然拐弯骂我,已经是遭受奇耻大辱,竟然还被你这傻小子嘲弄,我我真是自寻烦恼,还不如死了图个干净痛快。”
李吟风知道她性子倔强,说得出做得到,像她这般心高气傲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见,要不是她此刻浑身不能动弹,难以任性恣意而为,否则又要令自己想破脑袋为她开解。告饶道:“我求姑娘静心安养片刻,你身上的穴道受制,非我一个陌生大男人能迎刃而解的,真要待你师姐醒来后再减缓你的困窘。何况姑娘有何想不开,口口声声将死挂在嘴边,我身遭非人****,面颊黥字,生不如死,都不曾就此轻生放弃,你年纪轻轻,何苦自寻短见?”毕雅涵对其蛮憨愣傻的直率真是束手无策,恨不得大骂其口,以泄不快,却又不得不隐忍下来,问道:“在你们眼里我或许真是不可理喻,动不动就乱发脾气,其实我自幼就被家人带至栖霞修炼学道,心感孤寂,一直以来都视我为掌上明珠般看待,其实对我却是敬而远之,真心无话不谈之人并没有几个。”李吟风似懂非懂,难以回应,坐在桌旁静静地听着这个少女给自己倾吐心声,也待沈琳君醒转为她解救限制。
二人相互注视了许久,李吟风看不清毕雅涵此时的容颜如何,对其模棱两可的样子也是记忆不深,却在这短暂的相处之间能窥透她的面纱,直达她的内心的落寞与孤寂;毕雅涵也是不知面前这个身遭不幸,却功力惊人的神秘少年到底是何来历,甚至不知他叫什么,竟也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似乎能当着他的面,无话不谈,畅所欲言,将多年的心事袒露心扉,相告尽然,即使相续之间没有言辞的陈藻,没有过多的交织,甚至没有朝夕相处的熟悉,这种凌驾于感情之上的心意相通是胜过千言万语。
“妙尘仙子”沈琳君服用了两粒药丸后,毒性消散,恢复神智,如梦初醒般清醒过来的她不明何故地躺在地上,一脸惶惑地惊问道:“我我这是怎么啦?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躺在地上?”连问三声,不闻有人回应,看着眼前仍旧头罩黑纱的师妹毕雅涵站立跟前,地上狼藉一片,定是发生什么离奇的怪事,李吟风一见沈琳君醒来,满脸幸喜,大有担忧之情,出于礼数的拘谨,只好干坐原处,不便上前问候。毕雅涵却是惊喜地道:“师姐,你终于醒了,真是好令师妹着急啊。”沈琳君不明所以,恢复意识之下,立即打量了自己此时身上的变化,一脸湿润像是刚不久被什么水渍溅撒到了,头上的黑纱斗笠也是不见,杏黄色的道袍衣衫不整,浑身上下就像大病初愈过后般疲惫困倦,看见还有店伙计端坐在另一张桌旁,自己定睛看了下地上,正坐在一张粉碎破碎的碎屑之上,大有惊骇之余,出于对幼遵禀训的严苛与衽敛含蓄的修养,立即端正衣冠,恢复她原本高贵不可侵犯的冷傲,向师妹追问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满脸湿润,望你如实招来,切勿对我欺罔敷衍。”
李吟风向沈琳君施行礼节,以示尊敬,说道:“这位客官,刚才”毕雅涵抢断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刚才师姐一路太过疲劳,未对郭京稍加留心,竟被这个作恶多端的贼人趁虚而入,点了昏睡穴不省人事,我也是惨遭不测,不是他的对手,还是这位少侠仗义出手,打跑了恶贼,刚才要不是他舍身相救,只怕你我都成为郭京这个恶贼的刀下亡魂。”沈琳君气度清冷地看了看李吟风。李吟风大觉有种压抑,对着毕雅涵,看清她不住地摇首示意,必定是不能相告实情,免得有损沈琳君高傲自尊之心,也明白毕雅涵为何要蓄意将真相隐瞒下来,看样子她们师姐妹之间不可谓是感情Y齔s,情深笃弥,犹如亲生姐妹无疑,为了沈琳君的一切着想,自己也掂其轻重,不得不支吾其事地改口道:“令师妹说得极是,不过小子我并非什么少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人人见之也自当义不容辞。”沈琳君将信将疑,对李吟风还施一礼,口中称谢道:“承蒙少侠仗义出手,相救我师姐妹性命,此等恩惠,我栖霞派难忘。只是我为何会躺在地上,还有一脸的水渍又是何来?”李吟风脸色疑难,本不擅说谎的他不禁朝毕雅涵望去,瞧她给拿主意。
毕雅涵看着师姐质问的眼神,就像两把锋利的宝剑逼向自己,面色装得若无其事,淡淡一笑道:“郭京为人你略有所闻,他为人阴险,狡猾诡谲,这位但不知这位少侠叫什么名字。”沈琳君大有起疑,但似乎想起昏迷之前的确遇到郭京,恍然大悟地自言道:“不错,我依稀记得却是郭京来过,至于后来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既然是少侠”李吟风面色难堪地否决道:“我不是什么少侠,但请仙姑为令师妹解开受制穴道,一切待大家平安无事之后再细细称述,否则气血凝滞,有碍她的日后的行动。至于仙姑脸上的水珠乃是与恶贼相斗之间不慎打翻了桌凳,碎了两只茶碗,这才溅上的,还望你切勿大惊小怪。”毕雅涵也是顺奉其事地道:“是啊,少侠所言极是,我让他为我解开穴道,好像他隐有不便,还是有劳师姐出手相救,免得我全身都要僵了。”
沈琳君摇首苦恼地叹道:“你啊,真是不学无术,这位少侠所虑甚是,你既然中了郭京奇特点穴手段,又是浑身气血不畅,必然是要推宫过血,相助外力施救,岂能随随便便,都像你这般不拘礼数,成何体统。少侠切莫见怪,我这位小师妹从小便是机灵古怪,不懂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李吟风拱手欠身道:“无碍,所以才不惜以水泼醒仙姑,还用上了令派的灵丹妙药,这才免除后顾之忧。”毕雅涵双目圆睁,隐有气恼,却是不敢吱声制止。沈琳君反问道:“什么?竟然用上了本派的‘海参沁心丸’,涵儿,看来你定有事瞒着我,要不是你吃了郭京恶贼暗亏,延缓不得,我定要你立即说出真相,还是先为你推宫过血为妙,免得留下贻患。”说着,上前左手衣袖一带,将毕雅涵整个人抱在左腋之下,连人整个带进屋中,紧闭房门后,不能为李吟风这个外人所见。凉棚下留下李吟风耐以寻味,琢磨不透地独自冥思苦想,不知毕雅涵为何一脸不愠气怒,难道自己又有什么地方说错了话不成,惹得她不高兴,自己真是莫名惊状,嗫嚅不已。
约莫半个时辰后,沈琳君与毕雅涵先后从小舍中走出来,李吟风喜极于形地上前恭贺,竭尽诚意地道:“恭喜两位仙姑相安无事,那我也就大感释然,该去找寻此间孤苦老伯的下落了。”沈琳君与毕雅涵有说有笑地走出来,站在他身边,刚要好好酬谢一番,以示对李吟风的仰慕,没想他竟然大事料定,暂告一段落般地辞行,几次三番地关乎旁人性命,沈琳君也是深能体会,也觉刚来这间荒野茶舍时的确亲眼目睹店家与伙计两人,至始至终郭京的出现就没有再见过店家老伯,思来想去这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隐秘,毕雅涵在旁偷偷窃喜,甚是欢心,意味中说不出的古怪与嘲讽,沈琳君大觉这样有失礼数,对恩人不敬,于是提醒道:“涵儿休要再无理取闹,对救命恩人如此冒失,就不怕同道中人耻笑我栖霞派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么?”
毕雅涵没想到李吟风还一直对此间的老伯生死未卜而耿介记挂,更觉好笑,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引来李吟风的羞涩惭愧,沈琳君在旁面上多少挂不住,断续地向她瞪眼,只听毕雅涵笑得气岔道:“师姐,你说这是不是一个一个执念不休愚钝痴傻的呆子,这茶舍除了刚才四人哪还有其他第四人?你说好笑不好笑。”沈琳君也觉毕雅涵所言一点不差,可这样没心没肺地嘲笑面前这位恩公,难免有失教条,诚心地对李吟风歉仄地道:“少侠切勿对我师妹的话当真,她自小便是这样率真活泼,是我这个做师姐没有教诲好,还望你别介怀才是,不过”李吟风难堪地笑道:“姐姐客气,有什么话不妨直言,我悉听尊便。”沈琳君看出李吟风是个重情重义的真汉子,难免会被情感牵绊失去理智,可事实迟早也要知道,何必相瞒,不如尽早告诉他,也好早些觉悟,说道:“其实这间茶店的老伯便是郭京,郭京便是老伯。”“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姐姐在给我开玩笑,还是蓄意安慰我么?怕我得知真相难过,所以才不惜以谎言欺瞒,令我心安释怀?”
沈琳君被他的耿直敦厚弄得无计可施,甚至被他的一言给堵塞住了,难以辩解。毕雅涵却是立止笑声,理直气壮地骂道:“有什么不可能的,是你小子愚蠢罢了,未能识破郭京的奸计,你还道这里的老伯对你视若亲人,百般呵护,其实是蒙骗你这种心地善良、不明人心险恶的傻小子,你对其感恩戴德,可他却是借助你的憨厚老实,存心博得你的同情,一切不过是演戏,只有令你迷惑,方便于他的奸计进展顺利,实属一举两得。难道你还没有看出你心目中所谓的老伯不过是他乔装变化而成的吗?你不是傻瓜谁是?”李吟风被毕雅涵一语惊醒,恍然惊骇,但郭京与自己素不相识,为何要处心积虑地在自己面前掩饰出如何大度仁义,原来是借助自己的憨厚朴实方便他对付沈琳君、毕雅涵二人,心底多少有些不安与愧疚,问道:“那么原来这里一切如故,定然不是天衣无缝的巧合,那么事先的主人现在身处何方?怨我有眼无珠,深溺其中还不自省,竟然还心慈手软放跑郭京这个贼竖子,真是妄称仁义,认人不淑,愧对天下英雄。”
沈琳君、毕雅涵相觑愣将当场,哑口无言,对于这个傻小子的提问无从应答,看着他此时的样子尽是恍惚,深感悲痛,双目中充满了红赤的怒火,大有对惨痛的事实恨懑不忿,也不由黯然失色。毕雅涵言语缓和,相见之下也觉得李吟风此刻的样子令人惊惧,婉言相劝道:“小哥哥,你别悲伤过度,既已知一切都是郭京这个恶贼所为,有朝一日必让他加倍奉还,妄动肝火实则不明智,还望节哀。”沈琳君也附称抚藉道:“涵儿所言极是,少侠满怀仁义,其为人正直刚烈,实乃我辈所敬仰,要是耿耿于怀自伤身体,倒是我等欺侮,深感遗憾。”李吟风长吁短叹,静想自己若是自暴自弃,反而让关心记挂之人大为伤心,舒缓心态之后变得振奋自勉道:“两位良言苦劝,真是感激不尽,李吟风在此深感惭愧,倒让你们担忧了。”
毕雅涵一闻这个名字,顿然之间双眼一下惊惶地反问道:“你说你叫什么?”沈琳君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吟风,脸上微有薄怒,但自恃修养甚高,不便立即发作,还待弄清此人的来历判断行事。李吟风惊疑地看着二人,大惑不解地道:“我叫李吟风啊,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毕雅涵脸色变得更是铁青骇然,目露凶光,杀气大甚,不待师姐配合,已然拔出手中的宝剑,不加分说地便是一招师传精湛剑法,“白云出岫”直朝李吟风的胸前大穴刺去,招式直接凌厉,与李吟风相处甚近,加上毫无预示,事出突然,李吟风突感面目之前有阵夺目耀光闪烁,情不自禁感到一阵肃杀的凉意,身子后仰,双眼也是大惶惊色,不明所以地问道:“毕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为何听到李吟风三个字便对我突施杀手,难道我们之间有什么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