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精忠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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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谈笑风生世波厄,唯有正气在心中(三)

王中原续道:“第三位便是重伤你之人,不过此人形迹不端,处事亦正亦邪,为人喜怒无常,痴迷剑法,江湖人都对其闻之丧胆,见若避仇,还有他为人孤傲,剑法传神,心剑合一,被冠以‘傲剑’的龙九五”话到一半,姬无花不屑地道:“青衣与龙九五素来不合,在座的各位想必也略有耳闻,他们刀剑一碰面,便是斗得你死我活,难解难分,而且青衣差不多十多年音信全无,可能被他的死对头龙九五杀了也说不定,这刀圣也不过是个空名而已;再说他所施的刀法与其本人形迹更是大相径庭,更无半丝‘圣’的品行,无不是狂妄自大,一点宗师的风度也没有。换而言之,龙九五更是任性率为,自负尊大,小看天下英雄,唯他一人独尊,未免更是孤傲自闭,听不进他人一丝不合性情的言辞,还出手伤及无辜旁人,敢问这样的人与江湖中十恶不赦之人有何分别?他们武功是高,无可厚非,但称之为‘圣’恐有天壤之别。”群雄对于姬无花所言均觉有理,不少人钦肯点头应是,还对其传出鄙夷、轻视、无礼的难听言语,在众人心目中自有辩鉴是非的清醒,并未仰慕他人身负惊世武功而折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就算这些人武功天下无敌,为人却是恶贯满盈,好恶成性,他就不配当任这个“圣”的尊号。

王中原倒没有认为姬无花这是存心给自己难堪,反而也大觉她为人偏激,但言辞甚得众人心思,而且辩驳得句句在理,绝无嫉恨他人才能的狭隘,倒也不予追究,一副平静缓和地道:“最后一位在我等这群老一代江湖人的心目算不上什么名号响亮,可他潜心为道家典籍做出了功不可没的业绩,此人不问江湖恩怨,甘为隐士,所谓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他也算得上一位了不起的大隐人物,身具道家所有修身养性之术,博学多才,数十年如一日,传入江湖人耳目,深得敬佩,便称其为‘隐圣’。”

有人问道:“这个人既然有此惊世骇俗的业绩,为何我等却从未耳闻,即便他再避世远隔江湖纷争,也该确有其事,别说这些子虚乌有,便想令天下群雄为之折服,李耳、庄周、关羽、赵匡胤、释迦摩尼、达摩这些人名声大不大?但他们都成往事,在历史的车辕下越来越远,可他们的作为与对后世之人的影响深远,算是实至名归,当之无愧。如王老前辈所说,凭空想象出来的传言,就想对其顶礼膜拜,肃然起敬,未免也太过于牵强,不对!应该是屈打成招,就此屈服于淫威虚名之下,只怕我等不服啊!”此言一出,在其他群雄之中顿然响起了异议,整个场面就像炸开了锅,大有不忿地呼喝起来:“就是啊,这是不是你等想妖言惑众,伺机收买笼络人心,好令群雄为之摆布?”“难不成王老先生试想扶起一个傀儡盟主,自己出谋划策,对其发号施令,我等武林人士甘愿为这个盟主卖命,到底您是受谁指使,还是另有图谋?”“可不是吗?我等可不是傻子,虽每日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但江湖道义还是敝帚自珍,岂能因您等一言两语便深信不疑?”“王老先生,你是不是早就蓄谋已久,与人串通勾结,想在江湖之中自立地位,又怕我等对你不服,所以才胡编乱造出一些故事,蒙蔽我等心智,还供你驱使是不是?”陡然之间,群雄反应之大,已到不可遏制的地步,似乎一言不得众人的满意答复,便会一触即发出大家的怒火,这群武林人士本是自成一派,难以驯服,个个性情急躁,一旦遇到不顺心的人或事,便是大展拳脚,王中原就算气度再好,修为再高,面对大家的非议与责难,不由也是心急如焚,站于身侧的儿子与弟子见群雄均是情绪高涨、激越、勃然大怒的样子,似乎无形之间形成针锋相对的局面,就算王中原名号再响,地位在武林中深得敬仰,只怕处置不当,也会激起众人之忿,成为乱刀之下的亡魂不可,一时也没有了刚才趾高气扬的傲慢,噤若寒蝉地望着师父的背影,希望他能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暂且将群雄的怒火压制下去才好。

本根一见王中原束手无策,老持稳重也变得冷噤虚惊,而今日群雄聚首目的一致,怎能旁生枝节,闹得不愉快,缓声沉迈地颂道:“阿弥陀佛!诸位切勿急躁,王老英雄绝非此意,他所言那位‘隐圣’却有其人,名叫黄裳,不过此人行踪更是不踏入江湖半步,落得深宫幽闭,如同坐牢一般,不过他所在道学之上的造化绝对是当世罕有的武学至宝。”群雄在本根这位少林寺的得道高僧及时辩解下,顿然气消,都惊疑地反问道:“黄裳?此人真有那么厉害么?”“少林寺本根禅师出面,我等就暂且相信。”“是啊,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少林神僧断不会欺瞒我们的。”这些不拘教化的江湖人本就是一副阴晴不定,善变多端的嘴脸,在沈凝这种心地淳善之人眼里尽是心惊肉跳。姬无花在旁不住得意窃喜,足见她对旧事还饮恨在心,说道:“黄裳么?就是一个给昏君编纂修注的小小官吏,就算他博览天下道家精要,得知两千多年以来列位先贤圣者的精髓,赵佶对之早已弃之不用,更在其中得不到半丝裨益,黄裳的不辞辛苦、兢兢业业到头来还不是徒然无功而已,何况他对江湖之事漠不关心,全无兴致,只得幽闭深宫,默默无闻下去,那怕他一到江湖之中,也是有力无处使,抱憾身亡而已。”这位老妇人竟对王中原极力推崇的“四圣”无一满意,大肆贬落,足见自负清高,甚是不服,但她所说无一不是实情,也好叫群雄切莫断章取义,轻信这些传闻,进而被其迷惑心智,道听途说,以讹传讹。

龙在天也不顾少林寺在江湖中的地位与威严,仗着身边有这么多英雄豪杰撑腰,将心中的疑团和盘托出,问道:“据我所知,少林寺乃至天下佛门尽遭道家的戕害,为何本根禅师不计前嫌,为他人说话?想不到少林寺高僧个个气度不凡、心胸广大,实在佩服!还是黄裳于少林有恩,你感恩戴德,以报当年冒死谏言,少林寺乃至佛门才幸免生灵涂炭?抑或是你与黄裳本是旧识,我等败坏他的名声,背后说他的坏话,你本觉对不住他,不惜站出来为他说话,以示你没忘旧情,是个重情重义的大人物?”本根平淡地笑道:“龙施主高看老衲了,至于道家与释家不和的传闻不过是心术不正之人故意捏造出的弥天大谎,目的是令两大家从此势不两立,其用心险恶歹毒至极,何言天下正源本根,唯合一家,这与当年‘罢黜百家,唯尊儒学’所酿成的惨祸如出一辙,当今皇上偏好长生黄白之术无可非议,又自尊是教主道君皇帝,自然对道家之人比较亲近,以致于一时迷失心智,令佛门蒙受黯淡无光,但老衲深信瑕不掩瑜,有朝一日,圣上明智,重新认识我佛门的慈悲与精妙,收回成命,还我少林以及天下释子的清白的。何况以龙老施主所言也不尽其然,黄裳与我从未谋面,更谈不上交情,而且圣命难违,绝非谁能只言片语便能更改;黄裳不过在天子身边修注道家典藏,于道、佛两家之事更是微乎其微,天子一言,天下苍生性命也危在旦夕,何言一人乎?他潜心专注,心无旁骛,锲而不舍,而圣上偏好之巨,为人绝顶聪明,绝不甘心在一事之上,以至于几年之后,兴致全无,眼见长生之术进展甚缓,又不能急功枉进,以致于将心思转移到其他喜好之上了,此事天下皆知,龙施主何必混为一谈?再说龙施主与剑圣还是一家,然宗、分两家之恩怨,也不是只言片语能说清的吧,我等心觉志明,在此浅谈辄止,并无一定要推出什么圣贤之人、天下第一,老衲本是出家人,对名利二字更是不值一哂,既然大家心底都有自己的本性,老衲也就说了许多废话。”龙在天似乎被本根提及到难以启齿的旧事,也不便反驳,脸色尴尬地退至一旁,不再作声半句。

众人不想本根名虽出家人,不问世事,竟对天下局势了如指掌,均感他的耳目聪辨,不容小视。姬无花也是说道:“这些江湖轶事暂且放置一旁暂且不论,何况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怎能一概而论?弦外之音还是休要再提,即使这些人实乃大仁大义,也是过眼云烟,说不定江山代有才人出,风云变幻,很快将其取而代之。还是静听少林高僧布置,免得各位好高骛远,贻误了大事。”她将话题转移,试想令在场所有人不再过问自己所遭受的羞辱,维护颜面,在群雄看来倒是她站出来化解矛盾,以大局为重,对之打心底佩服,谁也不会多过问追究,免得众人又情绪躁动,惹出麻烦。王中原倒是看出姬无花的难言之隐,也不便再旧事重提,免得惹祸上身,立即附和地道:“姬老英雄真知灼见,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们还是为了当今武林的命数着想,免得乱了心智,却不知我等几时才能将为祸遗毒之人就地正法,还望本根禅师示下才是。”

本根向身边的圆觉问道:“圆英去了多久,怎么还没有消息,不会出什么岔子吧?还是由你去接应吧?免得遭受不测,让群雄等急了。”圆觉合什行礼道:“是,师父!弟子这就派人前去接应。”正待圆觉带着其他师兄弟前去打探之时,由群雄来时的林子之中传来一声大笑:“想不到少林寺本根禅师与各位英雄先到一步,幸会!幸会!”随着众人心间的迷茫与疑问,来人足有三四十人之多,这群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各自手中持着一根竹杖,当首几人更是打满补丁,背负着布袋不等,最多的有九只之多,最少的也是五袋,有的手中还不住地把玩着“烙铁”、“五步蛇”、“斑斓蜘蛛”或是蜈蚣等毒虫,众人立即反应过来,原来这群人便是弟子遍及天南地北,三山五岳的丐帮,为首的自然是当今的帮主——吕二口,跟随其后的便是传功长老、执法长老以及地位之高,名声之响的九袋长老,还有仁、智、礼、义、信分舵舵主等等,共有三十七人之多,个个武艺高超,身负绝技,实力不容小觑。沈凝心里好奇地以为,他们身上所负的布袋装得尽是干粮,以便行乞不得,饥渴无奈时,取下布袋,拿出其中之物充饥之用,其实不然,布袋代表着在丐帮中的身份与地位,布袋越多,代表身边就越是位高权重,而且武功也是在帮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九袋长老均是在武功、身手、领导、应变、决策等方面能独当一面,处事英名果决,以整个丐帮的大局为重的重要人物当任。

一见是天下第一大帮到来,群雄都相续站起身来恭迎,就连潜心清净,不被世俗纷乱所扰,心平气和的本根也是起身站立,双手合什向来者行了一个恭敬的佛礼,口中慈祥地称道:“原来是丐帮帮主吕施主携诸位英雄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折罪。”吕二口手提着一口镔铁大刀,众人好奇,不见丐帮帮主信物在他身边,不由感到疑惑,却也没有直问,只见他双手倒提大刀,抱施还礼道:“本根禅师言重,既然是维护武林正道,岂能独少我丐帮,难不成看不起这群叫花子?”本根露出难得一见的笑道:“吕帮主见笑了,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人多势众,深居简出,遍尝人间疾苦,最是以苍生百姓为重,视大宋社稷安危为大任,岂有怠慢之礼,今日本是少林寺要收复叛徒,既是少林寺责无旁贷的要事,更为整个武林前途着想,岂敢隐瞒各位英雄豪杰,有吕帮主以及各位英雄相助,自是受之有愧,事半功倍了。”

吕二口带领着丐帮三十七位长老、弟子一道过了石桥,到达庭院之内,与少林僧人一并守住院落各处角落,担任起群雄的安危警戒之职,令人不得不暗自佩服丐帮的凛然大义。段思君也忍不住惊愕,李啸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就连武林正道当之无愧的两大帮派都高手云集,更是忧心忡忡,他就算有通天之能只怕也难逃一死了,不由为女儿担忧,心想她一颗心都尽扑于他身上,眼下情势大不利,即便是自己舍身袒护他,穷尽自己性命也难保全他的性命,心底暗自祷告,望李啸云千万不要自投罗网,那样群雄并首也自然扑了空,见不到仇敌,大家也没有耐心等下去,各自也会散去的,今日这场屠“龙”之盟不欢而散,相比眼前万分凶险来说,企盼能多活一刻是一刻了。

庭院内,高手如林,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放眼四顾,足足有五六十人居多,堪比一场武林盛会,本根计上心来,免得在场的武林名宿都白高兴一场,由而误会少林寺愚弄武林人士,为了消除众人的疑心,从而安稳大家的心情,向丐帮帮主吕二口问道:“吕帮主,老衲劳烦一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吕二口微笑点头地应道:“禅师乃是武林人皆敬仰的英烈高人,有什么不妨直言,我吕二口处事鲁莽,口不择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根谨慎地问道:“敢问帮主在来的路途,可曾见过少林寺弟子?”吕二口奇色地问道:“怎么了?我丐帮自接到少林寺广发的英雄贴之后,便径直赶往此处,不敢耽搁,一路上急于赶路,并无发现什么少林寺僧人,甚至连武林中人也是寥寥无几,禅师发生了什么事吗?难不成谁还敢公然与少林寺为敌不成?”

本根走上前一步,不便以忧难的面色示人,背对吕二口,哀声怨气地道:“说来话长,实乃我少林不幸,算了,他记恨也好,报复也罢,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何必强求?既然丐帮帮主一言九鼎,少林寺有此劫难,一切随缘便好。有劳吕帮主了。”吕二口不明这个少林高僧忽而长吁短叹,忽而欲言又止,定是有什么难处不便相告,问道:“本根禅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有什么话当面直言,有用得着丐帮的地方,竭尽全力,鼎力相助。”本根沉静如恬,不愿提及隐忧,似引为少林寺在整个武林中怡羞蒙难,有愧天下英雄。

鸠摩弘法站出来,得意笑色溢于脸上,说道:“想不到声势浩大,人数众多,遍布天下的丐帮对于此事也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吕二口听出这句话是在数落丐帮,身边弟子不少亮出兵刃,准备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妄人,但帮主未发话,素来帮规严训的丐帮岂能在群雄面前有损声誉。吕二口将注意转向说话之人,仔细端详此人的装束外貌,均不是中土服饰,不怒反客气有加地问道:“原来是吐蕃国师,有失远迎,丐帮人数众多,但无一不是记挂大宋社稷与黎民百姓的忠义之士,近来帮中大事繁琐,我吕二口又新接帮主之位未久,对武林之事闭目塞听,全然不知,也是情有可原,国师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