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一阵灼热,咽喉就像燃烧起一团烈火,李啸云牙关紧合,死咬不松口,若是认输,便是自己真正的死期,就算是死也不能让这条冷血畜生好受。自己在大蛇天旋地转地翻腾扭曲之下,震得牙根发酸,几乎牙齿都感觉脱落了,但从未松懈半分,使出吃奶的力气紧咬大蛇不放,如饥似渴地吮吸着它的鲜血。鲜血一入肚腹之中就像生吞了炙热无比的火炎,而大蛇的皮肤却是冰冷,全身被大蛇紧勒住,渐渐地失去了知觉,四肢也是冰凉如水,反而奇怪为何自己就快要一命呜呼,为何头脑却是清醒如昔,全身每寸肌肤、骨骼、血脉都几乎断裂,就连心跳都快要凝滞不动,大蛇还不断地蜷曲扭动着身躯,摆脱李啸云给它带来剧痛,猛力地撞击拍打着水面,令李啸云简直生不如死,天旋地转。作为完全处于颓势下风的李啸云心底别无私心杂念,就像怎么吸干大蛇体内的血液,缓解全身上下的痛楚,说来也怪,这大蛇乃是由此间天地灵气哺育而生,将山谷之中的飞禽走兽视为果腹的食物,也不知经过多少年月才能长成如此巨大,它的血液堪称是习武之人的滋补灵药,大相裨益。
李啸云内腑之中如火如炙,就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将他整个胸腹撕裂迸出,但从外表来看却无异常征兆,非本人不能清晰感受这种撑破小腹的剧痛。而体外冰凉如死,如置冰窖之中,内外简直形同两极,折磨得自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小腹之内清晰地感受到真气盈满欲裂,无处宣泄,这种痛苦更是令人死去活来,深知如不及时将气海之内的真气散布于其他大穴之内,自己会活活胀死不可。而身体又紧紧被大蛇缠绕,口中不住地吮吸着它体内灼热如火的鲜血,肚子亦愈来愈胀,眼前的境况刻不容缓。这一刻清晰地感觉到气海穴有丝丝凉气透过一个针尖般小孔,沿着“阴交”、“神阙”、“水分”、“下脘”、“建里”、“中脘”、“上脘”、“巨阙”、“鸠尾”、“中庭”、到达胸前正中央的“膻中”再缓慢至上达“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天突”、“廉泉”、诸穴,最后至下颌正中央下门牙的“承浆穴”略有停顿,这股滚烫如火的气息在人体正面中间沿线至上,已经折磨得李啸云几乎难以自己。没想到后背脊柱正中央的“督脉”却寒彻背心,几乎将自己冻僵。为了缓解这正面与背面冰火互侵的煎熬,李啸云试着以气海之内的真气引导贯穿于“任脉”,然后沿着人体中间那条直线,灌输通畅生死玄关,当真气到达下颌中央的“承浆穴”后,真气果真若有若无地游走至头顶之汇——“百汇”之间,存想储备其间,缓缓沿着头颅后面的“强间”至下达“风府”、“大椎”、“陶道”、“身柱”、“神道”、“灵台”、“至阳”、“筋缩”、“中枢”、“脊中”、“悬枢”、“命门”、“腰阳关”、“腰瑜”、最后至双臀之间的“长强”又是稍有停滞,用灼热真气遍达“督脉”诸穴,这种如置身冰窖的折磨似乎好转一丝,为了令内体这两股冰冷、炙热的真气相辅想成,融会贯通,李啸云没有丝毫停歇,然后存想内息,忘乎全身所有的痛楚与外界带给自己的折磨,试着将这股真气导回气海之中,只觉这细若针尖的真气果真沿着后脊的“长强穴”到达****之汇——“会阴穴”再沿着“曲骨”、“中极”、“关元”、“石门”几处任脉大穴之后回到气海之内。顺利完成体内任督的一个小周天之后,花费时刻缓慢,李啸云几乎竭尽全力,气若游丝,而大蛇随时夺走他的性命,已是迫在眉睫,自己居然劫后余生,体内起着翻天覆地的剧变,整个人又为自己多争取到一丝气息存活下去。
当真气游走了一个周天之后,李啸云突觉全身上下的疼痛如裂也舒缓许多,甚至因吸入大量的蛇血感到的种种不适也消弭无形,刚才还在担忧害怕蛇血有剧毒,后背之间冰凉侵体,前胸之内五脏六腑如火炙烤,生怕这是中毒之后的种种前兆,更加恐惧的事是大蛇紧紧勒住身体,令自己动弹不得,几乎暴体身亡,没想到气海丹田的气息积压难泄,冲出一个小小的缺口,沿着“任脉”二十二处游走一遍后,这种充胀欲裂的惊惧似乎好了一丝,为了达到冷热互消,正逆平衡之感,又试图将这股游丝般的真气导入“督脉”一十七处穴道之内,没想到否极泰来,因祸得福,竟然打通了人体生死玄关,第一次贯通“任督二脉”花费时间较长,万事开头难,李啸云全身渐感舒泰好受许多之后,又试着将气海之内盈满无处存放的真气再次沿着刚才调息的路径继续游走,这次竟然出乎意料地迅捷,宛如转念即成,一气呵成,如今水到渠成,事半功倍。李啸云为了缓解全身不适之感,竟在不知不觉之中将真气游走了七七四十九个周天后,所有的疼痛、灼热、冰凉、虚弱、酸软等一扫而空,全身上下精力充沛、劲力非凡,就像是有使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内力。
大蛇之血似乎被李啸云吸取了数斛之多,渐感不支,体力难续,劲力缓缓消散,一下松开了对李啸云的束缚,僵直硬挺在黑潭水面之上,全无声息地被李啸云夺取了性命。李啸云也不知与这条大蛇纠缠了多少时辰,原以为自己今日死到临头,在劫难逃了,从小临水长大,水性极佳,却也不能像传闻中梁山好汉那位“浪里白条”张顺一样能在水里呆上三天三夜不出,差点溺水气绝身亡,没想到最后紧要关头,张口便咬,大口大口地吮吸着大蛇体内的血,既缓解了眼下命丧此处的凶险,又将庞然大物制服,还因祸得福地打通了生死玄门,无不是大快人心的幸事。
李啸云游出水面,深呼吸了几口气息,体内更是劲力充盈,百感舒坦受用,回身凝望着大蛇为何而死时,处于它头颈下三尺之处,鲜血直流,流进潭水之中侵染了一大片,空气之中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这才恍然明白,原来自己求生心切,百忙之中张口咬住的地方正是大蛇致命的要害,这条长达近三丈的大蛇就这么被李啸云制服,回想起触目惊心的情景无不后心冰凉,庆幸万分,要是自己没想到以拙胜巧,情急生智的计策,恐怕早已被这条冷血畜生活活勒死,那怕稍有偏差,恐怕丧命浮尸水面的也是自己。深吸一口气,暂缓紧扣心弦的心情,灵机乍现不由想起曾经虽沈闻疾一道习医时,无意之中从一部典籍记载发现这条半蛇半蛟的蟒怪,能长成今日这等造化,其胆更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何况此物百年罕见,身上皆是难得至宝,弥足珍贵。心念闪即而过,见宝剑依旧置身于蛇头,大蛇声息全无,动亦不动,为了提防它诈死,从水面上拾起一根树枝试探了几下,这才全然放心。
游了过去,从蛇头之中拔出宝剑,一握剑柄顺势拔出出乎意料地轻松,毫不费力。为了谨慎为妙,又运足体内劲力朝蛇首削去,这一削,剑气如虹,长练似电,大蛇体表包裹着坚韧无比的鳞甲也全然不能抵挡,说不出的惊疑,却不知李啸云此时的功力与刚入此地之时判若两人,迥异天地,刚才一剑又蕴含以前十成功力,休说眼前大蛇声息全无,便是死灰复燃,这一剑也能将其斩杀,何况这柄利剑乃是当世神兵,配合自身登峰造极的内力足能睥睨天下,能与之相比之人更是寥寥无几了。硕大的蛇首被李啸云斩落,整个蛇已是身首异处,整个心方才镇定下来。
然后从刚才启齿咬开的伤口剖开两道分叉的洞穴,伸手掏出那颗墨绿晶莹的胆囊,赫然吃惊,没想到这颗蛇胆足有自己拳头大小,喜上眉梢之情溢于言表,割下长袍一角,好好将它保管,这无疑不是一件补血益气,强筋健骨的上乘灵丹,今日收获匪浅,获益良多,自今日追随本参而来,想起经历两场殊死较量,虽暴食了一餐大蛇之血,但怜儿只怕饿坏了,又想起这怪物的一身是宝,总不能白白糟蹋了才是,何况它生在此间,将这片树林之内的鸟兽虫鱼尽数化作了果腹充饥的食物,如今被自己制服,感叹万千大有一种: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既然上天赐予眷顾自己,岂能糟践弃置不顾?这条大蛇实在太大,根本无法将它从水中拖至岸上,苦于无奈之下,又是不忍****它死去的身体,不得不使剑斩下尺许长短,心想它常人合抱粗细,已能供自己与怜儿饱餐数日了,现在出去说不定武林各路仍苦苦纠缠,还不如在此地好好休养一番,待风声平息一阵之后在北上回到完颜宗_;身边,真正为他出力效劳。
一念及此,已有多年未见救命之恩的义父,倍感想念,既然今日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天地已无自己的立锥之地,唯有早日回到完颜宗_;身边,细心筹备报仇大事方才是当务之急,又听闻金宋大战在即,正是施展报仇计划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岂能错过。拖着尺许的大蛇残体朝瀑布对岸游去,水面之中划出一道妖异凄凉的血痕,染红了一大片潭水。
金乌西坠,玉盘东升。黑龙潭没有了白日的热闹非凡,相反变得夜幕寂寥,深沉如墨。
各地存活下来的武林名家得知此间有怪物出没,不少人还受到了大蛇毒雾的攻击,恨不得早些远离此处,一生不愿回忆起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犹如噩梦一般挥之不去。
瀑布由山岩高处倾泻至下面十丈的地方,发出的轰鸣之声更加响亮,下面的潭水如镜,一片死气沉沉,映照着一团火光,倒给此处增添了一丝难得的生气,李啸云在对岸支起了架子,剥皮剔骨,用剑削成小片,串在细长的枝条上,在火上炙烤,身旁依偎在自己大腿上那位清丽端庄的小姑娘衣衫污秽,恬然如梦,直到现在没有醒转的迹象,李啸云深通医理,给怜儿搭脉确诊,她不过是受到大蛇的撞击昏迷,只是受了震荡的轻伤,并未伤及要害,短则一日苏醒,长达数日不计,现在黑龙潭之主已经被自己斩落深潭,并无其他野兽出没横行,不足为虑,就在旁好好照料她,也算酬谢危难之时不离不弃之恩。
李啸云将大蛇的鳞皮一段段地续接上,准备打造随身携带宝剑的剑鞘,与这头近似恶龙的大蛇搏斗时,剑鞘不慎掉入深潭之中,无从索寻回来,自己战胜了大蛇,怎能暴殄天物,它的鳞皮坚韧无比,如经过自己细心在火上熏烤,制成剑鞘或是贴身护体的宝甲,无不是物以致用,尽得奇效的裨益。
夜深人阑,心静沉定,借着火光映照之下,怜儿白皙的脸蛋上露出会心的微笑,长长的睫毛紧合幽锁,格外动人,李啸云整个人心情起伏,猜想她定是梦到了最惬意、最畅怀的开心事,否则不会天真无邪地笑,想象做梦都能笑是件多么向往的事,自己不禁暗念道:“她是不是梦到我了,但她与我形同陌路,虽近在咫尺,却相隔一道深不可测的世俗沟壑,终究难以逾越,是我胡思乱想还是真如以前本相太师伯所言,相由心生。”一念于此,心绪如麻,又想自己何必拘泥不化,墨守成规,如一如既往地循规蹈矩,又岂能活到现在,自己本是敢爱敢恨,绝不藏私匿形,沈凝秀外慧中,赵瑗瑗刁蛮天真,怜儿淳朴善良,每投注一段感情都是出于本性真心,绝无虚情假意,何必纠葛与到底爱谁,到底如何抉择,到底谁在自己心目比较重要呢?既入红尘,烦恼自定,不能强求。轻轻地在怜儿美丽的脸蛋上吻了一口,一吻香泽,疏无别恋。静静地守候在她身边,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来日苦多,去时烦忧。李啸云珍惜眼下每一刻,凡真心相待自己的每一人,必付出投桃报李的感情,无欺无罔。三日之间,李啸云寸步不离怜儿左右,给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的气色也大为好转,心底说不出的释怀,而风波普定,左右无事之时,便静坐调息将功力恢复回来;实在百无聊赖,便着手处置被自己斩杀的蟒怪,割下坚韧的鳞皮,烘烤焙制之后做成了两件软甲,一件贴身穿上,另一件打算待怜儿苏醒之后,亲手赠予她,这蟒怪的鳞皮柔软坚韧,能抵御寻常的刀砍剑斫,倒是行走江湖称心得意的防身宝甲,穿在身上宛如无物,轻盈灵巧,为了适应怜儿使用,还花了不少心思为她做到尽善尽美,熏香除污,无不细心。
这一日,李啸云在心无旁骛地打坐运功,自机缘巧合之下打通了生死玄关之后,突感体内真气浩瀚,说不出的欣喜大快,正欲跃跃欲试,山谷中响起回荡。“快——回——来!小——龙!快——回——来!小——龙!”一声鬼哭神嚎般的呼喊将李啸云从熟睡之中惊醒,自黑潭之中与大蛇殊死相搏,激发了体内真气贯通了“任督二脉”之后,功力已是突飞猛进,即使置身倦怠困意之中,对周围三里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均有警惕。这声音由远及近,忽高忽低,能透过山谷瀑布声响传达至自己耳中,必然内力深厚。李啸云握剑起身,四下搜寻着声音的来历,身旁还有一位娇楚婉容的佳人昏迷熟睡,怎能将其置之不理?那声音又一次响起“你到哪里去了,我的心肝宝贝儿!”声音如鬼魅,如山魈,若是心神稍一逊色之人,只怕会被吓得半死,李啸云借着火光四处环视,心底不由毛骨悚然地惊起戒备,手中的宝剑握得更紧了,中气十足地应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有种出来一见,故弄虚玄实非英雄好汉所为!”山谷中悬崖陡峭,形成屏障,声音回响,盈久不绝。
半响之后,终于有了回应“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有种出来一见,故弄玄虚实非英雄好汉所为!”李啸云目光如炬,不敢情急躁动,若是胡乱追查下去,难免会连累怜儿被这个人使调虎离山之计,不离她身边左右,又是好整以暇地喊道:“学舌鹦鹉,叫魂乌鸦,你到底是人是鬼?”就是这些年来经历无数次生死边缘徘徊的李啸云也不由心寒胆战不已,对手藏头匿形,根本难以察觉到他半点踪迹,难免有些沉不住气了。“你到底是人是鬼?”李啸云咬牙切齿,依这声回应,已经感到此人的可怕,倒吸一口凉气,顿了顿又道:“你到底是谁?我与阁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为难小子?”起初以为此人是沈凝或是认识自己的友人,因为沈凝还于白日当着群雄的面口口呼唤自己是“小龙”,触景伤情之余,想来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了,爹妈惨遭不幸之后,大哥李吟风下落不明,“小龙”是自己的儿时的名字。
自韩世忠随童贯剿灭方腊叛乱,只身深入清溪帮源洞一带,为了酬谢范乙芬这名山野农妇,纳两名儿子为他义子,并易名“吟风”、“啸云”,记得那时才年仅九岁,打那时起“小龙”的乳名便没有再用。后其兄李吟风离家出走,到外面避难,二来是为了酬报韩世忠的知遇之恩,与整个李家的关系每况愈下,为了维持家境,李啸云曾到“济世医庐”跟随沈闻疾行医救人,与沈凝名虽主仆,实为姐弟,也将自己的原名告将于她,能得知这些陈年旧事之人自然少之甚少,没想到身处这京西路界的山西“百兽谷”之中竟然还有人呼唤儿时的乳名,李啸云疑云密布,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