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雅涵看着李吟风一本正经的坚持,若自己将此事轻描淡写地不放在心上,恐怕他一生也会过意不安,毕竟他大病初愈,神情不能太激动,否则于身体恢复不利,也就顺遂他意,暂且由着他性子答应了。但正因李吟风凡事兢兢业业,不禁计上心来,紧锁眉头,隐忧担心。
李吟风真心待人,化解了一场误会,还与毕雅涵成为了无话不说的至诚真挚的知己,一想她为了自己不惜倾尽所有,自己起初还抱怨怪责她,关切地问道:“毕姑娘遭受皮肉之痛为李吟风填补缺憾,从今往后我身上便有姑娘的血肉,如此大恩犹如再生父母一样你不要紧吧?”毕雅涵啐骂一句道:“我才不当你什么父母呢,我韶华年岁,风华正茂,有这么老么?你这人怎么执拗得紧,言不达意,什么话都变了味,有这份心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着露出皓洁乳脂般的玉臂,凑近李吟风眼前,叫他看个清楚,那左臂上正巧有块长约两寸、宽及一寸的伤疤,如此粉雕玉琢、完美无瑕的手臂竟有条令人毛骨悚然的伤痕,便是李吟风这等血性男儿见了也不由大惊失色。一位身份娇贵的大小姐,江湖人皆仰慕的侠女甘心为自己这么一个无名小卒舍身忘死,这份情怀与恩惠一生也难相报,便是血性男儿也不及她的襟怀气度,不禁感激涕零。
毕雅涵温言至切地道:“你先休息会儿吧,我即刻便为你做饭,还有什么话我们秉烛夜谈也不晚啊,相去烦忧,来日方长。”这句话如是寻常人听了定会欣喜若狂,能得一位超凡脱俗的绝美女子表露心迹,是谁都犹为受宠若惊,可惜李吟风生性迟缓,也不明白其中含义,更对男情女爱之事毫无半点警觉灵敏,全然当她是异性兄弟一样,能情投志和,说些安抚的话也是作为医者关怀病者稀松平常的事,倒也没往心里去。李吟风本想出于热心相助与她,但身上的创口又在刚才激动时裂开,好不容易上好药,包扎结实,不听劝告又弄裂了,白白枉费了毕雅涵一番苦心,怎能再令她担忧,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上修养最好。
夜晚似乎来得特别快,兴许是夜长日短的缘故,在这个没有纷争祸乱的世外之地,给人一种忘乎江湖的恬静。李吟风在屋中静候了一个时辰左右,毕雅涵下厨精心烹制了四道家常小菜和一个汤,李吟风似乎好久没有舒舒服服地享受一餐带给自己的温馨与舒适,这几年来风餐露宿、日夜奔波,果腹一事也就匆忙应付,什么是大快朵颐对于自己来说就像是一种恩赐。
毕雅涵像贵客一样款待李吟风,尽她所能,物以致用地细心准备这一餐,摆在桌上,飘香四溢,不禁油生一种秀色可餐的舒泰,李吟风情不自禁地赞道:“什么菜啊,令毕姑娘辛苦了近一个时辰,李吟风山野村夫一个,粗茶淡饭尚且足矣,还盛情照顾我,很是劳烦你。”毕雅涵银铃般的笑声又响起:“什么盛情照顾,你本是我的客人,又救过我的性命,平日里大家各自奔波忙碌,相请也请不到,民以食为天,这本是人之常情,一顿饭虽简单,却不能草草了之,吃饱了才有力气,而且大助你的身子恢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想必你很久没有静下心来好好吃上一顿饭,今日就什么也不想好好犒劳久违了的五脏庙。”李吟风坐在桌旁,依偎在微亮昏暗的蜡烛之前,看着她悉心迁就着自己,心底感激万分。既然主人都不在意,如是自己客气,倒显得对人的不尊敬,准备投箸夹菜,但自己出生低微,不拘礼束,要是当着一位温文儒雅的姑娘面前狼吞虎咽,粗鲁不绳,不免闹出笑话。毕雅涵见他犹豫不决,心智机巧地看出李吟风的心思,爽快地笑道:“且慢!在之前我先为你介绍这几道菜的由来。”李吟风也不知这个机灵古怪的少女在故弄什么玄虚,自己收回竹箸,馋言欲滴地看着桌上的四道菜样,端坐直立地恭聆她讲解,以示客随主便的礼节。
“儒家思想常道:君子远庖厨,所以呢?这顿饭算是小女子小露身手,尽显地主之谊,如有怠慢的地方,还望贵客海涵!”毕雅涵说着一些深奥坚刻的话,令李吟风听得酸儒至极,大吊胃口,说道:“想不到你们富家子弟的规矩还真多,连最稀松平常的饮食起居都有规矩,繁文缛节太多,做下来头都大了,李吟风是一介粗人,心里想什么便做什么?素不强求,矫揉造作,活得豁达爽朗,何其快哉!什么君子,小人?在我眼里只有好人坏人,敌人、朋友,如是吃饭睡觉都束手缚脚,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毕雅涵本想考究一下李吟风,没想这个粗鄙汉子果真没有半丝情调,他率性直爽,不拘泥小节,叫日后如何带他见自己的亲朋好友,自幼家训严苛,谈不上文儒大豪,但也算的上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的人家,凡出门待客,见面请安均有礼节,就连子孙的亲事都讲究门当户对,李吟风这样大大咧咧,不绳检克制,恐难讨家人喜欢,逗得这个小姑娘欢欣开朗,笑道:“李大哥真是性子豪爽的男子汉,但这样怎能讨心爱的女孩子喜欢?难道没有打算个人前程吗?”李吟风眉头一蹙,坦率直言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大宋支离破碎,百姓尚且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怎敢谈什么儿女私情?就算要成家立室,我想也要找位志同道合,真心懂我的红颜知己。算了,不说了,你不是说为我介绍今日的杰作吗?怎么又谈到这上面来了,是不是姑娘的如意郎君必定是位才华出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俊彦?”
毕雅涵没想到李吟风谈及正事如此坦然爽快,看着他随口一出,处之泰然,倒不像是信口开河,心里一阵徜徉失意,不禁黯然悲戚,暗道:“原来他一身英雄气概,心系天下大事,视百姓安危为己任,无心谈论儿女私情,我倒是一厢情愿,明珠暗投了,哎!他本是豪情万丈,刚烈仁侠大英雄,大丈夫,必然有一位奇女子才能相配,我又算的了什么?”陷入迷惘之时,心不在焉地问道:“李大哥刚才说什么?”李吟风哪里明白眼前这位少女心事,性直蛮憨地道:“我说以姑娘的才情美貌,必定有一位人杰俊彦相匹配,否则”毕雅涵情急地打断道:“李大哥取笑了,小女子即为道家,也算半个出家人,早在神灵道君面前起誓终身不室。”李吟风连忙致歉道:“对不住,我口无遮拦,忘了还有此节,无心触犯姑娘,还望见谅。”其实毕雅涵说得只是气话,没想李吟风信以为真,心底一落千丈,既然面前这位心仪倾慕的男子不明心意,自己何必自讨苦吃,说道:“不说这些伤风败俗之事,还是吃饭吧,饭菜都凉了,失去了最佳的时机,无疑食不甘味,暴殄天物。”李吟风点头道:“说得对,不过姑娘刚才说为我介绍这些菜的来由,怎么?”毕雅涵强颜欢笑地说道:“哪有什么大有来头,都是我存心调调你的胃口,这不就是几道家常便饭而已,无怪不怪。”李吟风调侃道:“不对啊,这些均是在我老家的特色佳肴,竹笋,冬菇,还有甘蔗?这也能做菜么?嵇康食甘蔗,渐入佳境,难道这是开胃?就连难得一见的鲍鱼也有,难怪姑娘耗费这么长时间,原来大有文章,费尽心力为了招待在下,若是挑三拣四,不尽人意,大大的辜负了姑娘一番良苦用心。”毕雅涵向他直呈心声,却被他一言驳回,就像一腔热情碰了一鼻子灰,心力那会好受,气恨难泄地冲道:“鲍鱼之肆,算不得什么良苦用心,我的心沉寂如死,好比这盘中餐,你满意了吗?”李吟风吓了一跳,没想她压抑情绪,无端冲着自己发火,又恢复她以往的脾气,不敢胡言乱语,举箸不定,不吃吧?五脏庙饿得直打鼓,看着桌上色香味形俱全、可口美味佳肴忍不住垂涎三尺。吃吧?毕雅涵正置气头上,表明了是对自己大肆不满,这都看不出来,难免喧宾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