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军”中军帐内,王彦正襟危坐于案前,脸色冷峻,一股威严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看着下首的李吟风与毕雅涵二人,默然无语。整个中军帐内死寂如沉,弥漫着令人担忧的紧张,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一触即发。
这时营帐外一人冲了进来,向王彦禀报道:“禀报将军,连月里我‘八字军’收复河北诸地,金人大受挫败,不敢再小视我南朝。”王彦心平气和地应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大宋于危难关头,不可因一时小胜而沾沾自喜,一日不迎回赵王,我‘八字军’便一日不得刀刃归仓,马放南山。”“属下谨遵将军训示,不敢一丝懈怠。”来人声音似乎熟悉,李吟风听得内心激起一阵惊奇,但面对眼下王彦的威仪,还不敢任由放肆,深埋头颈,起伏不安。王彦又道:“你且留步,看看眼前这人可曾面熟。”进帐呈报军情之人领了军令,向身边一位身着百姓服饰的年轻人一看,欣喜之情大呈脸上,也不顾王彦在身边,毫不忌讳地喜道:“李兄弟,真的是你吗?想不到你还活着,天人共怜,让哥哥想死你了。”上前一把将李吟风紧紧拉住,左右打量,生怕他有一处缺失。
李吟风被他欣喜若狂地稳住身形,这才看清来人是谁,原来是郑仲,毫无避讳地喜极而泣道:“原来是你,郑大哥,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真正吉人自有天相的人是你啊,那其他四位哥哥呢?”郑仲立即脸色一沉,长吁短叹地道:“此事说来话长,那日我们奋力抗敌,为你争取逃出金人包围,原以为性命难保,徐小明兄弟被金人乱箭射死,以身挡在我与其他两位兄弟之前,当时情形不提有多么凶险,你猜后来怎样?”
李吟风无得而知,神情木讷地摇首,郑仲笑道:“是我等心志感动了天地,令神灵眷顾,幸得相州的宗老元帅率部在磁州一带巡视,一见金人正在施暴想我等一并铲除,将这金人尽数消灭,救下我们,说我们英勇过人,如意志不坚,幸得老天庇佑,才不至于功亏一篑。我与吴天顺、常拴柱兄弟在宗元帅的营帐中修养好伤病,还是他老人家亲自将我们送了回来。”李吟风良心似乎释怀了几分,但能再见到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惊喜,悲喜交加地道:“郑大哥,我李吟风对不住你啊,也对不住死难的英灵亡魂,我”
郑仲慰藉道:“兄弟,一切皆是我当时杀敌贪功心切,才导致众多生死兄弟惨遭金人毒手,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事情都已过去了,节哀顺变,能留着性命活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们还要继承他们的遗志,好好上阵杀敌才对。”李吟风感动悲戚地道:“对,郑大哥教训极是,我定不辜负大家的重望,早日将金人赶出中原,还我河山。”郑仲又问道:“对了,你与我们分开之后,如何躲过了金人的追击,这位姑娘又是谁?这近两月你又到哪里去了?怎么此刻才回太行?”
李吟风向郑仲引荐身边的美貌少女,说道:“这位乃是兄弟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她仗义出手,冒死从金人手里将我救下,李吟风只怕长眠地下了,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这位姑娘乃是活字印刷术毕家的子孙,又是曹慕华的弟子,武林人称‘妙玉仙子’毕雅涵。”郑仲乍然惊色,眼神之中透着莫名的惊骇,还未待他开口,毕雅涵上前一步,正身行施揖礼道:“见过将军,江湖不登大雅之堂的称呼,名不副实,倒令各位笑话了。小女子不过是尽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郑仲双手抱拳道:“想不到是毕f 毕大人的子孙,难怪心怀大义,仗手相救我兄弟性命,此大恩大德,我等永世难忘。”
王彦也是惊疑地看着毕雅涵,赞道:“原来是毕家后人,传闻凡毕家子孙无不是精研新奇器具,于大宋昔日有功不可没的恩惠,王彦好生敬仰,想不到姑娘小小年纪还是曹仙姑的高足门第,两种身份无让武林、朝野为之羡慕不及,失敬!失敬!”
毕雅涵转身正面又向正位的王彦回道:“承蒙将军赞誉,论辈分,小女子乃是晚辈,论功绩也大不及将军,谁人能指挥千军万马,在太行山内,鉴心明志,大败金人,实则是一支为百姓谋福,秋毫无犯,军纪严明的仁义之师,该佩服的人是我,而且在此刻先要向将军以及整个‘八字军’道贺才是。”
王彦已经被她逢迎之言吹捧得心花怒放,这位貌美的小姑娘竟然语出惊人,无不讨人喜欢,问道:“姑娘此话怎讲?喜从何来?何喜值得向我道贺?”
毕雅涵见微知著地道:“将军管束有方,训练手下将士有素,个个舍生忘死,身先士卒,听闻河北东西两路失陷沦落的汉室百姓有口皆碑,说‘八字军’是他们的希望,更是他们的守护神,经过将军英名神武的决策,已然从金人手中抢回了诸多州县,周临义军队伍争相前来投靠,已然发展至一支十万队伍,便是金人精锐敢前来,定叫他们尝尝厉害,打得他们抱头鼠窜,仓惶而逃。”
王彦展颜欢笑,格外受用地说道:“小姑娘嘴巴上刚摸了蜜糖吗?说话真讨人欢心,如此振奋人心,倍受鼓舞之事,是该值得庆喜,好好好,毕家子孙果然了得。但不知其家人还有谁在朝内为官,改日定要抽暇好生前去拜访。”
毕雅涵毫不欺罔地道:“我祖父、父辈已然隐居山林,不再过问庙堂之事,倒有一位堂祖还在山东当职,从小奔波,千里相隔,极少往来,爹爹们时常提起,不过没有空暇前去探望,所以至今没有见过一面。”
王彦恍然道:“哦,看来姑娘一家也不喜朝堂之上勾心斗角之时,过着闲云野鹤的清闲生活,好生令人羡慕,但不知姑娘是毕家唯一血脉,这话也本不该无礼冒犯,出于对先贤之人的敬畏,王某人这里虽简陋,但也不能怠慢了贵客,免得传入外人耳中,说我王彦恃宠而骄,骄横跋扈。”
毕雅涵笑色应承道:“将军过谦了,小女子今年十六,其下还有一位胞弟,眼下国破势颓,兵荒马乱,爹娘又添贵子,毕家喜增新丁,未能回老家同贺,实在愧为人女,说来惭愧得紧。”李吟风对于毕雅涵家事所知寥寥,也没有详细问明,没想到她还有一位年纪不大的兄弟,至于叫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打听她人嫌私实非磊落,倒也没有打听,今日与王彦对话得知,留心记下。
王彦甚有仰慕地向帐外的护卫大声道:“今日有贵客将至,需得好好竭尽地主之谊,不可怠慢了圣贤之人的子孙,免得叫天下人小看,来人啊,差人备足酒菜,也算是犒劳将士杀敌有功,今夜开怀畅饮一番。”“得令!”。王彦又转过话题向毕雅涵道:“姑娘远道而来,就先在此处好生歇息,外面不太平,这里依险拒敌,金人也不敢前来,我还有一些要事需要处置,就无暇照顾了。”毕雅涵客套地回道:“将军有事不敢叨扰,请便,我自行照顾的,毋庸担心。”
王彦脸色一转,犹如变脸,声音一沉地喝道:“郑仲,李吟风何在?”郑仲与李吟风二人如聆恭听,战战兢兢地跪地行礼,齐声朗道:“属下在!”王彦端详着李吟风的左颊,隐有愠色地问道:“李吟风,你即为我‘八字军’一员,自然知道为何我要令全体将士面颊刺字,这其中的意义何在?”
当着毕雅涵这位年少貌美的少女,王彦毫不留情面地质问李吟风,足见这位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毕雅涵站在旁边都心底微微一怔,暗自想道:“难不成安抚了外客,王彦要整肃军纪了吧?看来一番奉承讨好没有令此人打消追究的念头,风哥必定受到军法严惩,我的身份还是不能令王彦卖几分人情。哎!风哥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心想与王彦攀谈交情,当着自己的面大斥李吟风,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心间对这个王彦有了几分不忿,倒也没有立即发作,毕竟作为外人的自己,根本插不上话,而且军政大事素来忌讳女人涉及,王彦大斥其非,也全然没把毕雅涵放在眼里,浑然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