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雅涵懊悔莫及,但心中的恨意不消,冷叱道:“你好卑鄙,怎么看都和风哥性格迥异,他淳厚善良,你奸险阴邪,要杀要剐,绝不皱眉头!”
李啸云苦笑道:“风哥长,风哥短,叫得好不肉麻,我要杀你也不会等到此刻,就是韩世忠夫妇的性命对我来说唾手可得,何须等到现在,我回来不过是要令双方罢斗止战而已。”
毕雅涵冷哼一声,宁死不屈地骂道:“奸贼白日做梦,兀术与你就是同流合污,将他打得落花流水还不解气,是我定要求义父、义母、风哥将兀术彻底生擒,让他归还二圣,恢我汉夏山河。”
李啸云充耳不闻,一把抓住她的左臂,将她带进了面前的空舱之内,说来也巧,正巧是毕雅涵独自一人的船舱,为了防止巡视的卫兵发现二人,李啸云避免节外生枝,也不顾叔嫂间隙与误会,狠狠地将她推进舱内,冷冷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就暂且委屈嫂子了。”
毕雅涵全身受制,被他一推,重重地摔进了自己的船舱,顿时头昏目眩,天旋地转,要不是仗着任气,只怕会哭出声来,正待大声呼喊,李啸云果然谨慎,迅速地冲进来,低身戳指点中了毕雅涵下巴咽喉的“哑穴”令她叫不出声来呼救,只能听到他得意的一笑:“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令你说不得话才好。”整个舱内熏香怡神,令人神清气爽,一切都是毕雅涵精心布置,犹如个人的闺房,数次遐想能与呆笨憨厚的风哥共度春宵,苦于忙着与金人的战事,近半月以来,这里都是一个人独守,梁红玉也对她格外宽厚,十分仰重,常常留予足够的清闲,方便她自由来去,也算是对毕雅涵的丰厚赏赐,谁叫这位智谋超凡的女军师为梁红玉身边的红人呢?一直以来都羞涩不敢在李吟风甚至梁红玉身边提,大觉眼下时机不熟,置身陷困危难,谁还会有心思谈儿女私情,也就搁置下来,成为毕雅涵的幽居静所,今晚没想面前遭逢险难,自己一时逞强,擒贼不成反被制服,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即便受了多大的委屈与伤楚从未掉一滴眼泪,屋内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鼻息之间皆是自己熟悉的桂奢香芷,却无半丝心旷神怡。
只听舱门一下关紧,舱内漆黑得令人心弦紧扣,空气中凝注着一种凶多吉少的紧张气氛,在这样的惊惧紧张氛围之中,毕雅涵一刻也呆不下去,面前多了一个衣冠楚楚,心如豺狼的恶贼,前所未有的恐惧油然直冒,那怕眨眼的功夫自己也不愿在等待下去,谁愿意等死呢?没有比这更可怕的梦魇。
舱内顿即闪出微光,毕雅涵伏倒在地上感觉到光明,心里矛盾,又不愿意面对这个恶贼,看到他似笑非笑,放浪形骸的笑容,就有种恶心。李啸云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着了毕雅涵独自居所的艳烛,那张讨厌可恨的脸庞又一次出现在面前,他屈身下来扶起毕雅涵的肩头,将其倚在木舱墙旁。
毕雅涵嘴里唔唔地发着闷声,似对李啸云的呵斥谩骂,连哑穴也被李啸云制住,难以发泄心中的恨懑悲愤,眼神如刀锋利般地怒视着他,即使不能大肆发泄心中的悲愤与不忿,也难消这口恶气,李啸云讥笑道:“嫂子性情恁地要强,宁死不屈,你虽恨我,却也没有为难啸云,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也是情非得已,所以出此下策,望你见谅。”毕雅涵怨怼地怒视着他,一言难发,李啸云点头道:“这样便好,我说什么你只需眨眼,你明澈如水的眸子就是好看,我全然当作你听见了,有些事情,我就不妨告诉你吧!我是李啸云,如假包换,童叟无欺,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相助金人来加害义父,此事说来话长,反正这里就剩下你和我,慢慢都给你说了吧。忘了你不能说话,好吧,我该从何说起呢?”他退到门口,做事万分谨慎,这一点相比李吟风的粗心大意不得令毕雅涵惊叹,此人果真是李啸云那真是天渊之别,即使是与自己单独碰面,也时刻警惕,随时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从而更加确定他有许多不可告人的隐秘,增俱了毕雅涵心中的疑惑。
李啸云紧守门口,一觉不利他可以随时伺机应变,这种与生俱来的谨慎从而令人猜忌,既然真是李啸云,为何要防着韩世忠夫妇与李吟风呢?又听他浑厚地嗓音,发出气息平和,似乎有意压制住一切紧张的情绪,说道:“好了,外人从外面看以为你在与我虎哥商议要事,即便是义父亲自前来也会被我和虎哥的身影相似而产生错觉的。有些事我告诉嫂子之后,以你的聪明,也决计不会立刻告诉给虎哥的,这一点啸云深信。”
毕雅涵心里惊怪万状,他脸上自信满满,似对自己深研透彻了一样,也不知他在自欺欺人还是倨傲骄纵,他的谨慎细致足令人觉得是一种危险。倒仔细打量他,正如他所说,从远处看,真与李吟风有几分相似,特别是映照在窗棂上的影子,几乎与李吟风形同一人,如不近身细看,容易混淆,倒对他是李啸云其人确信无误了。不过身材欣长,面目俊朗干练,唇红齿白,双目精光有神,与其兄长李吟风的浓眉大眼,阔口低鼻,简直大相径庭。心里几度疑问:既是同父同母的两兄弟,为何一个丑陋粗鄙,一个风度潇洒?毕雅涵也有亲生兄弟,苦于常年在外奔波,从未谋面,对于兄弟二人为何反差较大一事也是琢磨不透,古人言:龙生九子,子子不像龙。有些事情不能以常理而论,更何况李吟风与李啸云兄弟二人所成长的环境,遭受的磨练也大有不同,略有几分相像也是很正常。潜心地与李啸云对视着,全身受制不得动弹,何况此刻凶险异常,他身负绝学,机警过人,恐怕是平生所遇最难对付的强敌,权衡利弊之下,毕雅涵悄无声息地听着,暗运内劲,趁他暂时还没有凶性毕露,丝毫未能察觉时,试着以李吟风传授给自己的“海纳之法”冲穴,敌强己弱,不得不应变万全,伺机而动。
李啸云说道:“有件事我从未对虎哥讲过,望你也暂且不要告诉他,以他的性格要是知道了,必遭催挫,一蹶不振,爹娘早在他离家之后的第二年便被李家族人以及方七佛残害,算来他们已死六年,一想到二老尸骨未寒,至今没有入土为安,仇人还在逍遥法外,我的心如同针扎刀绞”谈及伤心痛楚,这个坚挺硬朗的少年也不由悲伤、怨恨、抱憾、痛恨着,绝无半丝刻意编造,从而令毕雅涵心感恻婉的,谁会拿父母安危来蒙骗他人,讨其同情怜悯的?父母在,不远行。想必李吟风根本不知道这一震撼的噩耗,以至于面前的李啸云为了千里找寻兄长,要将此事告诉他,也背井离乡了。到底他经历了什么样的遭遇,令毕雅涵也擢发难数。听闻到惨痛的消息后,就连自己也凄婉震惊,一直以来,李吟风都抱着报答爹娘养育之恩的欣喜,不辞辛苦,百折不挠地坚强苦撑着,要是真得知记挂担忧的爹娘已不再人世,他必然心智崩溃,如同万箭穿心般的痛苦,这件事毕雅涵记挂心上,正如李啸云所说暂且不能告诉他,还要隐瞒这段不堪往事的噩耗,让心爱之人继续活在欣荣梦境之中,永远快乐。
李啸云也看出了毕雅涵为之惊悚的神情,而本人却是苦楚之后变得木然,兴许是伤心欲绝之后的寻常感受,试想他亲眼所见到爹娘惨死在面前,这种痛苦无疑催挫着,冲击着他纯洁真挚的心灵,只听他淡淡然地道:“而在那两年中,虎哥音信全无,一个穷苦颓窘中的普通孩子根本不会写信,那段时间或许是我太年幼不懂事,盼望能有虎哥的消息,那怕是一封平安的书信也罢,真是我太天真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凡事并非想象那么简单,仇人人多势众,大多数又是一脉相承的同姓氏族亲人,却做出这么天理难容的恶事,我当时被发现了,恨不得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但我当时太小,只有十三、四岁,哪里是他们对手,而仇人试图斩草除根,欲盖弥彰,不惜对我一个孩子也不放过,最后逼至绝路,我纵身跳下了西山的绝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