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竟然亲自出马,李吟风也算是如愿以偿,满心欢喜地冲着他喊道:“大哥!真的是你?”
岳飞用眼角扫了一眼岳云,然后又看了看杨再兴,对着李吟风摆了摆手,示意暂且稍后,对着杨再兴问道:“再兴兄弟你先回营歇息吧,这里就交予我岳飞处置。”
杨再兴顾忌岳云,生怕他会再受到岳飞的责罚,脸有疑色地迟疑道:“元帅……我,我……有话要向您禀报,没想到……”
岳飞赔笑地摇首道:“好了,兄弟的心意我深能体会,但是我结义兄弟不远千里赶来,今日难得,也算是喜事一件,其他什么话都暂且放置一边吧?我日思夜想之人终于得以见面,自该好好与他叙叙旧,这里由我处置,定让再兴兄弟担心了。”
杨再兴唯命是从,不敢再多说半句,深知岳飞的脾气,准备拉起岳云快速离开,不料岳云却满腹狐疑地问道:“爹爹,此人……此人鬼鬼祟祟,幸在有我和矛子叔叔在此,否则……”
李吟风惊诧眼神在岳云与岳飞身上来回打量,想来也是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对岳飞问道:“大哥,他……他……叫你爹爹?难不成是……”
岳飞苦笑地点了点头,应道:“不错,是我岳飞管束无方,才令犬子如此骄横跋扈,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岳云急躁地道:“爹爹,他……”岳飞转首冲他怒斥一句:“闭嘴!本帅对你说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是不是?”岳云耷然若失地沉声道:“是,元帅,属下知罪了!”
李吟风没想自己竟然与一位后生晚辈斗在一起,差点因一时气怒,误手伤人,脸有惭色地对岳飞道:“大哥真是对不住了,没想到……我也一时冲动,竟与后生晚辈动武,幸在大哥你及时阻止,否则伤了小侄晚辈,我罪衍难恕。”
岳飞笑容僵硬地道:“风兄弟还是一丝未变,跟以往一样,率性坦直,远道而来,倒是我岳飞有失远迎,错在我,否则也不会弄出这么多乱子。”
李吟风眼神游离在岳飞父子之间,不禁错愕不已,这才发现刚才与自己激斗的那位少年将军与岳飞是如此得相像,难怪刚才会急躁地跟自己打斗一场,完全就是在找人拼命,一时之间又羞又愧,神色难看地致歉道:“大哥……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才是,没想到我还是那么冲动,竟然与令公子……”
岳云也不管李吟风到底是不是自己父亲的旧识好友,出于刚才的激斗,心里多少有些恼怒,冲着他说道:“元帅千万不可轻信此人的花言巧语,你看他与前些天的那人长得好像,难道……”
岳飞侧首冷颜峻色地白了岳云一眼,面若严霜地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我的眼睛还没瞎,也轮不到你来为我指点迷津,辨别是非,张宪。”
身后站出一位武将,勇毅果决的神色倒让李吟风看了也为之肃然起敬,他应答道:“张宪在此,元帅有何吩咐?”
岳飞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头也不回,就连正眼看此人一眼也没有,就像传达指令一般,说道:“你将岳小尉先带回城中关押起来,反思己过,不得有误,如有反抗不从,就地重处,绝不纵容。”
身后的张宪一听,脸色大变,瞠目结舌地结巴问道:“可是……可是……少将军所犯何事?这未免有些……”就连远在岳飞身后的其他武将也皆自震惊失色,异口同声地替岳云求情道:“元帅,不可啊!”
李吟风见到这般情景也自惭形秽,甚至为这等众志成城、团结一心的义气深深触动,不由觉得难辞其咎,正准备代岳云求情,只听一人站出来说话道:“小云子年少轻狂、血气方刚,难道大哥真忍心重罚他,不顾父子之情,想必他也是为了我‘岳家军’着想,不知者不罪!”
这个声音洪亮,犹如雷鸣般震得自己直感耳膜发痒,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雷公降凡,令人心惊胆战,在李吟风听来却是感到莫名的亲切,喜出望外地向说话那人投以亲切的眼神,要不是此刻处于众人之前,定要奔上前去与他促膝长谈,尽诉这么多年的友情。
站出来为岳云求情的不是别人,正是于靖康之难与李吟风偶然碰面,情投意合的牛皋,他为人性直、不惧权贵势力所折腰,有话直说,看似鲁莽冲动,其实心底自有分寸。他也用眼角瞥见到了故人,但此刻情景倒不是叙旧的时刻,把握轻重缓急,足见是位敢怒敢言的性情中人。
岳飞倒没有大摆官威,对这群生死患难的兄弟们,他从来都是既尊重又仁厚,语气变得和缓,道:“若不是众位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代你求情,今日我岳飞责罚不避亲,好好治治你仗势欺人的傲气,让你长长记性,从此不敢再胡作非为,张宪!你还是将岳云小尉先带回城中,这里就交给我来应付吧,毕竟这位兄弟也曾相助于我、甚至整个‘岳家军’有恩,大家也不是什么陌生。岳云在此,反而有些话不便当着他的面说。”
张宪一听岳飞的气怒有所缓解,心情也宽慰了不少,以信服的眼神望着岳飞应道:“兄弟责无旁贷,大哥的心思我等明白。”说着上前拉着岳云的就往城中方向而去了。岳云还有些薄怒,可是父亲的脾气最是了解,从不会再说二遍,如是忤逆他的意思,只怕小事也会闹得大发雷霆不可。不情愿也无可奈何地在张宪的陪同下回到襄阳城去了。
李吟风引咎自责,此事并不能算是岳云一人之错,自己也不该跟一个少年过不去,算起来论年龄足足比岳云大上十岁,一点气度与冷静应对也没有,真有些懊悔独自一人来面见岳飞,但这也正是自己真正向着心目中的目的迈出的第一步。既然岳飞为人公正,对待亲生儿子尚且做到赏罚分明,自己也该向他以及他身后的众多兄弟们效仿致敬,拿出自己的诚意。
赫然一声,李吟风跪在岳飞身前,抱拳揖礼举过头顶,道:“恳请大哥饶恕小弟的冲动鲁莽,竟与你的孩子大动干戈,差点闹出误会,在此我恳求大哥能饶恕岳云,所有罪责都由我一人承担,毕竟大哥等人都是拯救苍生于水火之境的大英雄,不能因一点小事就提纲挚领,难免令天下人寒了心。”
岳飞大为惊诧,上前俯身紧紧地托住李吟风的双肘,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弟此话言重了,就是因为天下人都看着我们,所以更不能因他是我的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何况他这样暴虎冯河下去,反而还道我岳飞纵子行凶,管束无方,受之以柄,与金虏强盗有何分别?”
几年未见,在李吟风心中,岳飞还是一如往昔的亲切平易,反而有种不可言喻的伟岸矍铄,立即触及心头,情绪激动,声音也哽咽胸口。
牛皋见状,突然冒出一句:“久别重逢,何必搞得如此悲戚感人,关系僵持,既然是喜事,何不畅所欲言,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叙叙旧?你看杨兄弟还在为刚才之事自责罪重呢?”
牛皋这人虽显直率,但这也是他从不藏匿心中隐秘,在数人之中最好相处,杨再兴刚才还在为岳云一事自责难咎,没想到牛皋一语调解,哭笑不得地道:“牛皋,也就你心直口快,换作别人,我杨再兴不管大哥在不在这里,定要跟他没完。”
李吟风没想牛皋一语化解了尴尬的气氛,众人不由哈哈大笑,就连一向严谨的岳飞也大笑道:“还是牛皋兄弟说的极是,一群大老爷们为了些末小事就触景伤情,未免太小题大做,跟娇滴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小儿妇孺别无分别,传扬出去还道我们是一群娘子军呢。”
牛皋这才走将至岳飞与李吟风身前,一脸憨笑地道:“吟风老弟,一别近十年,没想到终于在此聚首,倒不知你这次前来,也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来么?那在此先恭喜老弟你了。”
李吟风也不急着奔走相告自己前来的目的,面对众位英雄,此刻群雄聚首的适逢其会,怎能扫了大家的兴致,掩饰心中的伤痛,取笑道:“牛大哥你只怕建功无数,已经坐起了大官了,看来在岳大哥身边,你能尽情地施展抱负,大展身手。”
牛皋听了,心里都乐开了花,杨再兴在旁一扫阴霾地豁达道:“可不是么?这里除了大哥,也就是他的官职最大,现在可是这襄阳六郡安抚使呢?”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一点不为刚才的误会所影响,反而显得众心齐至,心意相通了。
李吟风这才正眼看清了岳飞的模样,他双眼红肿,神色憔悴,并不像以往那样意气风发、光华照人了,至于什么原因,倒成了疑惑,令自己心里为之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