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法华再也挂不住了,持法有度的修为一下子顿扫而空,换来的竟是惊惧失色,看着李啸云轻而易举地就将几位亲家点到,手法干净利落,就连一丝预兆也没有,现在又威胁到自己爹妈的性命,对付自己最为珍视的家人,只消他手上劲力加剧几分,爹妈的性命犹如捏小鸡一般易如反掌,此刻情形就像是在自己脖颈处架了一把刀,随时受制于人。情绪激动地柔声劝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方才肯放过我爹妈,他们年衰体弱,经不起这等惊吓,有什么仇都冲着我来。”
李啸云视而不见,不住地对两位老人轻声细语地安慰道:“七爷爷,您说说人命关天,一命抵一命,做孙儿的该如何是好?八叔现在可担心您们的安危,看他都口不择言,手足无措了,我又该如何处置才好?”
李元享浑身吓得簌簌发抖,他年过九十,身体状况愈见不佳,轻微地颤抖,就连日常行动也大有不便,被李啸云这位正置壮年的后辈一阵惊吓之后,心里不住激灵,一下变得手脚利落,机灵灵地道:“这……这……都已时隔多年,什么恩怨都该淡忘了才对,何况……一家人,这些年我们也愧恨不已,懊悔莫及,知道错了,就……”
李啸云脸色顿间凝住,变得铁青,肃杀之气立显面上,让人见了不由寒颤,就像铁面无情的煞神,情绪激动地斥道:“你们淡忘了,我却日益不刻都记着你们当年是怎么残害我爹妈的,您最为引以为傲的八子,仗着自己有点权势,视我一家为生死仇敌,毫不顾他人死活,就连喘息之机也不给我们这种草民,在你们眼中我们还算是什么同胞手足,血脉亲人?”李啸云挺胸坦然地应对在场的各人,将每位李氏族人一一扫过一眼,爹妈的仇铭心刻骨,片刻不敢相忘,对他们每人狰狞可恶的面孔熟记于心。
只听他语气稍平复,似在试着努力不去回忆痛苦往事,双眼布满血丝,爆射出仇火,愈加强烈,续道:“当时狠心杀死我爹妈之时,你们又何尝念及一家人?我们只想安安稳稳地过着平凡日子,都是拜您大有出息的儿子所赐,这笔深仇大恨且由您一句话说算了就能平息的吗?就算我不计较,恐怕你的儿子,还有他,他,他……所有李家经历过那事之人又能做到高抬贵手,一笔勾销?”他说到后面,怒气难遏,不能平息,逐渐加重语气,还对李法华、李长平、李高麟、李银龙……等等诸人一一指责,不过他们再也不是自己什么长辈亲人,而是深仇大恨,身上都沾染了自己爹妈的血,就算出于亲戚关系能概不追究,良心深处却无时不刻受到鞭笞,这一顿斥骂,就连名字也不屑直呼,可见这笔仇恨已在他心底根深蒂固了。
李元享没想他平静温雅的模样背后竟然背负了这么多痛苦与折磨,作为李氏族人中辈分最高的长者,不免自责愧疚,既然李啸云情绪激动,随时都可能在仇火的驱使下变得冲动,不敢再以言语激怒他,免得自讨苦吃,多遭罪衍,面色惋惜不已。
李啸云又道:“您说您儿子已经知道悔改,那恕孙儿斗胆直言,他当年不是道听途说,得知我爹得到一笔宝藏,财迷心窍,不念同胞手足之情,害死我爹妈,事到如今还死性不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惜上演这么一出欲盖弥彰的好戏,您不觉得可笑至极么?我已经长大成人,要不是命大,兴许这笔恩怨就此烟消云散,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笔账说算就算了,你们倒会异想天开,今日就是要你们血债血偿的时候。”
李法华越见他情绪激动,就越是担忧老父老母的安危,生怕他一激动难以把持住仇怒就将自己的爹妈误手害死,又不敢上前阻止,生怕李啸云已然变得不忿亲疏彼此,报仇心切,加俱他心底的仇恨,干巴巴地站在原地,痛哭流涕地婉言劝道:“你……说要老夫做什么作为补偿,方……才肯放过我的老父老母?”
李啸云狞笑地漠视了他一眼,说道:“我已经说过了,要你们血债血偿,为当年所犯下的罪孽得到应有的下场,这就是我十二年来日思夜想,片刻念念不忘的大事,绝对不是再跟你们谈判交易。”说到最后一个“易”字时,眼睛一瞪,一道无形的剑气直逼向李法华,也不见李啸云身上安装什么机括暗器,呼啸声绝,盈久充耳,还道此时的李啸云已经翻脸无情,露出他心狠手辣的本性,李法华倏尔间感到死亡逼近,浑身上下连呼吸都已然停滞,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也不知被李啸云施了什么妖邪诡异的法术钉在了原地。
就在李法华面目表情被吓得神智尽夺之时,场中瞬间人声鼎沸,都是一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普通百姓,面对此刻杀人偿命的情景再也不能把持平静,吓得四处逃离,落荒而散,你推我,我挤你,乱作一团,毫不顾及身边的老叟弱小,蜂拥而至,向着唯一的大门冲去,就像那里是唯一的出路,避之唯恐不及。
在人群中,为了不惊起李啸云心中的仇火更加难遏,毕雅涵也带着赵瑗瑗混在人群中离开,免得碰面情形尴尬,令其欲罢不能,赵瑗瑗极不情愿,但身上大穴制住,丝毫动弹不得,被毕雅涵生拉硬拽地带离现场。
李啸云看着群人面临生死一线之时皆是自顾不暇,毫无人性可言,不由觉得可笑、卑劣,甚至将他们丑恶的一面表露无遗。不过他更恨的人是李法华,要令整个刘李村鸡犬不宁,这是当年侥幸从他们的魔掌之下存活下来的誓言,如今李法华一家几乎被自己制住,随时取他们性命,就在刚才自己耐心一过,以无形内力逼出剑气点中了李法华腰瑜间的“曲池穴”,令当年的首恶手足受缚,不能动弹,旁人即使插手干扰,也不用担忧了。
而李法仁一见李啸云骤起发难,绝不手软,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觑准时机,趁众人吓得惊慌失措而逃之时,混在人群中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打算侥幸逃生。
李啸云神情慵懒地微闭双目,此刻的他已是杀意大甚,任谁也无从阻扰他,既已下定决心的事更一丝不能更改,李法仁作为李元享的儿子,又是李法华的四哥,一遇大难,就想一走了之,逃之夭夭,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是该让这些仇家警醒了。
左手抓着李元享不放,右手持剑不住把玩,面情戏谑地对李元享问道:“七爷爷您看看眼前的一切,就连亲生骨肉也无从顾及您的安危,有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儿子,就连做孙儿的我都为您感到可悲,像他这样猪狗不如的畜生,留他活在世间只会多造罪孽。”
李法仁原本在李法华身后壮大声势,充当打手,看似毫不起眼的李啸云竟然身怀绝技,还未看清他如何动手,就已经点到了在父母身旁代为照顾安危,方便行动的两人,随后又不知施了什么妖法将兄弟也制住得动弹不得,与之相比根本不是对手,倒也很会审时度势,悄声地带着自己的妻儿准备蒙混过关。
李啸云却不给他机会,人一但遭临生命凶险之境,就越是胆小如鼠,什么世俗道德、伦常人性统统可以抛却不顾,这种人原本没有错,人想方设法地逃命证明他怕死,怕死之人往往最先死。
李法仁打算全然错误,他越是避开李啸云,就像避开瘟疫与魔鬼般彻底频临绝望,可他并没有丢下至亲之人,那就是他的妻子、孩子、孙子。他对这座占地雄阔的宅院最是了如指掌,甚至比此间的主人李法华还有熟悉,因为这里是他精心设计并参与动工建造的,哪里有出路、后门、藏匿之处如同自家后院一样,众人慌不择路地冲向大门,在求生面前他们的丑态悉数暴露,彼此践踏、推来置去,为求早些离开此地俨然将最原始的野性也释放出来。在他看来是低贱的,愚昧的,甚至不值一顾的。他竟朝着众人争先恐后的大门方向反其道而行之,拉拽着妻儿老小朝东北角的一处洞门而去。
李啸云嗤之以鼻,不待李元享回答自己的问话,他已经有所决断,因为问身边这位堪堪老矣的李氏掌门人绝不是再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向他彻底扬威示意。身子站立原处,缓缓抬起右手,平举手中的“龙泉宝剑”内息催动体内纯熟至阴的真气,凝聚于剑身上,一道道剑气朝着李法仁奔逃的身后刺去……
看到这一幕李元享恍如梦魇缠身,迟暮的心底不由冒出不寒而栗的恐惧,就连李啸云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已然练就了“十步杀一人”的神功,数月之前自己曾行刺韩世忠未遂,几乎陷身困境,差点丧命于大哥李吟风与毕雅涵之手,没想到短短半年之间,他在武功上的造诣已达出神入化的境界,就算用进速神效,难以置信形容也不为过了。
李法仁只感到后心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整个人在这股气劲的推力之下离地腾空,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犹如断线的纸鸢,种种地与前面的青墙撞在了一起,顿时头破血流、脑浆迸裂,死相惨烈一片血肉模糊。
正置疲于奔命的其他人也不知李法仁中了什么邪似地,竟然死于非命,吓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连连后退。
“我说过,今日就是李法华一家老小偿命之日,无论是妻儿老小,我都不会容情放过,想趁乱逃走,真当我所说的话是儿戏了?”李啸云的眼睛怒瞪地看着李法华。
被李啸云不知用什么手法制住,浑身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妄自着急,束手无策。他虽看不到自己四哥是如何死状惨烈,但能从身后的嫂子与侄子们的哭号声中听出全然,此刻他既绝望又痛恨,不由冷颜峻色地骂道:“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本事都冲着我来,何必枉杀无辜之人,这样做就不怕遭到天谴?”
李啸云狂傲大笑,从他的笑声中听出了这些年他忍辱偷生、所遭逢经历的种种凄凉与痛苦,直到这一刻才能得偿所愿,终于能报父母大仇,也从未感到享受与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