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精忠报国
12411500000454

第454章 重情重义李吟风,家仇国恨难两全(一)

段思君双颊各有五道阴森恐怖的血痕,就是李吟风这种胆大,看淡生死之人见了也不由为之心神俱骇,她阴晴不定,喜怒于无形,看不出一丝神色,活脱从地狱深处爬出的索命使者,心想她遭到重大****,心智性情大变,这才变得乖张易怒,蛮不讲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连胸襟坦荡的李吟风曾自惭形秽自己的容貌,更何况对方是一位女子?她白皙的肌肤,高贵的气质,连持剑的那只手都那么纤细,身为江南武林名望的南宫博望都对她礼数有加,客气周到,一目了然她必定是一位武林中身份显赫的大人物。然而什么遭遇使她变成这样,不得而知了,既然自己技不如人,对方将自己制服,这一切又似乎与自己的弟弟有关,生死命悬一线,无力反抗挣扎,任由她发泄,闭目待死。

段思君见他呆呆傻傻,与李啸云古灵精怪的性情大有天渊之别,而且一个英俊风流,此人粗犷黝黑,除了眉宇间有几分相似外,猜不出他与伤害自己女儿的仇敌有什么关联,冷冷地切齿问道:“你到底是谁?与那个丧尽天良、恶贯满盈的李啸云是什么关系?最好是如是交代,如有半句虚言或是欺瞒,本郡主叫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李吟风心下一凛,对方果然与自己的弟弟有化不开的恩怨,动不动就是生不如死,不管李啸云犯了什么样的错误,作为大哥的自己都会原谅宽容他,替他偿还罪衍,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就是我,李啸云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恩怨情仇都由我一人承担便是,多说无益,要杀也好,****折磨我致死也罢,我绝不皱半丝眉头!”

南宫紫滢被父亲以身体挡在了距离李吟风丈许之外,他性命有虞,自己心里很是愧疚,要是自己避而不见,兴许就不会遭到父亲的暗算,更不会遇到面前这个冷面恐怖的罗刹。没想李吟风表面有些迟钝,为人处世也不动头脑,经常受人欺凌,但他脾气倔强,宁死不屈。大声向段思君喊道:“前辈他不是李啸云,你说的那人或许另有其人,李吟风!连命都快没了,你还在硬撑什么?”

南宫博望顾惜女儿,在旁拉住她不放,劝道:“滢儿休要多管闲事,既然他甘愿伏诛认栽,我们又何必介入其中,惹郡主生气。”

“可是……可是你们说的一切都与李吟风一点关联没有,怎能错伤……好人”愈是挣扎要向段思君评理,就越被南宫博望拦住,足见对段思君的忌惮如斯。

李吟风没有忌恨任何人,虽说今日的一切突如其来,但还是觉得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为人光明坦荡,没有做过什么骄人的功绩,但也不是遗患无穷的祸害,可惜对方与自己弟弟有生杀大仇,一切都由自己一人承担,拒绝道:“南宫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对就是对,错就算你想方设法地去掩饰,还是错了,我就是李啸云,什么恩怨都尽管冲我来吧!”南宫紫滢缄默难言,心里不是滋味。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你如再不说,我先一根根地斩下你的右手手指,然后再剁其手足,割耳挖眼……想跟本郡主消磨时间与耐性,倒要看看谁耗得过谁?直到你说为止。”

李吟风嘿嘿冷笑,毫不惧怕,也懒得跟她废话,一脸坦然,十分硬朗,挺立胸膛似在说:“无所畏惧,尽管冲他发泄便是。”

段思君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浑然不怕自己的威胁恫吓,不由恼恨,切齿骂道:“好,有点骨气,与李啸云如出一辙,那我改变主意了,先杀了你,然后在对你关心的朋友下手,这一切都是因你的冥顽不灵所致!”

南宫博望一听段思君要对自己女儿下手,脸色骇怖惊惧,连声道:“郡主,他就是你要找的人,虽然容貌改变不少,但他风流多情的本质一点没变,我女儿也是深受其害……”

“住口!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该怎么做。”一声厉喝后,南宫博望吓得一脸煞白,不知真担忧女儿还是畏惧段思君的威严。

段思君怒不可遏,准备一剑刺下,杀了李吟风再作下一步打算,此刻从院门外高声呼喝:“住手!切莫误伤人性命!”

段思君嗤之以鼻,充耳不闻,心里怏怏不快,“怎么一到关键时刻总有人出来捣乱!”她心志坚决,绝不停手,而耳畔又响起一个熟悉、亲切、甚至牵动自己心肠的声音:“娘!”

一声“娘!”叫得段思君肝肠寸断,百感交集,整个人一下子僵凝住了,就连持住的那柄宝剑也拿不住了,软绵绵地垂下来,再也递进不前。转身回首一看,热泪盈眶,准备笑迎一生最为重要的羁绊,来人之中除了自己怜爱关心的女儿沈凝外,竟还有最为痛恨的人,一下敛住脸上的神情,换作一副可怕的恨意。

沈凝着急李吟风,一进到院子便拔足奔跑至段思君身前,也不看地上到底是不是李啸云,背对他向母亲求情道:“娘,此人绝不是李啸云,更何况女儿与李啸云之间并未有什么,为何要这样做?”

段思君心情复杂,此刻正瞪视着与沈凝一同而来的那人,冷冷地道:“为娘还不是怕你跟我一样,落得痛苦一生,剪不断,理还乱……所以早些为你减轻痛苦。”

一路上陪同沈凝的不是别人,正是“死神克星”沈闻疾,这么多年对段思君存有歉愧,一直隐居于僻静之地,静思己过,细数着对段思君的抱憾,他不敢与段思君正面相对,只是淡淡地奉劝:“思君,早些收手吧?孩子们的事全由他们自己抉择,我们大人何必掺和?”

“掺和?你配跟我讲话么?今日我心意已决,若谁要是横加阻扰,便是与我作对为敌,休要怪我没有预先警示,手下无情。”

“他真不是李啸云,是凝儿不对,何必迁怒于人,滥杀无辜?”沈凝带着哭腔哀求着段思君,不由回忆起十年前李啸云化解爹娘间的误会恩怨,让段思君与沈闻疾破镜重圆,一家团聚。事出多舛,造化弄人,李啸云遭逢大难,几乎惨死于族人之手,从此下落不明,数年后相见,他误入歧途,心智迷失,成为胡虏匈奴一统天下、野心勃勃的杀人工具,自己与他旧情未了,然而李啸云本人心目中却一直只把自己当作师姐,段思君不忍见自己为情忧伤,索性采取了强人所难的过激手段,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将李吟风当作了李啸云本人。

段思君心恒如铁地叹道:“凝儿,我与你饱受十六年离别之苦,那十六年里以为上苍残忍,屡次折磨我,这才千方百计地打听害我一生痛苦之人的下落,又胁迫不少江湖名士前到你小时候所在的医庐中刻意刁难你爹,这一切都被李啸云这个臭小子误打误撞给化解了,也是他将为娘压在心里多年的死结打开,本该感恩戴德于他,我们一家都受其莫大的恩惠,江湖常言: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报之。不是为娘冷酷无情,是我不愿看着我与你爹前车之覆,你却不引以为鉴,整日牵肠挂肚,叫我不忍心看你伤心。”

沈凝感动涕零地喊道:“娘,我知道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保护我,甚至不愿见到我有一丝伤心不快,可是……可是……感情不可勉强,就算您强拗着云跟我在一起,他在身边,心却在别处,凝儿也不会幸福快乐的。”

段思君冷冷地痛斥道:“他敢,没感情可以慢慢培育,当年你们不就相处得很开心吗?我想他不会十年不见连你一点感觉也没有,更何况你与他还是有感情的。”

沈凝摇首苦艾:“不一样了,他……他心里只想着报仇,哪里容得下我,何况我帮不上一点忙……”说着说着,泪水涟涟,似在惋惜自己,又似在为命运感到无奈。

“他人在心不在,为娘就打断了他的手脚,废了他的武功,这样你们就可以无时不刻地在一起了,日久生情,我想他迟早会对你动心。”段思君安慰鼓励沈凝,然而让在场无论谁听到这样的话,不禁心底泛起丝丝凉意,心惊胆寒。

沈凝哭得更加伤心,道:“娘,云的脾气你又不是没领教,不愿的事,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答应;若一心想办到的事便是千难万险也休想阻止他,你这样只会令他更加偏激,逼迫他往绝路上走。”

李吟风不知道他们与自己弟弟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就将自己救于段思君的无情剑下,心中对这位刚来的同龄少女心存感激,对这对母女,甚至一家的关系感到古怪好奇,心里愧仄地道:“姑娘,如是我弟弟有负于你,我是他亲生大哥,你的事就由我做主了,必然给姑娘与前辈一个合理的说法。”

段思君终于听他承认自己的身份,不值一屑地道:“你们本是一脉相承,有什么样的弟弟就有什么样的兄长,一个个让娇弱多情的女子为你们伤心,留在世间也是祸害,不如为民除害。杀了你,再去找他。”

沈凝熟悉母亲的脾气,曾因年少时的一段不堪往事而耿介于怀十余年,一度堕入难以自省的怨天尤人之境,报复给予给她身心伤害的沈闻疾几乎差点要了沈闻疾的性命。跪在段思君面前以身体紧紧地挡在李吟风前面,痛哭流涕地力劝着母亲,“娘,如今我们一家团聚,女儿感到无比高兴与幸福,以后您说什么凝儿都听你的,到时候爹爹与你还有我一起回到大理,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但首先恳求母亲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再滥杀无辜,错伤好人……”

“好人?李啸云也配?你说什么?不再为不值得的人伤心?什么事都能听从我安排?”段思君喜怒交加,情难自禁,一时不知怎么去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喜讯。

沈凝沉重地点头,自解安慰道:“他心里没有我,何必为一个不爱我的人伤心流泪呢?天下须眉男子多不胜数,李啸云声名狼藉,恶事做尽,与他在一起必遭到道义与良心的谴责。”

段思君见女儿能幡然醒悟,不再让自己为她担忧,心里感到莫名宽慰,缓缓地将剑放下。但她还是心有余悸,生怕沈凝不过是在救人急难,急中生智下存心稳住自己,灵机一动,朝李吟风问道:“李啸云现在人在何处?”

沈凝以为母亲还不肯善罢甘休,喊道:“娘!……”段思君伸手示意,继续道:“你作为他大哥不会不知道他人在何处,我只想让女儿与他作最后的道别,了却最后一桩心愿,好安安心心地跟我回大理。”

沈闻疾、沈凝父女这才长舒一口气,齐向李吟风看去,李吟风右臂受伤,沈闻疾又乃江湖名医,立即给他推宫过血,包扎伤口,但李啸云现在身在何处李吟风也并不知晓。

南宫紫滢见一场恩怨竟圆满收场,心里说不出的释然,脑中似乎想起什么来,率直坦诚地说道:“听闻在吟风大哥的老家,不过途径过往行人或是商贩不曾进到刘李村,于此刻发生了什么事也并未有半点风声。”

李吟风喃喃地道:“想不到小龙已经回家了,有劳前辈与各位高抬贵手,仗义相告,李吟风感激不尽,先行告辞!”还不待沈闻疾为自己裹好伤,拾起地上的宝刀,蓦地站立起身,朝着帮源洞方向片刻也不敢耽误地准备离开。

段思君既为沈凝的母亲,更是大理国的郡主,甚至是江湖名望正派,李啸云一直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为了天下安宁、江湖道义,势别要前去看看他在做什么?“不如同路,正巧我们也南下会大理,多少有个照应。”

李吟风顿住脚步,回首默然点头,不再多言,似乎这就是江湖人的心意相通,不必多言,一场恩怨化弥后大家不再记怀,变成了朋友。四人向南宫父女行拜了江湖之礼后,准备告辞。

南宫博望父女唯有遥望他们的背影,此刻想起刚才的跌宕起伏,心中不免还有些叹息、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