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叉腰冷笑,脸上皆是一副不屑之色,似在笑话李啸云的不自量力,好心都当作驴肝肺,嘟噜着嘴气愤莫名地道:“有的人溜须拍马都拍马腿子上了,这种人早点死了才好,你何必奉为坐上之宾?”说完气冲冲地转身向内堂里走进,不再对李啸云理会半分。
李啸云也不知何故,她还在生哪门子气,竟还耿介于怀,真是难以捉摸,唯有气叹几声,忍了下来,低头之余竟看到地上刚才那位老者站着的地方留下两个深及寸许的脚印,而正好自己站着的地方使用青石板铺成,那老者竟能踩踏出脚印,足见其功力深厚刚猛,非常人能及,那块青石板奇怪的地方除了那两个寸许深浅的足印外,并无裂开或是其他痕迹,看来是他有意留下的,只是不明白刚才他为何要做出此举动?难道是在炫耀示威还是要警告预示什么?其中蕴意实在难以窥探,疑窦重云,纠缠在心。
申牌时分,沈闻疾问诊回来,沈凝在内堂里准备晚饭,未来迎接。
一进门沈闻疾就兴致勃发地向李啸云问个不停地道:“云儿,今日你在家中又治好了几位伤寒风湿什么的;又有几人来抓药;还是你有什么疑难需要向我请教?一一向我详实禀来。”
李啸云还在为下午之事感到疑惑,一见师父回来,立即烟消云散般地笑脸喜迎地道:“回师父的话,今日倒没什么事情,不过不过就在两个时辰之前我们遇到一件怪事?”
沈闻疾一听连身上的药箱都未来不及卸下,就被李啸云的话吸引,连忙追问起来:“哦,什么怪事详细说来?”李啸云支支吾吾地道:“这,这”
“爹爹,今天来个怪老头,他本就有病,咳得很是厉害,就差肺都咳出来了,却不让龙师弟治非说什么等您回来再给看,您说天底下哪有病来找郎中,却不给治的道理?”
沈闻疾卸下药箱,整理了下衣衫,洗了下手,看着女儿居然憋不住话,抢在李啸云之前就把这事说了出来,也不责怪,谁让自己膝下无子,常年在外,娇惯坏了这个掌上明珠的女儿,任由她的心直口快,看着她端上可口的酒菜上桌,坐将下来,倒上一杯自己泡制的药酒,浅哑一口甚为享受痛快,哈哈大笑道:“云儿,真有此事?如此说来也真是奇了。”
李啸云生怕师父责怪自己因得罪了病人,败坏了他的名节声誉,不敢回话,心情过度紧张起来,连手里都紧握成拳,沁出冷汗,结巴地道:“回师父的话,师姐所言不差,确有此事。”
沈闻疾没有看他,闻声便知他定是怕自己追究怪责,不敢理直气壮,好心地询问道:“你怎么了?是不小心染上风寒了?怎么说话结结巴巴的,是不是劳及生寒的缘故,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不然如何给别人看病?”
李啸云见师父没有注意自己的表情难看,深究追问下去,这才舒了口气欠身谢道:“多谢师父关心,徒儿并未大碍,自己理会的。”
沈闻疾一边吃饭,一边做手势让大家一起吃饭,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并未对二人所经历的事放在心上,都认真沉默地吃着,都不敢多说,饭后,沈凝收拾洗碗,沈闻疾还是如往常一样,把采集来的药分类,至于李啸云就是研读医术,像什么《黄帝内经》,《疑难杂症解颐》,《铜人》等以增自己的医术,沈闻疾忙完后,吩咐早点休息,整个医庐又在紧张忙碌之后变得平静下来。
李啸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脑海之中还萦绕着白天的奇特之事,犹豫未决是该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给沈闻疾还是赞忍下来,免得多生枝节。可是那老者不像寻常人那么简单,不然不会在临走之前留下刚猛内力所留下的足印以示警告,那其中深意又令人难以捉摸,自己年幼见识甚少,自然不明。
就这样思来想去不知时辰,不知不觉以至子时深夜,可轻俏宁静的屋外却传来一阵异动,声音虽小,自己却能听得一清二楚,也是自己正在思考时头脑清醒所致,不然睡熟定不会听见这细微的动静。
李啸云也本无睡意,加上心事烦扰,又听见了屋外竟有异动,更是不能平和心情起身穿上衣物,要去瞧个仔细,不料透过窗纸师父房间也是微明的烛光闪烁,难道他还在为白天的病情进行整理还是在研制草药?
本无疑窦,谁知只闻屋后山的竹林之中传来一声衣袂声响,而后沈闻疾的屋子烛火熄灭,漆黑一团,深怕被发现行踪连忙躲进黑暗之处,见师父竟然深夜出门定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好奇心大甚决定悄声尾随在后看个究竟。
一路上沈闻疾跟着那黑影,身形奇快,自己一路小跑才勉强不至于跟丢,李啸云也没想到沈闻疾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大秘密瞒着自己,那轻功身法绝非寻常人相媲美的,自己虽未见识过真正的江湖人士,对其武功也全然不知,师父竟是武林高手,身手还不弱,平日里从未在自己和沈凝面前展露出来,看来他还是一个隐居埋名,阔别江湖的人物,不然这些事也不会瞒着最亲之人,其中一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
一想更增自己的好奇,今晚看来没有睡觉真是收获不小,可自己也不得不步步为营,免得师父不想让自己知道,其中的原因不容忽视,李啸云生怕师父责备自己的多管闲事,悄声在后不敢太接近。
大约半个时辰,沈闻疾紧跟前面那团黑影越来越近,李啸云足足在后离他们数十丈之远,为了不想打草惊蛇,可再看身后,医庐的位置也全然不知,全身也跌跌撞撞摔了还多跤,好在年轻体健,全不放在心上,在深夜密林之中追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裸露的手脚好几处被划伤了皮肉,鲜血汩汩,弄得麻痒难受,全凭自己的好奇心占据此时,也顾不上这些皮肉之痛,一心只放在师父身上,他跟出来定不是什么寻常救急之事,一定是故人探访,所以才不惜深夜奔波。
前面的光线似好了许多,而李啸云耳中清晰可闻瀑布水流之声,这才回想起此处也是常常光顾的场所,正是医庐东南方向的溪流,那瀑布本不及两丈,水声也不是很湍急,可夜深人静,百鸟归林,林中的走兽虫豕也安静了,自然不值一晒的瀑布还如往昔一般奔腾倾泻,弄得声音响彻,震耳欲聋。
沈闻疾也停下脚步,轻巧地落在溪边岸上,与追随那人站直对立,二人在交谈些什么,只恨自己相隔甚远,加上水声湍急,根本没法听清,又不能太接近,免得自己形迹败露,被沈闻疾等人发现,到时破坏他们的重逢事小,得悉他们之间的隐秘事大,追究起来难辞其咎。只得站在深处默默w?
与师父对立而站之人的身形好似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事出突然也无暇理会,谁料那人大马金刀地张牙舞爪起来,好不欢喜鼓舞。
李啸云忍不住朝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近些,以瞧的更仔细,听得更真切。也不想就此错过如此天赐良机,躲在一颗足够遮挡住自己弱小的身子后,侧耳倾听他们的交谈什么,只闻这山涧之间响起了他们二人的合奏,那旋律幽雅、宛转、沁人心脾,令人入神,陷进沉迷陶醉,声声悦耳响彻此间。
那未明身份的陌生人席地而坐,看着前面的溪流山涧,尽情抚琴奏乐,只闻那声音时而高亢,让人身临其境,置身在平荡无际的海江之中,不由大感畅怀惬意,就像亲眼所见奔腾如潮的黄河之水滚滚滔滔,直奔东方,声势浩大,真想展开胸怀去亲身体验四周一切皆寂静渺小,尽入那种坦荡适畅之下;时而平和温雅,就像进入一望无垠,深及过人的芦苇之中,有人躺在这里,仰望蓝天白云,潜静埋伏于此,也不知是自己身在其中,还是原本就是这芦苇丛的一部分,只是四下暗藏杀机,危险四伏,让人不由有种扣人心弦的紧张;时而骤变突发,大江岸边黄沙无限,一处干枯潦倒寂静的芦苇之中,早有人藏匿于此,待时而动,天上掠过一行大雁,往这里高鸣啼叫,渐渐南回。
藏于此间的人已经上好羽箭,搭在箭弦之上,拉满弓,弯身朝天上的大雁****而出,只闻一声哀鸣,一只孤雁已然脱离群体,忽尔栽落下来,落至黄沙之上
李啸云对这靡靡之音,丝弦管竹,六音五律丝毫不懂,只见师父这晚雅兴勃发,竟与来者合奏一曲,简直胜过天籁地颂简直就像人间绝响。令自己锵锵入耳随动,竟然沈闻疾双手持着一只长笛优雅横抚,这是李啸云又不知的一个秘密,要是自己将今晚之事告诉予沈凝听,恐怕她会说自己信口胡诌,胡乱编造,看来沈闻疾还有多少秘密不让自己去探悉的,竟然会一改平日文弱模样,骤然一变成为一个连自己这种精干强壮之人也不及的速度;还有他手扶长笛合奏音律,根本不像平日那个迂腐郎中,甚至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要不是自己无意之间亲眼所见,自己道听途说也是不敢相信无疑这场景对自己震聋发殇。
沈闻疾与抚琴那人所奏合在一起,一个所奏曲音平和中正,略带温柔雅致,渐入低沉;席地抚琴者越弹奏越显急切高亢,传出声音就好像履险为夷、举重若轻、看上去既急切却又毫不费力,李啸云听得又惊又喜,真想冲上去为他们姣好的曲目拍手叫绝,可又怕惊扰了二人的心情与雅兴,戛然而止,就此中断,错过了平生最美好的音律。
倏尔之后,琴音铮铮猛烈,笛声所奏附和相随,曲音虽一致,沈闻疾的曲趣却有迥异,师父所奏有丝竹管弦之美,席地抚琴者琴音就像洒脱自如,似在割败革,击破布一般刺耳,激起自己内心热血般的沸腾,令人意气勃发,两股音色交汇在一起,回旋宛转,悠扬和悦。
沈闻疾的笛声变换音色,变得清丽动人,忽高忽低,时轻是响,轻低之极处似有意衬托出琴声的优雅韵畅,可依旧在李啸云耳畔听得真切实在,清晰可闻;低音昏沉之中偶有珠玉跳跃,清脆短促;琴声倏尔势如破竹,此起彼伏,繁复凑增,一柔和、一清脆、就此糅合共鸣在一起,李啸云又恍如其神,如临人间仙境之中,为此沉醉。先是鸣泉汩汩,溅玉飞珠,续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更像是惊醒了此山涧的春晖万芳,争奇斗艳,涧关鸟鸣,百鸟朝凤,彼唱我合、渐而之下,一声大石沉落,惊得百鸟起飞,春残花落,万籁俱静;又闻雨声淅沥萧索,一股凄凉寒澈,秋高气爽,云气氤氲,若有若无,不一片刻之后,情志意趣低落,由此终结,曲尽音止,全然听到耳中的还是那山涧里的瀑布之声震响轰隆。
李啸云犹如亲身在此其间,一时难以回神,差点身临其境,俨然痴迷陶醉,待两股音律停顿良久,方才大梦初醒,惊犹未定。自己对这高雅的音律半窍不通,却也情不自禁地被其深深吸引,就像着魔催眠一样,难以招架住心驰神往,忽闻沈闻疾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很是称心如意,又似很久没有如此尽兴畅怀过的痛快。
惹得李啸云不免迟疑,暗道:“师父为什么大笑不已,那人深夜来此不会只是要师父他老人家出来与他合奏一曲那么简单罢?”可是心中疑问却又不敢上前直接问明,生怕弄得二人大为不悦,唯有静息细听,到底会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