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微风不惊
“你不在院子里看烟火,跑这儿来干什么?”他俯下身把我掉在地上的荷包给拾了起来,仔细拿在手上把玩。“秀的是鸳鸯戏水。我说,你不是趁这个机会去私会情郎吧!”
我的脸一红,顿时像火烧般热辣,幸好有夜色的遮掩,让我不至于太过难堪。
“爷说的是哪儿的话?歆梓只不过是闲来无事秀来消磨时间的东西,何来情郎之说?”
“那既然是消磨时光之物,想来赠与我也无妨!”八阿哥笑吟吟地那了荷包直接塞进了中衣里。
“这八阿哥的旨意歆梓定当遵从!”我只能暗地捶胸顿足。连荷包都抢,我那几个烤地瓜算是喂狗了!
我的不情不愿,他看在了眼里。玩味地打量我。
不知道他又想什么,我赶快推说头痛,要去休息。还没等转身,八阿哥又出了声响、“明日一早,你换套宫女的装扮,去东门口。那里会有轿子接你”
“回八阿哥的话儿,歆梓不明白您的意思?您是要接我出宫?”我打断他的话。心中狐疑,莫非他是要拐我出宫?“您应该清楚,多罗格格可是不能随便出宫的,歆梓可不敢违抗宫规。”
“好家伙,一年不见,现在还知道用宫规压我?”他顿了一下,“既然爷要接你出去,自然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说来也没什么,就是请你去王府品品茶、聊聊天儿!”
“歆梓不敢从命!”我态度坚决。
“哼!你可知道这次和亲,新娘本来是谁?”他冷哼一声。“要不是本阿哥从中周旋,你早就要配给外族,远嫁边陲。你以为宫中待嫁的格格还多吗?”
原来原来是这样!我心一惊。
“歆梓自从入宫以来,就明白自己的责任,就算有一日要远嫁,也是心甘情愿!”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可硬是挺直了脊梁骨。输人可以,绝不能输阵。
“要是和亲是你所愿,那我也成全你!落日格格也只是名头,你相不相信,明儿个一早,我就能把你的名字换成落日格格!”他上前一步以手抚上我的脸。“不过,这是你想要的吗?你是个贪心的人。真的会任命去过那种茹毛饮血的生活?”
我推掉他的手别过脸去。要是两年之前,我一定欣然前往。可现在多了个牵挂,就不能就这么离开!至少现在不能!
“歆梓,我远比你想象的更要了解你!或许甚至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你和我是同一类人,也必会走同一条路!”
“明天,我会在府中等你!”丢下这么一句话,八阿哥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独自站在那里,苦由心生。
就是有万般个不愿,我还是乖乖地大清早跑到了城门口。现在的我一身宫女的打扮,对着任何人都低头行礼,到也是新鲜的经历。
还没待我上前询问,把守城门的驻军就自动放我出去,想来八阿哥早已打好了招呼。
两人小轿,一路颠簸,我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挑开门帘之时。人已在北新桥八阿哥府邸了。
轿夫只说八阿哥早朝,尚未归来,让我稍等,管家自会前来迎接。便下去了。
耐不住性子的我,决定先自己到处逛逛,一身宫女妆扮,也不怕别人认出来。我一边走一边张望,忍不住惊叹!不愧是得宠的八阿哥!不愧是大清的阿哥府,真是气派非常,虽然不及紫禁城的“一殿居正中,十亭分左右”的布局雄伟,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红墙黄瓦,画栋雕梁,金碧辉煌。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想来若是朝暾夕曛时分,真是仿若人间仙境,从中也足以看出他在康熙皇帝心中的份量!
走着走着,前面呼啦啦地冒出一帮人。走在最前头的女子一身吉服褂装,织绣五爪金龙四团于胸前。
她的穿戴不凡,难道是八阿哥的嫡福晋郭络罗氏?听说此人以擅嫉声名远播,曾经为了阻止八阿哥纳侧福晋而大闹养心殿,在康熙爷的面前对八阿哥不依不饶,最后还是八阿哥服软,打消了娶侧福晋的念头!
我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
她们渐行渐近,福晋的容貌娇艳,活脱脱的一个满族美人儿,只是此时,她的一双眼里,喷出的怒火足以让人化为灰烬。
到底是谁招惹了这要命的人?真是不想活了!我赶快退了几步,让出道路,低头施礼。
谁知,八福晋走到我跟前停了下来,后面的宫女太监也都扎堆地尾随在后。这阵势像是要跟谁拼命。
“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我赶忙掏出帕子,慌慌张张又福了下去。
“你!赶紧去我屋,把放在床底下的藤条给我拿来!要粗的!我到要亲手教训教训那个叫歆梓的小贱人!抢男人竟敢抢到府上来了,也不撒泼尿照照,她有那么大的福分吗!”八福晋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模样真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地。
我心里一惊,莫非八阿哥别有企图?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奴婢遵命!”我不动生色,赶紧退下。就这几步,我心中转了千万个念头。怎么办?怎么办?就算是混出王府,我也万难入宫。要是留下来又定遭八福晋的毒手。
左思右想,权衡利弊,我决定按兵不动,静待八阿哥回府。此时此地,也唯有他能保我个周全。
可现在要躲在哪里?
把心一横,找了个小婢女问清楚福晋的大屋的去向,便按照吩咐去拿藤条。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也只能赌上一把!
取回藤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绕到正厅里。
只见八福晋正端坐在八仙椅之上,奴婢,太监恭顺地站在左右两旁。
我连忙把藤条交给八福晋的贴身侍婢,然后退到墙角,如旁人一般恭顺而立。
过不多时,一个中年男子前来觐见,八福晋二话没说,左右开攻,先是赏了两个嘴巴!
“人呢?那个小贱人呢?”
“福晋!老奴实是不知。爷是让奴才去迎人,但奴才到那儿之后,轿子里早就空无一人!”
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煞白。八福晋怒气冲冲,抓起藤条上前就抽,换来惨叫声声不绝于耳。
我暗自庆幸,可对这人却有丝歉意,要不是自己溜的快,这几下子难保不会要了我的小命。
“你这个狗奴才,定是要帮着王爷藏匿那小贱人!我就不信,搜遍整个王府,还找不到人?除非她能变成苍蝇飞出去。今天,活要贱人,死要见尸!”
已然昏死的人被抬了下去。八福晋又下令关闭所有通向外头的大门,全府邸搜找脸孔陌生的女子。
还好我压对了宝,正厅里的奴婢并未算在内。
过不多时,共有四名奴婢装扮的女子被带了上来,跪在八福晋面前。
这女人也不啰唆,直接就打,还专往脸上下手。顷刻间,几个如花似玉般的姑娘被打得惨不忍睹。惨叫声、哭啼声、求饶声声声震人心弦!
拳头越握越紧,我觉得自己快要爆发!并不是说我心肠有多好,不忍下人无辜受连。只是八福晋实在是太过跋扈,她必不知我格格的身份。如若交代清楚,她兴许有所顾忌,不至于发疯至此!
还未待我有所行动,匆匆有人来报,说是康熙爷驾临八阿哥府,整个府邸顿时鸡猫子狗跳。八福晋也慌了神儿,立刻命人把那几个女子拖了下去,清理血迹。
刚忙活完,圣驾已至,八阿哥近前相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磕头的磕头,施礼的施礼。
此次康熙爷来访,确是让人摸不出头绪。皇上极少探访皇子的府邸,府里的一大票子人没谁瞻仰过龙颜。现下天子驾临,在加上刚才之事,有几个年纪稍轻的奴才跪在一旁直发抖。
当然,我也在其中。一来此时身份绝不能暴露。二来皇上也算是我的皇阿玛,磕个头,也本属应当。
“儿媳给皇阿玛请安!祝皇阿玛体态康健!”八福晋换上如蜜般的盈盈笑容。
“都起磕吧!”
“谢皇上!”整个屋子的人才敢喘了口气儿。
圣驾天颜,莫敢仰视。我只偷偷地瞧瞧。说来好笑,每次宫中的宴会,我离主坐甚远,根本看不清楚皇上的长相。
原来,这就是大清朝的康熙皇帝。他温和却又不失威严,人到中年,更显得意气风发。从他的脸上我看到了太子、八阿哥的影子,但更多的还是四阿哥。众位皇子之中,论外貌,四阿哥与其极像!
站在他一旁的八阿哥则是一脸铁青,看上去气的不轻。八福晋这招闭门寻人,定是把府里折腾个人仰马翻,叫皇上看了笑话儿。
察觉到我的注视,八阿哥向我这边扫了一眼。露出些许吃惊的神色,随即恢复正常。
我心头一乐。活该!吓死他才好,谁叫他威胁格格,胁迫我出宫!
康熙爷坐定后,八福晋亲手奉茶。围前围后,前一句阿玛长,后一句阿玛短,哄得龙颜大悦。
不难看出,皇上也是极疼这个儿媳。不然也不会对府上之事只字不提。
“前些年”聊过家常,康熙爷回到正题。“你额娘对诗词歌赋深有研究,朕也就投其所好将王羲之的《兰亭序》赐予良妃。”
“皇儿也曾听闻额娘提及此事!”八阿哥答到。
“嗯!前几日来我天朝参拜的准格尔部王子,向朕讨要此物作为联姻的嫁妆。朕已然应允。你额娘说《兰亭序》如今藏于你府,那你就呈上来吧。”
“儿臣遵命!”八阿哥答的极快,招来下人去取。
八福晋又带着小阿哥进来,对着孙儿,康熙爷更是笑的见眉不见眼。
又一会儿,下人折返,伏在八阿哥耳边低语,八阿哥脸色顿时大变。
“怎么?有何不妥?”康熙爷抱着小阿哥询问。
“请皇阿玛恕罪,儿臣素来喜欢收集古玩字画,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兰亭序》,等明日早朝,儿臣定当奉上。”
“也好,那就这么办!”
等康熙爷摆驾回宫已是晌午十分,本来是要留下来用膳,可宫里捎来了口信儿,说是德妃娘娘不适,万岁爷摆驾回宫去了。八福晋自知惹恼了八阿哥,也就借着哄小阿哥午睡这个由子躲了出去。等他消气儿后再做打算。
满屋紧张的气氛登时烟消云散,我略微舒展了下筋骨,杵在哪儿好几个时辰,整个人都僵硬了。
八阿哥的脸是越来越阴沉,皇上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招来管事。难道是因为刚才皇上提及的《兰亭序》?我忍不住猜疑。看情形,《兰亭序》在八阿哥府里是出了岔子。康熙爷要的东西,要是拿不出来,就是皇子恐怕也难免受累。
难怪他明明看到我,却也无暇理睬。我反倒倍感轻松,拉过旁边儿的椅子便坐了下来。
“饭桶!都是群饭桶!我怎么养了一群废物!连一幅字画都保管不好!”八阿哥咆哮道。
“回主子爷,这幅《兰亭序》是良妃娘娘的心头所爱,奴才们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轻视,只是这些天雨水重,想来是纸张受了潮气所致,才会发黄。八爷饶命!”回禀的老奴想来跟随八阿哥已久,一大屋子的人,只有他敢呈上卷轴。
八阿哥缓缓将其展开,中间果然有一处鹅蛋大小的黄迹,此时看来甚是夺目。要是如此呈上,龙颜必定震怒!
八阿哥一脸无措地跌坐在椅子上。“好个雨水重!好个雨水重!明儿个朝堂之上可是一句雨水重就能解决的?”
整个大厅又是陷入吓死人沉静,没人敢搭话儿,生怕一个不慎惹祸上身。
“歆梓道是有个点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本来是想邀你品茶,最后还让你看了两个笑话儿!”不愧是皇子,天生就有临危不乱的特质。刚才还慌乱不定,现下反而看不出什么了。
“来人!上茶!”
阿哥府的贡茶,果然是上品,离老远就隐约闻到那股子清香,可我还真是没心情喝这杯茶。眼看就要大祸临头了,还在我的面前装什么淡定?我就不信他不急!
“刚才万岁爷要的《兰亭序》,八阿哥这会儿可是呈不出,歆梓愿为八阿哥解此忧虑!”我笑吟吟和他对望。就不信他不动心。
果然,他的眼神亮了起来。
“愿闻其详!”
“歆梓不才,自幼喜爱临帖摹碑,王羲之的《兰亭序》不巧正是我擅长之文,如若八阿哥不嫌弃,我可以临摹出来,献与阿哥,为您排忧解难!”
“你你有几分把握?”
“那还要爷看过了才做得了准!”
八阿哥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你可知道这事儿要是让人发现了,是要掉脑袋的!”
“只说《兰亭序》收藏在府邸,无人接近,咱们也不知怎会变成了赝品!况且赝品是公主出嫁的陪嫁之物,那是要远赴边陲的,想是应该无人识破!”
“那你求什么?”
“啊?”我一愣。
“天下没有白捡的便宜事儿,你帮我这次,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唉怎么宫里的人都是一个样,就不愿相信不求回报的帮助?也难怪,天天总是想着如何去算计,陷害,哪还肯相信什么真心?
心思一动,我改变了主意。
“本格格也不知要求些什么,若是过一阵儿想到了,告诉你,那还作数吗?”端起茶杯,我浅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