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郊外探尸
“昭儿不想去……”云昭忽然眼神黯淡了下来,往事一幕幕的重演,十八岁这年,她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面对外面的世界。
“别怕,有叔父陪着你,还有你云飞哥哥,有我们保护你。乖孩子,想做什么就要去做,日后便不会后悔……”云昭抬头看着商振国,他仿佛在缅怀什么往事。
当年的他,就是太过执拗了,始终不肯出现在有云昭娘亲的场合,不肯与她走的近些,否则他有绝对的理由相信,那个女人也许会爱上他而不是他的哥哥,如今,他不想让昭儿也逃避……
无论爱恨,无论苦痛,他给了她一个全新的身份,她不再是前朝公主,她可以敞开心扉做自己想做的……
当晚,云昭与商振国、商云飞一行,随着柳相爷进了皇宫。商振国不禁慨叹,二十年世事变迁,这皇宫已不复当年模样,只是望向栖凤居的时候,他眼神里还有一闪而过的温情,因为他深知,那里曾经住着云昭的母亲。
远远看去云昭是带着面纱的,面纱之下的仍旧是一张被画得花红柳绿的脸,下午商振国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她说可以试着让自己走出前朝公主的阴影,但是不想让大家这么早的接受她的新身份,也不想让他们有所怀疑。
“蚕小姐为何以面纱遮面?”柳擎海不禁疑惑。
“哦,小女生来面丑,怕惊了各位大人和皇上圣驾。”‘蚕商’也就是商振国上前解释道。
“这……”柳擎海是个懂礼仪的,在皇帝面前遮遮掩掩总归不好,所以也为难起来。况且看着那小姐的眼睛,却有着倾国倾城的样子。
“云儿,把面纱摘下来让相爷瞧瞧。”商振国微笑着看着宝贝‘女儿’。
“是,爹爹。”云昭轻轻摘下面纱,露出的斑斑点点还带着一颗丑陋的大红痣的脸让柳擎海惊诧不已。云昭也瞬时装作伤心的模样,看上去好像是因为自己丑陋的面容而自卑。
“真是对不住,小姐快把面纱遮上吧,本相会负责跟皇上解释的。”眼底一闪而过的遗憾,这么一双美丽的眼睛,怎么就偏生在这样一张丑陋的脸上呢。
云昭唇角牵起一抹难见的诡异微笑,果然女子的眼泪是好东西,就算丑陋女子的眼泪,看来也是能够打动人的,她轻轻的把面纱遮在自己那被画的看不出样子的面颊上。
这次宴请在撷月斋,撷月斋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可以俯视整个皇宫,而且高台林立,就像伸手就能摘到月亮似的,所以叫撷月斋。
众臣到齐之后,镇南王司马璨与状元爷柳晟杰终于姗姗来迟,云昭不禁往两人的方向望去,却不明白为何司马璨也在宴请之列。
“镇南王到,柳状元到。”宫人的高喊声让她明白,原来这马璨竟然是镇南小王爷:司马璨,他骗的她好苦。
司马璨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便循着那目光望去,深如寒潭的美目,在他的身上有意无意的扫过,他竟然觉得那目光很熟悉。很像云昭……
转念一想,云昭是死在他面前的,如今尸身还停在柳晟杰的别院呢,柳晟杰整日守着云昭的灵柩,不忍下葬。想到这里面上的惊喜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和难过。
“皇上万福。”两人齐齐单膝跪地,朗声朝拜。
“免礼,镇南王回京多日,朕今日才为你接风洗尘,怠慢了。”因着下午司马璨给了他一张去别院的底图的缘故,他心里颇感激他,尤其是地图上小小的一行字,沿此路而往,必有君想见之人。
“臣弟不敢。”一句话又把云昭拉回了现实,他们是兄弟,司马璨接近自己难道是没有原因的吗?她想不明白。
接下来无非是常俗的宴饮,皇帝敬众臣,众臣惶恐回敬皇帝,这样的场面云昭早就看腻了。表面上对你阿谀奉承,其实内心又不一定是怎么想的呢。
“今日宴饮,怎么有人带着面纱呢?岂不是对皇上的极大不尊?”柳晟雪在柳相爷的教养之下倒也真是个懂礼仪的人,只不过总没安什么好心罢了。
“回皇后娘娘,此女面丑,不敢惊动了各位大人和皇上皇后。”他自家父亲柳擎海忙起身解释道,她知道她那个父亲虽然为了家族的事儿显得自私了些,但是平日里绝对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为国为民,私心没几分。
“哦?究竟如何面丑?竟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柳晟雪并不是真心想看面前的女子到底有多丑,她只是想用别人的丑陋来衬托她的美丽和倾国倾城,所以她才非要看不可。
柳擎海一时不知道该怎那样为云昭解围,云昭自知自己那张脸已经被画的亲娘也认不出来了,所以并不紧张。
她起身,轻轻的向前迈进一步:“皇后娘娘可是要看民女的容貌?”云昭轻巧的问着。夜深露重,风寒料峭,声音渺渺的飘向柳晟雪,让她觉得一阵冰冷刺骨,真奇怪……
柳晟雪只是站在原地,不说看也不说不看,宴饮的大臣们也都停了下来,看着两名遥相站着的女子。
云昭轻轻一笑,那笑声低不可闻,却好像传到了柳晟雪的耳朵里,她心里自知云昭已经被司马剑的人所杀,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怎么会如此相似呢,她对她的容貌更有兴趣了。
云昭知道柳晟雪的心思,不过是为了用别人的丑陋来衬托她的美丽。其实如果不是安了这样的心思,云昭宁愿觉得她是个漂亮的女人,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还尚可。
想着低下头来一手牵下缠着面纱的簪子,顿时一张丑陋的让人不敢恭维的脸呈现在众人面前。云昭看得出来,那些大臣们一个个都想把喝进去的酒吐出来,但是都在强忍着。
柳晟雪如愿的看到了一张丑的绝伦的脸庞,便安心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眼中满满的不屑。一张尚且算的美丽的脸,生在这样一颗狠辣的心上,真的是浪费了,云昭心想着,便不再看她。
柳晟杰注意到了云昭的坦然与淡定,一个如此丑陋的女子,能在众人面前轻巧的摘下自己的面纱,想来是心胸豁达的,还有她身上那种难言的熟悉感。
“皇上,众位大人,宴饮之余何不欣赏歌舞,给众位助助兴?”礼部尚书施怀仁上前请示司马寒的意思。
曾经听到施怀仁的名字,云昭忍不住笑了起来,施怀仁倒也不是不好,施恩散德、胸怀仁爱博大之意,可是谐音就谐的很凑巧,施怀仁,是坏人,听着这名字也不像是好人。人家是礼部的人,自然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儿。
“准。”司马寒一杯一杯的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酒,云昭没了,他活着也像死了,虽然她那么恨他,可是他是那么爱她。
撷月斋最高的地方,曾经是给云昭跳舞专修的,前皇帝商振业知道女儿爱跳舞,不惜自己经商时攒下的钱财,在撷月斋最高的地方修了这么个舞台。
如今他却一句话,就让别的女人在上面翩翩起舞了,云昭略微看了看只顾喝酒的他,好像有那么一丝的心疼一闪而过……
一名同样蒙着面纱的女子,身姿曼妙,背影看来颇有几分像云昭。步履轻盈,不盈一握的腰肢,眼神里满满的娇羞之色,雪白的手臂上缠着长长的菱纱,一袭飘带编织而成的舞衣更衬得她神秘而美轮美奂。
音乐起。她跳的是云昭最擅长的舞蹈,梨花舞。春情本薄,严冬清寒,几簇梨花,迎风而放,更是应了这早春的景。云昭跳的是毁灭,而她跳的是新生,是希望。
转身起舞的瞬间,因为蒙着面纱的缘故,与云昭更是有七分像了,云昭心里不禁诧异,这个施怀仁弄这么一个美女来,摆明了就是勾引司马寒的。
一舞完毕,轻轻的女儿香随着春天夜里的风轻轻飘飘的飞至众人的面前,销魂之极。那美女轻轻一拜:“小女施惠琳参见皇上、众位大人。”原来是施怀仁的独女。
司马寒呆若木鸡的上前,简直跟昭儿太像了,尤其是那一甩水袖的模样,眼神里清透的娇羞女儿态。
“请起。”司马寒扶着施惠琳起身,‘某股风’适时的吹落了她的面纱,清透娇美的容颜顿时展现在众人面前。众人心里暗暗称奇,刚才一名丑陋的不得了的面纱女子,如今有一名美丽的面纱女子,今夜这宴席,来的也是值得了。
“你愿意做朕的妃子吗?”司马寒轻轻握起她的手。
施惠琳巧然一笑,欢快的往远处跑了起来,而司马寒在她身后快步追了上去,众人只顾宴饮之乐,没有人听见他口中明明喊着昭儿,等等我,昭儿,等等我……
只柳皇后黑着脸不与人说话,过了一会儿便推脱身体不舒服回自己的栖凤居了,想来也是看司马寒追着施惠琳走远,心里不舒服。
一场宴会顺风顺水的结束了,回去时,商振业、云昭、云飞、柳晟杰、柳擎海一行往宫外走去。
“小心……”柳晟杰适时扶了云昭一把,这皇宫久不住了,连这里有几级台阶她都记不起了,怪不得差点被绊倒。
“谢过柳状元。”淡淡的口吻,却深看了柳晟杰一眼,这几日,他太憔悴了。
“敢问姑娘芳名?”这声音简直太像云昭了,只可惜云昭拥有绝世的容颜,而面前的女子只是个丑女孩,绝不会是她,他的内心开始挣扎,还是问出了口……
“小女蚕云……”云昭盈盈抬头,如水般温柔的目光对上柳晟杰疲惫而憔悴、血丝密布的眼睛。为了她,他竟然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他真的这么爱自己吗?
“你与我的一位故人,很像……”柳晟杰自嘲的笑了笑,昭儿已经死了,你怎么可以把别人当成他。
“古人,云儿想,状元爷的那位故人一定让状元爷非常挂心吧。”云昭想看看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挂心?那是一生一世的牵系,她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子……”柳晟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陌生的女子说这些,苦涩的一笑一个人离去。
一生一世的牵系吗?他爱她吗?是爱吗?云昭心里乱了。曾经是司马寒把她赐给他做家妓,她以为他所有的维护只是为了相府的地位,就算他豁出性命救她,她也没有真正的在心底感动过,却因司马寒的一句话,她就心痛的无以复加。
“云儿?跟父亲回家了!”商振国看着云昭愣在原地,便拉了拉她冰凉的小手,柳擎海看着人家父女亲昵的模样便想起了那个深宫里的自己的女儿,贵为皇后又怎么样呢?
想着便没有回府,去看看自家女儿也好。
“皇后娘娘。”柳擎海在后面叫住了在暗夜里漫步的柳晟雪。
“父亲。”柳晟雪回头泪流满面,扑倒在父亲怀里。
“晟雪……怎么了?”柳擎海心疼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女儿好累,爹爹……”柳晟雪全身颤抖着,忍不住泪滴。
“唉,你已是后宫之首,还争些什么呢?”柳擎海无奈的看着女儿憔悴的脸庞。
“女儿不甘心,一个云昭,一个施惠琳,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说罢狠狠的甩甩衣袖,决然而去。
柳擎海看着女儿的背影心疼也无济于事,皇宫之中凝惠轩华灯亮起又熄灭,司马寒与施惠琳一夜欢爱、柔情无限。
殷红的幔帐中,司马寒泪意盈盈:“昭儿,朕想要你……”他醉了,醉在云昭之死的疼痛里,醉在不愿面对现实的梦境里。
怀里的人儿乖巧的吻上他的唇,管他叫的是谁,只要被皇上宠幸就够了。幔帐泻下,春光无限,一夜欢爱,荣宠备至。
次日,凝惠轩成了施惠琳的永久驻扎地,一夜风流、赐住凝惠,位及惠妃,为世人所称道,而世人并不知,那将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自己的男人宠幸。
司马寒拿着司马璨给的地图,瞒住了众人,独自往郊外别院而去。
清水小榭,依山傍水,清风拂过,温暖馨香。他知道这是云昭喜欢的处所,也明白了为什么云昭愿意跟柳晟杰待在一起。
大门望去是素白的灵堂,白面黑字的灯笼,黑白相间的冥花。唯一一个他愿意用一生去温柔呵护的女子,永远弃他们而去了……
司马寒径自往里屋走去。
“谁让你来的,这里不欢迎你……”柳晟杰背对着司马寒,面向云昭的灵堂,只听脚步,他也知道是他来了。
“朕只是来看看昭儿,送她最后一程……”昭儿,若不是有天下牵绊,司马寒早随你而去了,尘世的名利之争,帝位之争都没有你重要,我只不过是司马家复国的牺牲品而已。
“她不需要你来送,是你害死她的,你不知道吗?是你……”柳晟杰回过身,泪水汹涌而出,君臣之便、幼年的情谊,让他不愿伤害他给云昭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