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等待
“老詹,求你,求你救救她。”商振国上前握住詹老的手,他认得他,他是当年的神医詹,若是连他都没有办法,那他的昭儿就真的没人能救得了了。
“商……蚕老爷莫要担忧,老夫定会尽全力救治昭儿。”说话间又看了看昭儿面色。
“那就多谢了。”商振国握住詹老的手忍不住颤抖,他担心了太久,若是昭儿一日不醒来,他便一日无法安眠。
许是众人都在商讨救人之法,房内有些许嘈杂之故,司马寒竟然挣扎着醒来。刚一清醒便挣扎着要下床去看昭儿,踉踉跄跄的强撑到昭儿床边,脚下不稳摔了下去。
“詹老,朕求您,一定要救活她,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救活她。”刚刚缝合的伤口又溢出血来,伴着一行清泪,伤怀的滑落。
“皇上切莫如此说,老夫承受不起,救人的法子倒是有一个。”詹老赶紧扶起倒在地上的司马寒让他起身,不然自己的一番功夫就要白费了,好不容易才救活了他。
“在遥远的终南之巅,长着一种叫冰莲的奇花,冰莲并非俗世所说的莲花,而是千年冰川融水与终南山巅的诸多矿物凝结而成,在终南大水瀑的上方,有一颗每千年逢盛夏就会成熟并且脱落的冰莲之心,此冰莲由万年寒霜千年冰川凝结而成,具有活命的功效,只是此去终南,山高路远,若非久经训练之人,怕不能胜任。况,想要云儿性命的人,不在少数,就是有人能去,谁去也是个大问题。”詹老捋捋渐渐花白了的胡须。
“那颗冰莲之心不是被寒哥哥给震碎了吗?”司马璨突然想起旧事,那大水瀑之上的冰莲,正是司马寒当年不小心撞碎的。
“此乃圣物,凡人是不能破坏的,经三个月零三三天,九九归一,冰莲还会变回原来的样子。”詹老看着紧张的众人。
“詹老,让老夫去吧。”商振国首先站了出来。
“不,父亲,您年事已高,暂且留在府内好生照看云儿,还是让儿子去吧。”商云飞上前阻拦。
“不妥,你可知上山的路?你可知大冰瀑的方位?巍巍终南,穷极一生,也未必能走到头,你何处寻去?若是耽误了云儿,岂不是白费心力?”詹老断然拒绝。
“詹老,让朕去吧。诸多事皆因朕而起,朕不能置身事外。”司马寒虚弱的说道。
“皇上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终南山巅极度苦寒,此去必然要在山巅住上个三四个月,方可等到冰莲成熟,皇上不可弃家国社稷于不顾。况,皇上的伤势,怕也禁不住长途跋涉与山间苦寒,若是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了,何以救云儿?皇上是云儿活下去最有力的支撑,无论是为了爱还是为了恨,为了皇上,云儿总会坚强的活下去,若你不在云儿身边,她还撑的了三四月吗?”詹老说的不无道理。
被拥堵在外面的司马璨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对终南最熟悉的,莫过于璨儿了。终南山是璨儿的封地,幼时,璨儿曾与寒哥哥同在终南习武,对大水瀑的位置再熟悉不过。如今南方平定,边关安宁,就让璨儿去吧,璨儿愿以性命担保。”司马璨镇定的说着,他从来都有这样的智慧,他知道自己是最佳人选,也知道凭着司马寒对自己的信任,绝对不会拒绝,他更知道,他去终南取回冰莲之心是最好的选择。若是换了别人,让他怎可放心呢。
“也好,你便去吧。”司马寒看了司马璨一眼,他对昭儿的情愫他怎会看不出来,只不过他明白自己一直都是他敬爱的寒哥哥,他是肯豁出性命为他效忠的人,自然不会在心底打什么歪主意,一直以来,只有他是他唯一可以信任也永远信任的人。
司马璨走后,詹老让昭儿服下了一颗续命丹,太医们也开了些药,说若是不能喝下去,便让小丫头们给她进行药浴。昭儿身上伤痕太多,又强饮下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若是此次治不彻底,怕又会留下后遗症。
詹老留下了一瓶玉露,吩咐给昭儿敷在体外伤处,可以减免留下疤痕,之后一个人去与那面纱女子会和。
一番折腾,第二日日暮时分才回到小镇上。女子见詹老回来,自是紧张不已的上前打探着消息。
“詹老,公主怎样了,可有性命之忧?”女子问道。
“服了药之后性命便暂且保住了,只等镇南王从终南山带回冰莲之心,来助昭儿续命。”詹老神情淡然,续命,何来这样的说法。
“为何是续命?”女子问道。
“你不知晓,昭儿三魂七魄已经游离,怕是早没了生存的意念,老夫用药稳住了她的命脉,只等那盛夏冰莲之心。我担心,此次就算昭儿醒来,也不似从前了。”詹老看向远方,神情悠远而伤怀。
“何为不似从前?”女子一脸疑惑。
“好了,还是待日后再说吧,世事难料,希望上天眷顾昭儿。”詹老摇摇头走进院子,数日来神秘女子为农户们织纱绣绸,詹老为他们医病去毒,在镇上待的还算开心。
另外一边,司马璨快马往终南山而去。虽已至夏日终南山的寒冷还是让人陡然一凉,但是为了昭儿,这些寒冷,又算得了什么呢,想罢温柔的微笑,徒步往山巅而去。三个月的漫长等待,三个月的苦寒凄凉,三个月的空无一人,三个月的冰凉冷寂。司马璨每日都要去看那冰莲一眼。
其实山巅并无别的任何人,可他还是担心,这冰莲会有一刻突然自己消失了似的,每日每日的看着。他知道,之于昭儿的爱,自己一直是寂静无声的,他更知道,之于昭儿的爱,寒哥哥是铭心刻骨的。他不知道的是,久远的后世,他们已是痴缠的怨侣。
而在终南山的这三个月,也终于让司马璨发现了世人都不知晓的秘密,司马璨顿悟,当日他说亲来终南之时为何詹老一度想出言阻拦……
盛暑七月。商国皇城内,司马寒的伤势已经渐渐痊愈,因了施惠琳父女的惨案,柳晟雪也一时不敢有异动,或者说她根本不用异动。
当日司马寒清醒之后,柳晟杰被放出天牢,整日的到蚕府陪伴昭儿,司马寒也无话可说,毕竟是他伤了昭儿,毕竟是他让昭儿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昭儿静静的坐在庭院的回廊上,吹着盛夏之际偶尔袭来的凉风,眼神呆滞的看着满园的夏花争艳。
“昭儿,你看看我,我是晟杰,我来看你了。看今日我给你带了什么来,乖,给你带上。”说着从手中变出一朵花,插在昭儿如墨的发间,可是昭儿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连往日里灵动而饱含着娇羞的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继续看着面前的夏花。是的,自詹老给她服下了药,未及几日醒是醒了,可是灵魂却好像抽离了身体,任你怎么跟她讲话,她也听不见、看不见,只会呆愣的看着面前的景色。
商振国自庭中而来:“晟杰,她听不到的。”满脸的哀伤与心痛,司马寒,若是司马璨回归之日,我的昭儿还未能清醒,那你司马王朝只等着再度覆灭吧。
“岳……伯父。”柳晟杰本来想叫岳父大人的,但是想到昭儿已是云妃,登时打住,叫了声伯父。
“嗯。”商振国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任何人的怨恨都逃不过他精明的眼睛,他清楚的看到柳晟杰眼神里的不甘与痛苦,纵然他是温文儒雅的状元爷,纵然他拥有常人难及的美貌,他还是藏不住眉目流转间的一抹阴戾,隐隐预感在商振国心里,已近七分明了。
往前厅望去,一抹俊逸飘渺的白色飘忽而入,褪去明黄暗紫的威严,白衣的司马寒显得更加的俊秀如谪仙般。两个姿容绝美的男子,都深情的望着面前的女子,而那女子却谁也看不见,不与任何人做任何的交流。
“昭儿,昨日东湖的白莲开了,我带你瞧瞧去。”司马寒说着就要抱起昭儿。
“放下她。”柳晟杰毫不犹豫的将司马寒截了下来。
“你是故意与朕为敌吗?”司马寒无奈,对于昭儿如今的状况,他心存深深的歉意,但是他不喜欢任何人都拿这件事来威胁自己,尤其是司马寒。
“今早昭儿呕吐不止,太医来诊,说是你那惠妃娘娘的给她灌的乱七八糟的汤汁,伤了胃,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东湖风大,受了凉,身子又承不住,皇上也不必说她是你的云妃之类的话了,若是为了她好,就带她庭院里赏赏花逗逗鸟,不必往府外带去。”其实他不让他带昭儿出府,还有一个重大的原因,若是他将昭儿接回了掬云楼,那他能看到她的机会就大大减少了。
“多谢提醒。”说着抱起昭儿就要往右边的花园走去。
“告退。”柳晟杰微微垂首,温暖妖娆的凤目微微一挑,转身离开,曾经生死不离的兄弟,如今除了针锋相对,再无其它。
终南之巅,一名神形皆美的男子满怀希望的看着流瀑上方的冰莲,明日就是盛暑了,他终于可以带回冰莲之心救昭儿活命了吗。喜出望外之余忍不住轻功霎使,飞身而上,指尖轻轻的触到那属于生命伊始与尽头的冰凉,他开心的笑了笑,闪身而下。
却在落地的瞬间看到流瀑内白光一闪,接着是清晰的画面。
“爸爸爸爸,我就是喜欢司马寒,就是要嫁给他嘛。”完全异于今世的衣着与说话方式,完全陌生的环境却熟悉到骨子里的人,就算在遥远的异世界,昭儿也是美的那么令人窒息。
隆重的婚礼,幸福的生活,满脸娇羞的昭儿,如获至宝的司马寒,所有一切尽现。还有那个睡了司马寒的不知姓名的女人,那个深夜里死去的老者,那场大雨里葬身山间的昭儿与司马寒,看的司马璨不禁湿了眼眶。他早就在想,他们是生生世世注定在一起的,而他终究只会成为昭儿生命中云淡风轻的一个过往。
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流瀑又是白光一闪,纷乱的战场,如潮水一般的喊杀声,汹涌的鲜血,堆积如山的尸体。领头的人,赫然是他,而敌方却是那个让他爱到骨头里的女子,他们针锋相对,他们你死我活。
司马璨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他怎么会与昭儿在战场上相见,他们怎么会那么惨烈的争斗,他不愿意相信,再次睁开眼睛,流瀑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水流湍急,刚刚一闪而过的血性场面再不可见。他嘲笑一般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是近些日子想昭儿想疯了吧,他们怎么可能兵戎相见呢,绝对不可能!
翌日盛暑,冰莲之心被司马璨小心翼翼的取下,装进翡翠锦盒内,顾不上这些日子的疲累,飞也似地离开终南,去往商城。走之前詹老曾告诉他,这冰莲之心虽是冰川之水与万年雪精但也会融化,唯一能让它保持现状不消不融,得以用药,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以血喂养冰莲之心。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为了从终南带回冰莲之心,他不仅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还有旁人不知的血的代价。
终南山巅的居所有个诗意而温婉的名字,叫璨然居,取司马璨的璨,那是他离去之日亲自题上的,为了纪念他为昭儿的能够获得新生而坚忍的等待。璨然居,一个阳光四溢香飘四野的名字。
他未曾看到,冰莲之心被取回之后,流瀑再一次的闪开,清晰的画面逼近着整座山脉。
纷乱的战场。“你真的要阻止我吗?璨哥哥?”绝色女子凄楚的问。
“是的,因为除了昭儿,寒哥哥也是我这一生都要护着的人。”因为他了解司马寒的疼痛与不舍,他了解那些让人痛彻心扉的不该存在的误会。
詹老从来没跟他说过,冰莲之心取回之时,也是他们的未来现世之时,未来的某一时刻他们会兵戎相见,而他却永远没能看到这惊世的时空错乱,永远没有握住勘测未来的机会,永远没能像司马寒一样的,轻易就走进了昭儿内心最深处……
回到商城,司马璨已经十分虚弱,却还是强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将那冰莲之心带回了蚕府。
回蚕府之后司马璨便晕倒了,一个阳光俊逸的男子,轻飘飘的倒在盛夏的阳光下,那日的太阳绚烂的照耀着苍茫的大地,仿佛男子倒地的瞬间,一切都失了颜色。司马剑心知儿子对于那女子的心意,况,如今他也人事不省,便没时间与蚕家计较,只抱着司马璨回了摄政王府,叫了太医来好生瞧着。
太医只说是失血过多引起的,开了些养血的药,让一日三次的吃,说是不久会慢慢康复。司马剑守在儿子床前看着他俊秀的眉目,不禁用手抚了抚他轻皱着的眉,有什么事这么重要,让他即使在梦中还这么的放不下。司马剑不禁一阵心疼,这孩子年幼时便没了母亲,一直跟着他在那苦寒之地习学武功,稍微懂事就跟着他南征北战,多少次惊心动魄,多少次死里逃生。他竟然忘记了注意,如今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已经成了俊秀的少年,他却未曾在他需要他关怀之时给过一句软话,或者一个宽慰的笑容。
“璨儿,你说为父的,是不是错了?”他轻握住他白皙修长的手,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房间。他之于司马璨的柔情,只会是那一瞬间的闪现,像焰火一样,虽然让人兴奋不已,却没有什么持久的效用,所以他从来不与儿子说笑。其实他何尝不是爱着他的,只是为了司马王朝的复辟大业,他这个父亲做的不像父亲,叔父做的不像叔父。
柳晟杰知道冰莲之心已经取回,便按照詹老给的地址去寻。小镇上男耕女织不亦乐乎,柳晟杰看的十分羡慕,若是能与昭儿寻个如此静谧的地方生活,也定是一件让人幸福的想要飞起来的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