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七夕
远远的见一女子在庭院中的绣架上忙碌的飞针走线,只不过那女子蒙着面纱,神秘非常。他心里动了一下,像针扎一样的疼痛,却紧步上前,探听詹老下落。
“请问詹老是住在这里吗?”温文尔雅的声音,低头盈盈双拳一握,好似女子也没这般娇羞之态。眼似流波,发如泼墨,身材颀长,一袭行云流水般的装束让他美的像误落凡尘的仙子。
女子僵硬的起身,别过头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明亮的杏仁眼里盈满了泪水。她竟然又见到了他,五个月了她以为此生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了,可是竟然让她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他,她知道他是为自家公主来寻詹老的。她爱的男子却深爱着另外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是她一直相依为命的公主。
女子只背过身去,半晌没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他便能听出她的哽咽,她怕一说话就再也藏不住这几个月来的想念。柔弱的手,轻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默默的念着:“孩子,你看到了吗?这个男人,就是你的父亲。
詹老正在房中给村里的病人配药,听到庭院中的说话声,紧步走了出来,却见她背对着柳晟杰。一时间豁然开朗,当日柳晟杰为救她与昭儿病倒之时,他看得出来,最伤心的并不是昭儿,昭儿只是出于愧疚与亏欠,而面前的这名女子,却是发自心底的爱,彻彻底底的爱。
见她小手放在小腹之上,美丽的眼睛中泪水潺潺溢出,心下也明了了八九分,这孩子,想必便是面前这美丽的像天上的仙子一般的男子的了。他知道碧儿不愿让柳晟杰知道此事,怕会负累了他,便上前握住女子的手:“乖孩子,今儿院儿里风大,你且进屋去吧,爹爹去去就回来。”碧儿感激的看了詹老一眼,感谢他为自己解围。
柳晟杰看着女子慢慢的走回屋内,慈祥的抚着微隆的小腹,心里突然一阵莫名的温暖。总觉得女子背影极其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临走之际回头见那女子腰间绿光一闪,那是他的玉佩,是碧儿对他的唯一牵念,无奈却被阳光耀了眼,他并没有看的真切。
“司马璨可还好。”途中詹老担忧的问着。
“方才回来晕倒在蚕府中,已经被摄政王接回去了,太医给开了些药,说是过些时日便会好了。”柳晟杰认真的说着,声音飘渺在耳边呼呼的风声里。
詹老自顾自的看了看远方,以血喂食冰莲之心,时间久了便会寒毒攻心。每至盛夏,天越热,寒毒就越厉害,此毒无解,亦无法用药抑制,只能一直冷着、痛着。当日他早就与司马璨言明,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詹老在心里感叹,昭儿此一生得一个司马璨如此真心的对待着,也是值了。
至蚕府中,詹老摒退了众人,只留自己与昭儿在房中,打开那翡翠锦盒,白的透明的冰莲之心竟然被司马璨的血液喂食的呈鲜红色,灼目的闪着光芒,好像要冲出锦盒的桎梏。
詹老取出冰莲之心,放在昭儿额上,一并喂了几粒乳白色的药丸。
“昭儿,若牵念凡世,请听到我的呼唤,以冰莲之心为心,重新活过,莫要负了司马璨舍命救你之德,也莫要负了司马寒生死相随之义。”几粒药丸滑进喉咙,湿润的乳白色光晕随着冰莲之心火红的光芒慢慢的下移下移,移至心房处,那一抹刺目的腥红悄悄的隐在她的心房之内,渐渐的消失不见。
房内红色的光芒耀的众人睁不开眼睛,只是一刹那,红光消失,詹老打开房门。司马寒紧张的冲进去握着昭儿瘦弱的小手,轻轻的握着,回头看着詹老:“詹老,昭儿,没事了吗?”他试探的问着。
“明日一早方可醒来,今日晚间,叫人彻夜陪着,如有异动,来找我便是。”说罢走进商振国早为他准备好的房间内,再没有出来。
司马寒只彻夜不眠的陪在昭儿床前,他想她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自己,他有很多很多抱歉要跟她说,也有很多很多爱恋要跟她说。心上的伤口疼疼的扯了几下,年深日久,他为了救治昭儿而留下的伤,虽然早已暗淡的看不见伤疤,可每逢阴雨天气还是会彻骨的疼痛,而今那里被云飞与柳晟杰刺了两剑,每一次疼痛都牵扯着他爱昭儿的心,死也不能忘却。若不能得她谅解,他宁愿去死……
一连三四个月的折腾,众人终于放下了心,商振国、商云飞都在自己房内安心的睡下,得了詹老允可,对于昭儿终于可以放下心了。柳晟杰见司马寒整夜的守在昭儿房内,便一人失意的回了状元府,那个状元府是他的伤心地,是他洞房花烛夜却被人劫走了新娘子的地方,所以他这些时日都不曾回去。
明朗的月光洒在院内,还有习习的凉风,吹的人心里一阵轻松而舒爽。昭儿终于得到救赎,他们都放下了心,他自然也不例外,可是心里却似乎被另外一件事给堵住了,他也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儿,只是觉得模模糊糊的脑子里闪着什么记忆似的。
躺在新房的床上,突然想起那一日醒来床榻之上触目惊心的殷红。他并没有与昭儿圆方,可是床榻之上的代表女子贞节的血,又是谁的?疲累的躺在床上睡去,那一夜,他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个女子抱着他,跟他说晟杰不要怕,他还梦到自己吻了她,还梦到他们吻着吻着就到了床上……在房内捡到的女子玉佩,他一直带在身边,却始终不知道是谁的,也始终找不到他自己的玉佩去了哪里……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眼光照进房间的时候,昭儿如蝶翼般美好的睫毛轻轻扇动了几下,而后有几丝略显慵懒的气息萦绕着,她缓缓的睁开眼睛。面前一个标准的美男子手枕着床榻浅睡着。挺翘的鼻子,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睫毛,性感的嘴唇,刚毅而不是温柔的面部线条,她还从来没见过这般美丽的男子呢!想那睫毛下面定是藏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昭儿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男子的睫毛。
男子被她的动作惊醒,满脸惊喜的看着她,激动的将她揽进怀里:“昭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可知,这四个月,朕等的有多辛苦。”男子心跳的声音很大,抱住昭儿的双手还在微微的颤抖着,像个委屈的孩子。
“公子,请问你是……?”昭儿推开他,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面前的美男子,想着他刚刚抱着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禁心里一动,娇羞的低下头去。
“昭儿,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朕了吗?昭儿?”司马寒不可置信的看着昭儿,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摇晃了几下,好像要摇醒她一样。
“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你啊,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昭儿疑惑的看着司马寒。
“詹老,詹老你快来看看昭儿这是怎么了?”司马寒冲出房间,往詹老的房间奔去,推开门却不见有人在房内,桌上留着一封信。
“昭儿醒来大抵不似往日了,过往已逝,愿能真心待她,放下曾经,给她一个温暖缱绻的未来。”只几行字却字字透着关心与豁达,忘了往日,忘了也好,忘记那些伤,忘记诶那些痛。
放下手中的信,司马寒转而往昭儿房内奔去,却不见昭儿人影,便往院内寻去。寻了两刻钟不止,还是未见其踪影。忽而,一抹粉色的风吸引了他的注意,还有那在他梦里叫了无数遍‘寒’的娇羞女子声音。此刻女子挽着商振国的胳膊:“爹爹,我要去找璨哥哥,好不好嘛。”女子嘟着嘴,对着夏日清晨的阳光,格外美丽。
“好好好,昭儿想去找谁就去找谁。”商振国慈爱的拍着昭儿的小手。
“那,爹爹,我现在就去了啊!”说着快乐的像花蝴蝶一般的往府外跑去,身后的小丫头紧步赶着,怕她走丢了。
“岳父大人。”司马寒还是客气的叫商振国岳父大人。
“不必如此,皇上的岳父大人是当今皇后的父亲,丞相大人柳擎海柳老爷,老夫受不起你这一句岳父大人。”商振国从昭儿眼中看出了对司马寒的疏离以及陌生,既然忘了就忘了吧,省的徒添伤害。
“可是……”他想说可是昭儿是他的云妃。
“没有可是,比你爱她的男子多得是,他们都不会伤害她。忘记也许是好的,这说明她内心深处最不想记起的就是你。皇上还请放过小女,日后莫要纠缠不休了。”商振国一脸送客的样子,司马寒无奈,只得悻悻的走出蚕府。
摄政王府,昭儿在大门外求管家让她进去,那管家老半天的硬是不乐意。
“敢拦本……本小姐的路,给我滚开。”还是那般的霸道,她本想说本公主,可是脑子里搜索了一遍记忆,觉得不妥,便顺口学着曾经的玛丽,自称本小姐。
“蚕小姐,蚕小姐……”管家在后面追着,却奈何赶不上昭儿的步子。
像心有灵犀似的,昭儿直接进了司马璨的房间,床榻之上的男子也紧闭着眼睛,微微皱着眉头,轮廓与刚刚那名在自己房间里的男子有几分相似,不过那男子多了些妖冶的味道,司马璨却多了几分温暖与惬意的潇洒。
“璨哥哥,璨哥哥醒醒。”昭儿摇着司马璨的肩膀,司马璨睡梦中只觉得头一阵晕,迷糊的睁开眼睛却看到面前绝美的女子在叫着他璨哥哥。
“昭儿,你怎么……?”他是想问,何时她与他竟然这般亲昵了,转念一想詹老的话,以冰莲之心为心,让昭儿重生,那冰莲之心是他的血喂制而成的,与生俱来的亲昵感让两人觉得亲密无间。
“璨哥哥你醒了。”昭儿开心的说着:“过几日就是七夕节了,我们一起逛灯会可好。”昭儿握着司马璨的手,眼神请求着他,我见犹怜的样子让司马璨忍不住温暖的笑了笑。
“当然好,只要是昭儿喜欢,璨哥哥做什么都行。”司马璨亲昵的揉了揉她额前的几丝乱发,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欣喜着,她终于醒来了。昭儿听到了他的心跳声,与在自己房里的男子一样,扑通、扑通,好快……
紧跟上来的司马寒看到这一幕,伤怀而愤然的转身离去,昭儿,你始终是我的,无论你离我多么远,最终你也还是我的。除了我,你没有机会与任何一个男子在一起……
未过几日,是七夕佳节,少男少女们尽数到街上寻找自己心仪的对象,商城习俗,七夕夜逛灯会是要带着面具的,若是能认出面具下的彼此,那便说明有缘分。
宫里曾经那个为昭儿画像的年轻画师也来凑热闹,他虽不似柳晟杰那般美的一尘不染,不似司马寒的性感妖冶,不似司马璨的温暖阳光,也不似那个凌国三太子的心机深沉、胸有成竹,但是高贵的气质与心怀天下的眼神让人看得出来,他,根本不是什么画师。
昭儿开心的拉着司马璨的手,在灯火如昼的夜市上开心的走着,路人见两个如此美丽的男女,想是情侣,不禁感叹,是几世修来的功德,才让两个如此美丽的男女修得同船渡。昭儿奇怪的看着路人的眼光,她有那么特别吗?众人都把他们当猴子一样的看着,转念一想肯定是她的璨哥哥实在太英俊了,所以甜甜的冲司马璨一笑,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蚕府。
“云飞怎么不去市上逛逛?”商振国问着在庭院中独自对月的儿子。
“昭儿又不陪孩儿,放着自家亲大哥不陪,偏要找那个什么璨哥哥,不知道到底是他亲还是咱们亲。”云飞有些生气的说着。
“傻孩子,你妹妹能有这么个精神支柱,咱们该开心才是。再者说了,你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好姑娘了,去灯市吧,别跟你妹妹较劲。”商振国劝慰着,商云飞一想也是,弄不好没有她那个倾国倾城的妹妹陪着,还会有女子敢上前跟他说话呢,他一个富商之子,仪表堂堂的,要不是整日的跟自己那美貌的妹妹一起,那些姑娘们也不会不敢近他的身。想着听话的往灯市而去。
昭儿看着灯市琳琅满目的灯笼,今年的流行色又被她家给抓住了,蚕家特有的菱纱制法,可以织出薄如蝉翼般透亮却不透水的纱来,那纱用来与做灯笼再好不过了,蚕家又在这个七夕佳节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财。
“姑娘,买个面具吧,助你找到可与你白首偕老的男子。”卖面具的笑盈盈的看着如此美丽的女子从自己面前经过。
昭儿停下脚步挑了一会儿,捡了个盈盈似半月的面具拿在手里,给司马璨挑了个枫叶型的。遥远的灯市另一端,司马寒也被买面具的叫停了下来,挑了个鹰一样的锡金色面具,带在头上。从来不知道民间竟有这样的乐趣,便开心的逛了起来,也顺便四处张望着昭儿的影踪。
那画师也挑了面具,却是一枚秋叶一样的面具,苍黄的颜色,好像随风而舞,原来他向往着的,是自由。柳晟杰邀了几个同第的进士一起,在灯市尽头的陶然亭内举办了个不大不小的诗会,应景的就写这男女之间的爱恋,以任何一个历史典故为题均可。
戴上面具之后,昭儿与司马璨开始了单独行动,昭儿不喜欢热闹,故此往人烟不多的东市而去,东市是连着皇宫的,老百姓们不愿在皇城门口放肆,所以西市、南市与北市相对热闹些。开心的往东市的石桥上跑着,整个闹市的灯景被一览无余,昭儿开心的继续往前跑着,却不料前几日天气阴沉,恰巧东市人少的缘故,桥面上有了些青苔,脚下不稳从高高的桥上往对面跌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