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乱花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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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千百花肥(下)

二月初二,龙抬头。

姜旭来到愁煞谷百花宫的第八天。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花肥的含义。这是百花宫男性帮众的最底阶层,平素里在帮中负责些烧锅做饭,清扫盥洗、搬运工建之事,人数虽多,却与杂役奴仆相似,休说宫中首脑,就是分院的院君、客卿也决计不会拿正眼瞧上他们一眼,这便是所谓花肥。

花肥往上,便是花侍,到此阶层,便可分配于各个分院之中,侍奉教中女子。若得能首脑爱宠,更有机会成为入幕之宾,面首之客,进而得些秘籍丹药,在江湖上闯些名声出来。

倘若你天赋出众,武功进益,便有机会再上一层,称为花匠,到此一级,已然能在江湖独当一面,或是与宫中女子联袂而出,执行教中任务。当然,也有一些江湖豪客,自愿加入百花宫,也能当此职务,比如这管理水字院一众花肥的落魄书生温文亮,便是带艺拜门,直跳三级。

至于花匠之上,还有一层,名为花卿,这类人数目极少,几乎都是武林中威名赫赫、震动一方的大人物,因为各种原因加入百花宫担任客卿之职,平素行动自由,来去任便,若宫中有所差遣,也需宫主或院君亲自调配才可。但百花宫能在江湖称霸百年,这些花卿却也是居功至伟。

至于宫中女子,同样分为四级,乃是花奴、花婢、花友、花师,其中除了花奴人数众多,并无限制外,花婢、花友和花师皆只有十二之数,且各有对应花名。

级位最高者自然为十二花师,各自统辖一院,共计有鹿韭、将离、踯躅、玉芝、解语、金盏、木樨、寒萼、石凉、胡姬、辛夷、黄英等十二院,为首称为院长,每院又各有花友、花婢一名,花奴若干。

其中,鹿韭、将离、踯躅合称为艳字院;玉芝、解语、金盏合称为水字院;木樨、寒萼、石凉合称为寒字院;胡姬、辛夷、黄英合称为雅字院,这便是江湖中所说的百花宫四大分院,为首者便称院君。乃从下辖三院院长推选而出。

至于先前将自己领入门中的芳姨,乃是水字金盏院下属,江湖外号青罗刹,在百花宫中对应的名号却是十二花婢中的凤仙花。

清晨,躺在床上假寐的姜旭,在脑海中不断梳理着这些庞杂的讯息,不管怎么样,自己总算是顺利的混进这座百花宫了。

是的,姜旭也是一个有秘密的人,当他踏入愁煞谷的那一天开始,一个名为“折花”的行动便已悄然展开。

折花,折的自然便是这满院百花!

当一年前,少林寺方丈十祥大师听闻这个计划的时候,一颗秃瓢脑袋摇得犹如夏夜蒲扇一般,若非提出这个计划的,是号称江湖第一智者的鬼谷山百里老头,他一定会把这个计划权当是酒后笑话、醉中狂言。

但偏偏百里老头的神情却无比严肃。为了这个计划,他已经付出了十多年的辛苦。

于是,姜旭被带到了八大门派的掌门前面。

“此子是苏州天平镖局的少东家,他的一家父母老小,均是死在水罗烟那女魔头的手中,与百花宫仇深似海。”

“此子面容俊美,性格沉毅,能处变而不惊,能隐忍而不发,能受苦而不墮,即使身处龙潭虎穴,艰险环绕,亦能冷静周旋。当日镖局屠杀,他能潜伏于茅厕之中两天一夜,纹丝不动,最终留下性命,便是明证。”

“此子天赋聪颖,跟我学习数十年,凡医卜星相、药毒机关,对弈手谈、莳花弄草,乃至丝竹管弦,蹴鞠弹鸟,无不精通,只要觅得机会,便能引人注目,登堂入室。”

“此子自镖局灭门,投身两淮盐帮之中,拜了一个师傅,学了一套长拳,十年来,我亦从未教授过他任何武功,身家清白,查无可查。”

百里老头将姜旭仔细介绍了一番,八位掌门的神色亦从好奇渐渐转为凝重,看得出,为了实施这个计划,无论是百里还是姜旭,都已经付出了足够的心血和努力。

“无量天尊,这或许当真是对付百花宫最可行的手段了。”

武当掌门瘦云道长口宣道号,站起身来,望着姜旭说道,

“只怕苦了这少年,不知要在那愁煞谷中磋磨多久?”

“是呀,我们身为名门正派,不敢与魔女一决雌雄,却要一个孤苦孩童为我们出生入死,当真是羞愧得紧。”

雪山掌教百节道人一声长叹,走到姜旭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挂在他的脖中,

“这是天山冰玉,虽无什么大用,却有凝神聚气、祛邪散风之效,送与小弟,聊表寸心。”

旁边的峨眉寂灭师太道:

“百花宫实力庞大,便是我等八派联手,也难以抵挡,若他真能潜入其中,为我等内应,实在是我武林正道之幸啊,只是……”

寂灭师太转身望着老百里,

“鬼谷先生今日将我们八派掌门秘密邀来,透露这个计划,只怕还有下文吧……”

姜旭想着这一幕幕画面,恍若隔世,他伸手抚摸胸前,那块冰玉依旧撒发出阵阵幽香,之前,正是它让姜旭摆脱了孔生生的风情诱惑。

“爹、娘,孩儿终于已经混进了百花宫,你们放心,孩儿一定会找机会帮你们报仇的!”

姜旭将冰玉紧紧捏住,暗自下定决心,却听见大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花肥工作的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作为芳姨亲自关照过的人选,姜旭的岗位令其他新来的花肥们有些嫉妒。

烧水,这是听上去似乎很无聊的事情,但想到烧水之后的场面,很多的花肥们都会露出心照不宣的诡笑。因为姜旭的烧水,烧的是洗澡水。

姜旭推着一辆独轮车在花园中前行。车上,是满满的两捆干柴,几个穿红戴绿的花奴从他身边走过,掩着嘴微微一笑。

姜旭将头低的更下一些,前面已经到了艳字将离院的拱门处,姜旭将一块木牌交给了守卫,守卫挥手放行,一个花奴领着姜旭拐弯而行,走进了一座低矮的黑瓦小屋之中。小屋的墙边,竖着一座极高的大炉子,一根包着棉絮的铜管道从炉子一侧通出。

“便是这儿了,你好生伺候着。”

花奴虽然和花肥一样,都是宫中最下级的仆人,但百花宫规矩,女子总要高于男子一层,这些小丫鬟便也习惯于呼喝指挥起来。

姜旭应了一声,卸下柴火,便开始慢慢的往炉中添加。恰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窗外响起:

“哟,这不是那个坐怀不乱的盐帮小雏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