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的老太太再次看到我的时候,像是一个慈祥的奶奶,问长问短,像是自己顽皮的孩子刚回来,他告诉我,我走的当天,那个男孩一直站在楼下不停的喊。那声音叫人心疼,知道告诉他我离开了,他才冲上楼去。似乎锁上了门就意味着我的离开。后来的几天里,老太太还会见到他,但不在叫喊,只是上楼看看被锁的门,就转身走掉。
老太太说的是沈熙,也只有他做得出这种傻事情。
老太太离开后,我打开了房门,死一般的沉寂,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半,多少还是会有感情的,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躺在床上不想动。这半个月让我感觉像过了半个世纪。疲惫不堪。
思绪是混乱的,没有一点头绪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醒了,我还在这张小小的床上呢。
是的,我只能把它理解成梦。
如果是梦,那梦魇中的自己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艰难的起身,打开电脑,邮箱里有杨逸的信。是10分钟前发过来的。
小慧:
我很意外,我不知道你们之间都地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那小子是来求我的,让我告诉他你去了哪里,看得出来,他真的爱你!
我没有告诉他,但他说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你,我觉得你们的事情不是靠逃避就能解决的,面对才是最好的方式。
面对?我要怎么去面对一个不信任我一直伤害我的人?如果可以,我希望有缘不要见到他。
我拨通了谭安的电话。
“哈哈~刚想给你打电话,你就打过来了,是不是想我了呢?”
“是想...想和你玩个游戏。”
“哦~什么游戏?”
“选择性失忆”
“什么意思?游戏规则呢?”
“规则就是我们一起演戏。我没有过去,过去的记忆全部删除,在储存器里只有见到你那一刻起的故事。”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玩不玩?”
“好,只是两个人的游戏,如果第三人知道...”
“游戏结束又不联系。”
“好一言为定,也就是让我帮你忘掉过去嘛。”
“不,是我已经忘记,你负责隐瞒。”
“对任何人?”
“任何人”
“好玩,就这么定了。”
段希野,你可知道,格式化自己,只是为了删除你,我付出的代价太大。
几天下来,我发现谭安是个百变的男人,一个很合拍的男人。他似乎能适应任何生活状态,除了晚上各自回去睡觉,其他的时间我们一直呆在一起。他更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没有任何杂质的孩子,你是个可怕的人,我曾这样形容他。
谭安反对和我一起出没于酒吧,他说那样很低俗,我和那种地方格格不入,因为他反对,我没有再去过,至少和她在一起,我不会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单调的生活,然而很充实。
一个月的时间,我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没错,是无忧无虑。
但美好的生活总是如此短暂,谭安在某一天的晚上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第二天就匆匆离开。临走时说他还会回来,和我玩两个人的游戏。
没有在收到来自杨逸的邮件,我安然的过着没日没夜的生活。不和人和人接触,不出门,之和泡面、码字、烟接触
接到了M的短信,说要介绍一个人给我认识,对待新事物,本身我是排斥的,但是,是M介绍的我决定去见一见,还有他调酒的有关事宜。
见到他是我无比震惊,M要介绍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年多以前,去英国的绅士,瞧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我不禁苦笑。
“没想到才不到两年没见,你都变成老板娘了,老板给不会是那天晚上那小子吧。”
“老板娘不敢当,只不过是不想饿死,总得给自己留条活路吧,谋生的方式而已,至于老板,呵呵~暂时还没有。”
“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你不是也在这里出现了吗?这可是片乐土。我是打算将来到这里来养老的。”
“有变化,才500多天没见,竟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彼此彼此”
“哈哈~”
“好好的不呆在英国回来干嘛?”
“想你了就回来了。”
“算了吧,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混不想去了,或是因为热爱祖国。”
“M你这个命苦的家伙,竟遇上这样怪胎的老板娘,你怎么会呆这么长时间?”
“因为爱咖啡”M冷冷的回了一句
“原来你们认识,真的好巧。”
“岂止认识,是生死兄弟。”
“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
“绅士不骂人了!”
“哈哈~”
“哈哈~”
“哈哈~”
绅士告诉我他这次回来主要还是因为思念,他说在外的日子总会想起家乡。
他说想要去爬泰山,经过这里,没想到会遇到我和M,我说我想和他一起去,并问M,他说他没兴趣,还要继续他的调酒,调制咖啡。
临走时,我对M说,如果谭安回来就说我去散心了,几天后会回来。
就这样,我和绅士乘着通往泰安的火车,伴着轻松的心情。他讲起了英国的风土人情和他的一些趣事,他确实变成了绅士。
“你手上的丝带很特别。”
“哪里特别?”
“有种感觉,它和你格格不入,如果没有记错,你是一个不带任何饰品的人,怎么会在手上缠上丝带呢?”
“这是我的结。”
“看来我走后你身边发生了好多的事情,能说给我听吗?”
“我失忆了,选择性失忆了,很多事情没有办法说清楚。”
“那么,你还记得我?”
“恩。”
“那段希野那小子呢?香香还记得吧?”
“段希野?...不记得了。香香又是谁?”
“怎么会失忆呢?真是不可思议。”
“不知道。看样子我想是自杀过。”庐山只要看脸就能分辨出游客和本地的居民,本地人的脸上都是淡然接受,而游客则不然。路上有许多的小商小贩,摆着一些手工纪念品,看上去很有特色,我个人认为这是一种民间艺术。
一串珠子吸引了我,是艳红色的。
游戏是要继续的,谁也不能存在,那黑色丝带下留下的伤疤是我给自己的,它一直都在提醒我我该这么做。
我和绅士是在四处打听的情况下来到泰山脚下的,有位老者告诉我们,泰山顶上看日出是非常美的。于是我们决定明天早早来登山观日出。
我们找了一个比较近的地方住了下来,珠子中等大,像是生命。妇人告诉我,这串叫做珊瑚珠。珊瑚?多么坚强而自然的生物。绅士说,它很适合你,并帮我买下,事实上并不是很贵。
因为这串珠子,心情似乎很好,不知道他会不会像我一样的高兴。
我们住在山下,期待明天早上的日出,我和绅士早早的就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今天已经是13号了,我惊讶的发现。这对我意味着什么?我怀孕了。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安慰自己,不会的。
如果真的是,那么我该怎么办?
我不能留着他,他会痛苦的活着。我抚摸着小腹,轻轻的说:“对不起。”
清晨,我和绅士登上了泰山的山顶,期间我有好几次都想要放弃,但是绅士一直在鼓励我要坚持。在他的搀扶下,我们终于到达了山顶,烟云寥寥,突然感觉全身轻松,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快看!”看到了亮点,一点点的露出来,真是令人期待啊!太阳冉冉升起,这一刻等待它的又何止是一人呢?我是不太喜欢艳阳天的,但今天却沉醉在它的光辉之下。
“走吧。”
“就这样走了吗?”我不解的看着绅士。
“我只是来还一个愿而已。”
“还愿。”
“你都已经没有记忆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那好吧,我们去吃东西,饿了。”
“好吧。”
下山后,手机上收到M的短信,寥寥几个字,却震碎了我的心。
“快回来,谭安出事了!”
“看来我们来不及吃早饭了,我们必须要马上回去!”
“怎么了?”
“我的朋友出事了。”
“听上去好像很严重,那我们马上回去。”
情况早晚是会出现的,我有预感,是他来了。
他要来夺走我的平静,他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我告诉绅士,我们必须马上回去,因为我很担心,谭安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下车后,我立刻向乐居坊方向跑去。
他,静坐在厅中央,只有他一个人,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喊,
“谭安!谭安!你在哪里?M!”
“就这么讨厌我吗?”
“你是谁?”
“别这样好吗?回到我身边来。”
“你听不懂吗?我不认识你!是你抓走了谭安是不是?你想干什么?”
“你不认识我?不认识我,哈哈!那你总该认识他们吧!”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二楼的甲板上M和谭安被几个壮汉压着。
“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本事?”
是绅士。
“你也在,看来小慧的生活圈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我和她的事情你最好别管!”
“她都已经失忆了,难道你不知道吗?她说过,她不认识你。”
“失忆?失忆了还会记得你?失忆的他还会有脸上一贯的表情?”
“选择性失忆,你就是他选择忘记的那一部分记忆,不懂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希野心疼的看着我。像是忘记了曾经做过的事情。
“到底怎么回事?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谭安和M?”
“他叫段希野。”
“段希野?我应该认识他吗?他好像是针对我来的,我们有仇吗?”
“不,我们不是仇人。柳小慧,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们是恋人。”
“你就别逼她了,两个月以前,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部分的记忆,她的记忆只停留在见到她吗妈的那一刻,至于你,根本不在这个记忆的范畴内。”谭安理所当然的说道。
“小慧,你竟这样的恨我。你怎么可以忘记我?”
“我该认识你吗?你说我们相爱?那我为什么会忘记你?为什么见到你会那么讨厌你?”
“哈哈~原来是这样。”
“你该离开了吧,带上你的家人离开这里。我不清楚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这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但现在我要保护我身边的人。你最好放了他们!”
“身边的人?要我放了他们?这算是警告?”
“不,是劝告。”
“如果我不放呢?”
“他们都你如果伤害了他们,是我生命力重要的人,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恨我?哈哈~恨我好过忘记我。只要你肯跟我走,我就放了他们。”
我犹豫的望着他,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宁,真的就这样放弃吗?段希野,我只是想要离开你,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小慧,你不能去!你答应过我的,要和我一起住在这里的!”谭安难过的看着我。
“闭嘴!小慧是我的!我的!你知道我们之间的故事吗?你了解她吗?”
“我了解她!至于她的故事我会从认识她的那一刻记起,她以后的故事里没有你!”
“MD!给我打!打到他不能说话!”
谭安收到了一份厚礼。
我不停的挣扎。
“够了,别伤害他。你这个混蛋,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强求来的不是幸福。我...我和谭安是真心的,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你是个疯子!”
“那我呢?我算什么?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要抹杀掉我们的过去吗?”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不会跟你走的,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马上离开!”
“你觉得你还可以跟我谈条件吗?我要带你离开这里,然后带你回家。你一定会喜欢的。你知道吧,我离开的那些天里,我一直在为我们的新家做准备。你还记得吧,我要给你一个家。”
“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我还是会难过,还会痛。这意味着什么?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会让你记起来的。好了,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走。否则下一刻我不确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我说到三...”
“1...”
“小慧,不用管我!我就不信他能把我弄死!姓段的,你尽管来吧!”
“2...”
“段希野,你这样做事没有用的,成全他们,也放过你自己。”
“3!”
“...”
“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不!”
“啊!!”
“你这个疯子!”
“安!”
我再也撑不住了,因为我,我害了谭安。因为我的自私,因为希野的无理取闹。
“够了!我现在跟你走,放了他们。”
“早这样做,谁都不会难过。放了他们,我们走。”他顺手抓住我的胳膊,硬生生的把我拉到了门外。
就是这么准,他握住的正是我缠上丝带的地方,疼痛感阵阵袭来。我几乎是被他甩到了车上,那一刻我真的恨自己不是一个男的,一个凶猛强壮的男人。
车在路上行驶着,我抚摸着伤口,虽然已经结疤,但事实上还是会痛。不知道是伤口痛还是其他的什么?
“是为了忘记我才故意导的这出戏吗?选择性失忆?如果真的选择性失忆,那为什么会用丝带掩饰这伤?”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只是觉得它很丑。”
“只要在我身边,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如果说我变了,那也是因为你。”
“我?”
“我会让你慢慢记起所有,有关段希野和柳小慧的所有故事!”
“可是我不想记起,这样子的我会很快乐。”
“现在你觉得快乐?”
“至少是在见到你的前一刻。”
“...”
整个行程都是在他的私家车里,我很累,便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车子似乎已经停了好久,他依旧坐在我的身边,只是换了一个角度,他在看我,眼神复杂,看不出喜怒,是陌生的令人心痛的脸。
“醒了?那就回家吧。”
“为什么不叫醒我,这样子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好吧,你要故意找茬,我不在乎,不过从这一刻起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别妄想你还可以再次逃掉。”
“威胁我吗?”
“那个什么安的,已经被我送到医院去了,会有人细心照顾他的。”
“你...”
混蛋!王八蛋!臭鸡蛋!怎么可以?
“还有,我会找医生给你看病希望你早点恢复记忆,虽然我有预感。”
“什么预感?”
“你还是会恨我。”
“那为什么要我记起来呢?”
“小慧,我要你心里有我,我知道你一定也还爱着我,像我还爱着你一样。我们只是彼此间的误会太多,暂时还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事实上我一点也不想记起什么,尤其是你。”
“随便你怎么说、现在你乖乖的去休息,晚一点我会叫你下来吃晚饭,去吧。”
我无比潇洒的转身,然后微笑着流下泪,段希野,这样对我,你会后悔的,因为恨你,所以我决不会让你称心如意。我们之间又怎么会只是简单的误会?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这游戏已经升级了。我突然就想起一句网络上很流行的话。
心不动,则不痛。
在他的精心安排下,我们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我最担心的就是他要请医生来为我治病,但知道是心理医生后,我提然不再那么紧张。我证实了一件事情,我是真的怀孕了。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希野让我见了谭安一面。谭安告诉我,他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而且绅士也来看过他。他告诉我说,段希野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凶残。说,他在动手以前早就嘱咐手下,不要对他下毒手。他问我这个游戏有没有必要继续演下去。我说,当然要,但不能说我和他是情侣关系。我会在想办法离开的,在不牵连任何人的情况下。
离开医院后,我就在考虑下一步我该要怎么办,我绝不能让希野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
天下起了雨
我宁愿落在树上,或是别人身上,是一种寄托,或者说是一种依赖,即使万念俱灰,落下然后蒸发,我心甘情愿。
然而,我并不是雨。
仰起头,密密麻麻的雨滴,它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纯洁,是烦乱的肮脏的,让人不安,雷鸣声,震动了我的心房。
没有任何人知道,此刻的我是那般的脆弱,没有目的的四处游走,如今拥有的一切都在束缚着我的自由,肚子里的生命变成了牵引我的赤裸裸的理由。
我该不该把你生下来呢?一个没有爸爸疼爱的孩子,将来会幸福吗?我又能给你什么样的生活?
你不能留在这个世界上,我不能让你活在痛苦里。要把你拿掉。不被认同的孩子,你的命运会比我更悲惨。
医生似乎并没有意识我要拿掉的是一个孩子,一个小生命。手术室内我没有任何感知。离开医院,我的眼角里有眼泪觉得身体十分沉重,近乎于被抽空了,这让我痛苦难耐。
这是第一次,我那么期盼回到希野为我布置的家。
回来的时候,我全身早已经湿透,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会死在路边上,但我还是坚持着走了回来。推开门后,我冲进了洗手间,然后就觉得自己太过残忍,我杀死了一个孩子。我不停的洗手,一遍一遍的重复,从来没有想过我竟会这么不知所措,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是我吗?如果是,那么嘴角的那一抹笑怎么会那么的让人厌恶?
走进客厅,希野坐在沙发上。见我回来,他迎了过来,看到我的脸色他显得惊讶万分。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去接你的。”
“我很累,需要休息。”
“从来到这里,我似乎就没见你高兴过,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今天我去做了人流,医生说我需要好好休息,对了,孙阿姨,能帮我煲点汤吗?”
“是...是...流产吗?好,好,我马上就去。”
“你说什么?流产?你做掉了孩子?你竟然怀孕了都不告诉我?”
“我都不知道这孩子的爸爸是谁,完全没有印象,所以我做掉了。”
“啪!”
“你做掉了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能如此残忍?错是我犯的,孩子是无辜的!”
“你确定孩子是你的吗?难道就不会是我和其他人的。或者是你的,如果是你的,那我就更不能留下他。”
“为什么?小慧...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恨你!我恨你,又怎么会留下你的孩子?”
“你记起来了,是吗?因为有了和我的记忆,所以恨我是不是?”
“不是,我只是恨你伤害我身边的人。”
“你是说谭安?”
“是。”
“好吧!我不会再伤害他了,这样子你会不会不再恨我?”
“段希野,答应...答应了的事情...决不能反悔,无论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一定不能伤害他们...”天旋地转,我好累,似乎是倒在他的怀里,然后便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