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由回到今夜新城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送走了他们后,他还去近郊寻回了他心爱的越野单车。然后踩着单车慢悠悠地回到住处。
打开门就看到萧左正在厨房里弄什么,萧左听到开门声忙出来看,见是路子由回来了就说了句:“你回来了?”
“嗯,东西搬过来了吗?”路子由的语气好像很肯定他会搬过来住。
萧左也不以为然地答道:“搬来了,都收拾好了。秋风说要做晚饭给我们吃,我刚去买了菜回来,就等她下班了。”
这可新鲜了,这秋风美女律师还会做饭,于是好奇地问了句:“她还会做饭啊?不过,我厨房里什么也没有,也从来没开过火,不知道能不能用。”
“没事,不能用去她那里,东西都是她叫我买的。反正应该能吃餐好饭吧。”萧左对秋风很有信心
路子由却不太相信,笑了笑说:“你确定我们不要先去买个灭火器,然后准备些胃药什么的?这些可是一般美女做饭的必备品。”
萧左白了路子由一眼,难得地笑了:“你别让她听到,她一定不高兴。”
吃完晚饭,路子由不得不承认,秋风真的是太完美了。是谁告诉过他美女都是厨房白痴的,秋风的厨艺可真不是盖的,路子由是自从外婆被父母接出了国以后,就再也没吃过这么一餐居家饭了。萧左就更不用说了,前些年跟着乐团四处跑。哪里按时按点吃过一餐饭?可吃完饭,三个人坐在客厅的时候,路子由就开始觉得怪起来,连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于是找了个借口就进了卧室旁的另一间房子。路子由一走,秋风却变得坐不住了。只坐了一小会儿,便起身回去了。萧左起身送走了秋风,对着路子由走进去的房间看了看,猜测着他在里面干什么。因为他知道那不是卧室,应该是类似储物室之类的房间。萧左并不八卦,只看了一眼就回了自己住的房间。
大约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萧左从房间出来喝水。喝完水往回走的时候发现路子由进去的那间房间的门半开着,里面的灯是亮着的。只是不知道路子由是不是在里面?他不是个喜欢介入别人私人空间的人,但转念一想。会不会他忘了关门和关灯就跑到卧室睡觉去了?于是还是决定去看看,走到门边,在门上叩了两下,没人应。索性推开来看个究竟,推开门,有少许的震惊。这间房竟然是一间画室,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匡好的素描画有好几十副,还有一地的铅笔以及堆得乱七八糟的画卷。
正吃惊着,听到有开门声。转头一看,路子由从外面回来了。路子由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萧左忙解释:“我刚出来喝水,看到你房门没关,想提醒你不早了,没想到你出去了。”
路子由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昨天晚上有幅画没画完,铅笔不称手,刚画了半天也不如意。我就出去找笔去了。”
萧左“噢”了一声说:“没想到你还学过素描。”
路子由淡淡地笑了笑:“谈不上学过,只是爱好。”边说着人已经走到了门边上,礼貌性地问萧左:“要进去看看吗?”
“你要是不介意,我当然想欣赏一下大作了。”
路子由抬了抬手,萧左便跟着走了进去。
走进来后,萧左才发现。路子由的画里面竟然全是画着同一个人。那是一个女孩子,所有的画里全部都有,有的是整个人站在那里,有的是侧身站在那里,有的只有侧脸,有的只有背影,反正各种各样的生活常态都栩栩如生呈现在他那一张张的画里面。而背景多半是他也很熟悉的夜城一中,也有些其他的地方。画里面的女孩子很稚气,没有笑容,一脸倔犟的表情,眼睛特别亮,然后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总是一件格子衬衫。不管是什么姿态,都是一色一样的表情,衣着和乱发。这些画带给了萧左一种莫名其妙地震撼,这个画中的女孩一定就是他正要寻找的人。萧左侧着头看了路子由一眼,见他完全没有理会自己在做什么,只自顾自的画起还没画完的那一张画。
他轻轻地走到路子由的旁边,猜测着问:“她是你的那个同学,黎郁泉?”
路子由的手突然停了,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小会儿后,收起手放下笔来,转头对着萧左笑了笑说:“看来,今天我是画不成了。走,出去聊。”
两个人一起走到客厅,路子由请萧左坐下。
自己去酒柜取了瓶威士忌。一人倒了一杯说:“这酒还是去年的时候易珊问他爸爸要来的,一直都没喝。”
说着举起杯子,萧左和他碰了碰,喝了一口,他觉得路子由想和他说点什么。可是路子由只自顾自地喝起来,再没有说一句话。没多久,一整瓶酒萧左倒了一杯后再没添过,这时候已经见了底。路子由的酒量一向很好,他从来都不让自己醉。可今天酒没喝多少,他的样子却有些微醉了。他放下杯子,轻轻地走到窗户前。刷的一下拉开窗帘,指着远处问萧左:“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萧左也放下酒杯走过来,窗户外,除了一些还在营业的夜店外闪烁的霓虹灯外,几乎看不到什么其他的地方。萧左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路子由笑了,然后说:“那里是夜城一中,这间房子的这扇窗子是夜城里所有房子观看夜城一中最好的地方。所以说,萧左,男人就是不如女人敏感,秋风第一次到我这就知道我住在这里是为了要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夜城一中,而你,都住进来了却还完全不知道。”
萧左特别想告诉他,即使他告诉了他,他还是不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一个能看着夜城一中的地方。路子由像是知道萧左的想法,又像是自说自话地说:“就在夜城一中,就在那棵大梧桐下面,我第一次见到了她。”
说到这里,路子由又自顾自地笑起来,这个笑声却让萧左清楚地感觉到了不一般的苦涩。他知道,路子由醉了,不是因为酒,而是那段比酒更苦涩的回忆让他醉得一塌糊涂。萧左想尽了自己所有知道的汉语,却找不到安慰他的句子。事实上路子由不需要任何人安慰,他只是忽然想找个人随意地说说。那个人不会问前因,不在意后果。无疑,萧左是最好的人选。然后,路子由又刷的一声把窗帘拉上,就这样靠着墙坐到了地上,他的声音变得飘浮起来,他带着笑轻轻地说:“我大概是唯一个见过她干干净净去上学的人,她总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总穿着一件洗得分不出是灰还是黑夹白的格子衬衫,她总是迟到,早退,旷课,既使听课她也总是低着头在桌子底下画素描。但她的成绩又不至于很坏,你想啊,高一1班是那一届的重点班,她是凭自己的实力考进去的,拒说,还是以全班前十名考进去的。她很喜欢小提琴,可是从来没进到过学校的演播厅。”
路子由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一切,他的嘴角吟着笑,萧左觉得那是一种带着苍桑却又幸福无比的表情。他似乎不是在和萧左讲,而仅仅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不能自已。说到这里,他又仿佛忽然想起了萧左,他叫了一声:“萧左,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都读高中的人了,她为什么不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上学?为什么不喜欢和同学之间沟通联系?为什么不好好的用功学习?”
他是在提问,可萧左知道这些问题都不需要他的回答,接着路子由的语气开始酸涩而无奈:
“可是,那一切却像一种魔力一样地吸引着我,萧左,你知道吗?我爱上了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完全不知道。”
路子由的声音越说越小,渐渐萧左就再也没听到声音了。当萧左还在他最后一句话里回不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靠着墙睡着了。等萧左反应过来,他已经睡熟了。萧左知道,路子由不是一个有诉说渴望的人。这一切大概在他心里压了有十二年了,而他,大概是第一个听到这一切的人。萧左看着靠着墙睡熟了的路子由,微微笑了笑,路子由,这算是你的秘密吗?这算是你对我的信任吗?萧左不想把他叫醒,也没办法把他弄到房间去睡。只好从房间里抱了被子和枕头来,然后轻轻地把他放到地上睡好,这才自己回了房。
黎郁泉,你真的是个会魔法的女子吗?
那么,你又到底是女巫还是天使?
而这一晚,还会有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