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离洛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杜兮若的眼中竟在下一刻装满了落莫。离洛,那个曾经以为是自己天涯同命人的女孩,她已经真正走出了杜少清的世界。只是,杜少清知道后会怎么样呢?他会生气?恼怒?他会因为对方是路子由而放手吗?他会选择自己吗?许许多多的问题在脑海徘徊,再徘徊。
回到房间,离洛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睡不着。以前的十多年,只是到了晚上才会睡不着,可白天她是躺下就能睡着的。可现在,她走到床头柜旁。拧开那瓶喝了一些的白兰地,倒出来半杯。端着杯子坐到了阳台的腾椅上。一口饮尽后,闭上了眼睛。
她脑子里忽然出现很多的画面。最先闪过的是十二年前那个元旦节在夜河边上所发生的一幕。
那个因为仇恨绑了自己和父亲的男人。最后,他和父亲一起走进了夜河。
她知道那个男人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放火烧死了他的家人,也烧完了他的产业。在政府找不到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他才决定要自己亲手杀掉父亲的。
她也知道那把火确实是父亲放的,虽然她并不知道父亲放火的原因。所以当父亲和那个男人一同葬身于夜河时,她没有过多的悲伤。她从不认为是那个男人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内心深处觉得父亲是在畏罪自尽。更没有觉得父亲的死可以让在那场大火中丧身的人得到安息;她甚至认为自己也应该在那天和他们一起任由滔滔的夜河水吞噬掉自己的生命。
但是她活下来了,她活着是因为那个男人说要她和他的女儿从此相依。于是,她活了。她以为自己把灵魂丢在了夜河边上。而存活的躯体只是想让那个女孩在这个世上有个可以相依的人。而她的生命中连个稍微亮眼的颜色都不曾出现过,只一色纯黑。她努力地把自己压抑在黑暗的阴影里,尽可能的与这个世界隔绝。
那个女孩在十二年前叫邱雅晴,也就是现在的秋风。
可十二年后的今天,当秋风不再需要她;当面对着那个十二年前收养她,却对她深情莫名的杜少清;当徐兮若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她;当知道秋风爱上了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他。她再找不到自己必须留着这副躯壳的理由。
可那两百粒安眠药没能让她离开这个世界,杜少清要她活着。这是她欠他的。她只好又活了下来。而这次,她更加明白自己,活着仅仅就是活着。
就在她觉得自己将会这样行尸走肉般把自己的生命一页页翻到最后时,他却来了。那个有着阳光一样温暖笑容的男子;那个十二年前自己一见倾心的男子;那个叫路子由的男子。他就这么不容分说地把自己从那黑暗潮湿的地狱一把拉到这温暖光明的天堂里。她无法拒绝他,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小小的动作,一个微微的笑容。哪怕这小小的收获将换来的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她也依旧如同飞娥扑火般,趋之若鹜。
可是,上天会给她这样的机会吗?她还有向往爱的资格吗?她不知道,她没有去奢望未来。因为未来,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路子由呢?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就在他送回了离洛,离洛关上大门的那一秒钟起,他就开始了思念。刚一转身他就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坚持要同她一起进去。
随即,他忽然记起自己连一个问题也没来得及问她,更加懊恼自己连她中午想吃什么菜也没有问上一句。可现在才五点多一点,还要那么长时间才能到中午。
他从来都不敢想象一个人竟然可以这样思念另一个人,尽管那个人是他思念了许久的人。他也从来都不敢相信,一个人可以这么忘我地爱上另一个人,尽管那个是他爱了多年的人。可是,这一刻,他明白自己所思念的、所爱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而不是那个仅存于脑海中的影像。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个因为自己而被伤害的易珊,也已经不再记得前半夜还热情地邀请他一同月下漫步的秋风。他的心里眼里,整个灵魂里,满满的,全是那个人,那个叫离洛的女子。
关于中午的约会,离洛以为,路子由是不会来的。就如同十二年前他说他要单独拉一首曲子给她听,可他没有来。而前几天,他说第二天就来找她,他也没有来。所以,中午的约会对离洛而言。就如同那个十二年如一日的梦一样。同样,她也只打算当成一个梦。但内心却还是被满心的期待所填满。她就是这样,对于他说过的话,就算明知道会落空,她也总是这样期待着。
可是,路子由却偏偏来了,就在刚刚十一点整的时候。他是这样算好的,离洛从五点半开始睡觉,到现在也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也许她一回来就开始睡,所以没有吃早饭。于是他就早早的订好了吃饭的地方。而吃饭的地方也是夜城最好的西餐厅。离月半山差不多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她起床后得梳洗一番后再出发。等到那儿就是十二点了,吃中午饭刚刚好。
当门伴着路子由的声音出传到阳台上离洛的耳里,她仿佛条件反射似地从腾椅上弹坐起来。然后猛地站身就往外走。
才一走下楼就看到了客厅里坐着的徐兮若,可徐兮若这一刻对她而言仿佛是隐形似的。她完全视而不见地从她面前走向大门。可徐兮若却出声叫住了她:“离洛,你在玩火!”
听到她的话,离洛稍稍怔了怔,随即继续走向大门不去理他。徐兮若也不生气,只仿佛自说自话似的叨叨了一句:“算了,你就趁少清不在,好好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吧。至少你以后的人生里,还有过关于爱情的回忆。虽然这爱情是在荆棘丛中,可你,也值了。”
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也不知道离洛是否听到。而下刻,离洛就已经打开大门。看到了门外那一脸阳光灿烂的路子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