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王妃也腹黑
12854300000017

第17章 步步为营

傅九翁。当年以一身精湛的医术名动一时,脾气怪异,行踪不定。

当年的小王翌在他手上不知死过多少回,少年时代,难免调皮打闹,落他手里,他可以让你活着死过去。追问,活着死过去是何境界?

答,就是脑中仅存一丝意识清明,四肢身躯渐渐冰冷僵硬,并且腐化。

听起来可怖,由他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来,秦烟不禁侧目,冰冷僵硬尚且能忍受,可那腐化之痛……

叹口气,低头继续拣药枝,谁说老人一定慈眉善目,这九翁至少七十高龄,却总是面目可憎。

这期间,京畿卫前来搜查过一次,秦烟正坐在院子里铡药草,领头的是个年轻的少将,白甲耀眼,腰悬长剑,端的是英姿飒爽。

九翁在内间午睡,交待过任何人不得打扰,见他们直直往里走,秦烟托着腮考虑了几秒,最后决定,即使明知阻止不了,但也得象征性的阻止一下不是?不然那老头儿发飙,可不是谁都吃的消。

赶在那双黑色虎靴踏进门槛之前,秦烟闲闲地出声:“大人确定要擅闯民宅?”

哗地一声几双脚同时顿住,不用抬头也知道打在身上的道道锐利视线从何而来,握着铡刀木柄的手从容下压,松散的桔梗齐齐断裂在刀下。

“你是何人?”

嗯,声朗浑厚,有些底子。

从旁边的箕篓里再拾一把桔梗,眉眼不抬,“自然是这宅子的主人……”的徒弟。

连韶廷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晌,直觉上隐隐觉得似有不妥,何处不妥,细量之,又无甚出奇。他可以断定眼前的人不会武,那自然便不是他要找的人。

瞥了眼内堂,方才这少年有意阻拦,莫非这里头……单手一挥,脚步旮旯已往里冲去了,秦烟抬头,“哎?”

眼前寒气森森的长剑成功让她噤了声,好吧,师傅,你老人家莫怪,徒儿我是被逼的……

而后,内堂传出一声狮吼:“住手!”话音落处,只听乒乓一声脆响,万籁俱寂。

秦烟咝地吸气,啧啧摇头,真可惜,老头子浸了三十年的药酒……

这空气中浓郁的酒香啊……她都不忍闻之。

持剑指着她的连韶廷,脸颊几不可微的抽了抽,这群饭桶!

紧接着,里头传出九翁的嚎啕大哭,哭声悲切,大有孟姜女哭长城之势,那哭声背后,是隐隐约约的哀吟……

老头子一出手,这些人也算是在劫难逃了。

秦烟淡定的低头继续切桔梗。

为这事,秦烟有幸见识了一回京畿牢房与天牢的区别——这里头才真正叫牢房啊,看看人这阴气森森的氛围,冷若冰霜的狱卒,还有这大大小小千奇百怪的刑具——唉,她还能再背点么?

九翁负手昂头,自打进来起就一直拉的老长的老脸,衬着外头幽暗不明的灯火,那些代表了岁月的沟沟壑壑欲显深刻。

“师傅,吃点东西吧。”这半透明液体名为粥的玩意儿,虽然看起来不像是能吃的样子。依稀记得,她最苦的时候,吃的最差的东西好像是一个发了霉的面包。再怎么说,那玩意儿可比这个能裹腹多了。

将碗凑到唇边,冷不防被一袖子掀翻在地,只听咣当一声,那黝黑的木碗在地上滴溜溜转了个圈然后扣在地上。半透明液体随之淌了一地。

“师傅?”

九翁的眼神幽深难测,一拂袖,怒道:“不许吃!”

叹了口气,好吧,您老当益壮一天不吃也没什么,可顾轻烟的身子锦衣玉食养着的,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何况还有剧毒在身,不吃不行啊。

那个京畿卫统领真是铁面无私油盐不进,这么大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视若粪土。哦对了,那些人称呼他什么来着?连将军。盛京之中姓连的可不多啊——一拍额头,哎玛,她果然是活在缘分之中的。

她这厢胡思乱想,九翁瞧着她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对劲,她抬手摸摸脸,有些迷糊地问:“怎么了?我的面具掉了?”

事实证明,顾轻烟的身子的确需要好好锻炼,弱爆了啊。

醒来时见到王翌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一手搭在她脉上。一抬眸对上她打量的眼,微微一怔,将她的手送进被子里盖好,起身,“没事了,醒了就好。”

她只盯着身上的被子愣神,啊啊啊,她已经堕落到夏天盖棉被这种让人身心俱酸的地步了?

仿佛看透她所想,王翌勾着唇笑,“你如果觉得热,掀开也无妨。”秦烟正在考虑此话的可行性,已走至门边的某人又顿足回身,“不过,首先把衣服穿好。”

秦烟嘴角轻颤,声线拉长,“师兄你好坏——”

拆开九翁递来的信,上头行云流水般几行字,淡淡的问候,以及她需要的一些信息。

宫里宫外,都在为她的失踪忙活着,顾轻烟一天不出现,就一天不得安宁。

连家人找她,怕是为了斩草除根;顾家人找她,应是为了她的利用价值;可大内的人……眼前飘过某张沉敛的面容,那位至高无上的君王,又是因为什么,非找到她不可呢?

将信纸丢进香炉里,轻烟徐徐,模糊了她的神情,唇角勾笑,既来之,则安之。

月在王翌府上,自然不会亏待了她去,何况那丫头很懂分寸。上次被九翁整过的那几个京畿卫,每每见了她便拔刀相向,如临大敌,她也很无奈,不过是上了一趟街口的菜市场而已。

行至弄堂口,那儿安静的停着顶青色的四抬软轿,不过是平常人家的式样,门帘上也是极平常的纹饰。眼光一转,四个轿夫虽是布衣,然那直挺挺的军姿,目不斜视的神情,就不平常了。

“傅老近来可好?”低醇的嗓音缓缓响起,将这简陋的大堂欲发衬的空旷。

傅九翁含胸垂首,对着身前负手而立的人答道:“尚好,如今年岁大了,事事不如从前了。”

轻笑响起,“九翁也服老了么?”

“不服老不行啊,而今只想安度余生。”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青衫微动,儒雅光华,只身上淡淡的清冷如银月泄地,刹时便将这满室柔光尽数驱离。

缚着锦带的双眼朝九翁“看”来,不言不语的静默着,任由这压抑的氛围弥漫两人周身。

“杨炎逃了。”极轻的一句话,咚地掉进水里,轰地激起惊涛骇浪。

惊愕抬头,“他没死?”

“当年先皇仁慈,锁在了天牢中,而昨夜,牢里当值的狱卒无一活口。”手段之利落,出手之狠戾,让人心惊。

大内监牢出了劫狱的事,侍卫统领跪在御殿前负荆请罪,请来了一道赐死的诏书。不怪圣心如铁,皇宫之中居然有人无视天威杀人劫狱,天朝的皇家卫队,形同虚设,天子的安危交到这种人手里,岂不危险?圣上没有将之九族同诛,已是网开一面。

九翁合在阔袖里的手,慢慢屈张,叹道:“既如此,倒也罢了,不过是他来寻仇而已。”

不置可否地笑笑,将一块凝着血渍的方帕递至他眼前,“九翁可解其来路?”

秦烟心知,有些事情,不该好奇的,再好奇也不问。秦王与九翁的谈话,她选择避开,她没忘记,那个眼睛不方便的秦王,拥有何等敏锐的感知力。

不如识相。

待两人终于自房内跨出来,轻淡的笑挂在眼角,仿佛叙旧的故友,几分若无其事,几分心照不宣。

秦烟自是不会理这些闲情,兀自捧着书研究手中的药草,平静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