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还来不及惊叫,便随着那股力道坠落下来,不偏不倚,正中他怀。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似乎并不介意她的重量,稳如泰山般托着她的身子,轻笑,“顾小姐,似乎本王又救了你一次。”
勾着他的颈项,秦烟一派悠然自得,“坊间传王爷好男风,而立之年仍未娶妻,如今看来,也并非虚假。”
“哦?那本王如今正好趁此机会就地证明一下,顾小姐你觉得如何?”
秦烟正思量他此言的可行性,前方一人悠闲的迈着方步,手中倒提着一把长刀,“人说王爷花心,果然不假。”
秦王淡定松开手,“见笑了。”
秦烟目不斜视,神情自若的踱去了一边。
那人张狂大笑,“无妨,稍后一定送这位小公子下去陪您,免您寂寞。”
秦烟认为,杀手执行任务时,能一招致命的,绝不再浪费时间。这个黑衣人刚才只要将刀锋偏半寸,便可大功告成,他这么做,如果不是有意为之,那就当真是火候不够。如果是她,便围攻之,管你是不是瞎子,管你什么江湖道义,来了这么多人不利用,放在一边****不成。
“你杀不了本王。”淡淡的陈述句,显示他强大的自信。
黑衣人挽刀而立,扬眉笑道:“那你且看我这一招又如何?”话音落,手中的刀再度脱手,势如破竹。杨炼眉眼不动,看似危险地侧了下身子,这一刀,又以半分之差与他擦肩而过。
砰!那刀生生没入石墙之中,只余红穗飘摇。
嗯?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这一招落空,不可置信的看杨炼依旧负手而立一派翩翩风度。
风,很轻柔的吹着,秦烟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冷笑,几乎微不可闻。目光掠过茂密的枝丛,除了绿意蓊蓊,再看不出其他。
秦王显然也听到了,淡然的神态微微一哂,随即恢复如常。
秦烟双手环胸,嘴角噙笑,原来双刀是这么用的啊,这简直比小李飞刀还悬。长见识了。
黑衣人翻掌上前,直扑秦王,看来是准备速战速决了。后者一幅无动于衷之姿,秦烟身形一动,人已扑至他跟前,旋身一带,刚刚好将一柄一寸长的铁菱纳入右臂。广袖一拂,轻尘飞扬,那人翻身退后,指着她斥骂:“无耻小人,敢对老子使阴招!”
扬眉冷笑,“怎么,阁下欺负一个瞎子就光明正大了么?”身后之人漫不经心的咳了一声。
黑衣人一噎,愤愤拂袖,“哼,你以为就凭你也能挡我?找死!”五指成爪,凌空抓来,却在这时,一记劲风扫过,狠狠抽在了他的手背上,啪!精准无比。
若非他收手及时,怕是手骨就要当场裂掉,这一下却也抽的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众人转首而望,一匹黑色骏马抖着鬃毛缓缓踏来,上头端坐一人,银色甲胄折射炫目光茫,浓眉轻扬,手中一根暗色长鞭宛如游蛇。
他的身后,是装备精良的一千京畿卫,成合围之势迅速向园中四周蔓延开来。井然有序,呈现列列军威。
秦烟叹了口气,冤家总是路窄。
连韶廷翻身下马,朝秦王拱手,“王爷。”
“嗯。”杨炼淡淡点头,波澜不兴的模样。
转而看到秦烟,浓眉一皱,“是你?”
秦烟有些好笑,这位叱咤沙场的大将军每次见了她均是一脸戒备,由此可见,那日九翁出手够狠。
微笑一礼,“小的见过大将军。”
“你在此作甚?”
“陪王爷游园赏花,”秦烟笑得堂而皇之。
连韶廷瞥了她一眼,又见秦王冷漠如常并无异议,当下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那黑衣人盯着他手中的长鞭眼神阴冷,手背上彻骨的痛一寸一寸噬骨蚀肉,低头一看,原本鲜红的伤处此刻竟然乌紫交加,一股青紫之气正慢慢往手腕蔓延。
他瞬间惊怒异常,吼道:“黄口小儿!解药拿来!”
秦烟淡淡应声,“在我这儿。”
黑衣人扭头,眼中杀意蒸腾,“你……”
“磕三个响头,叫三声大爷,爷就把解药给你。”
连韶廷看了眼她趾高气扬的样子,皱了皱眉。以他沙场多年的习性,必然是看不惯这等下三滥的手段的。
黑衣人咬牙切齿,“大爷现在就杀了你,不怕搜不出解药。”
身形刚动,凌空又是一鞭抽来,这一次黑衣人早有准备,纵身避了开去,指着秦烟骂道:“有种与大爷单挑,大战三百回合!躲在他人身后算什么!”
“爷不喜欢单挑,爷喜欢群殴。”顿了顿,秦烟突然笑道:“不如你让这位将军打三十鞭,我就将解药给你如何?”
黑衣人瞪着她,那眼中似要冒出火来。
“怎么?不想要?要是过了一刻,即便你拿到解药也于事无补了,痛快点,三十鞭很快就过去了。”秦烟漫不经心的提醒道:“否则,除非你自断手臂。”
黑衣人怒不可遏,口中依旧骂骂咧咧:“老子现在就灭了……”
话未说完,突然身子一颤,两眼露出惊恐的神情,秦烟几乎是立刻抬首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那黑衣人颓然倒地,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一片静谧。
连韶廷脸色铁青,人犯在他眼皮底下被人灭了口,无疑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把这一千京畿卫放在眼里。
手中长鞭一动,抽在青石地板上,一道鞭痕赫然醒目。
“给我搜!”
“是!”
脚步杂乱,京畿卫往各个方向去了。秦烟觑着地上那道醒目的鞭痕,再抬头看了看面色不善的连韶廷,笑容可掬,“将军为何这样看我?”
连韶廷哼了声,朝秦王抱拳,“王爷,需不需要末将差人……”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秦王开口了:“不必了,将军公务在身,本王便不劳烦将军了。我们走吧。”
我们?秦烟愣了下,宛尔一笑,“是。”
再至秦王府,秦烟是以贵客的身份,乘着王府的马车浩浩荡荡地进了府。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是王爷的救命恩人,谁敢怠慢?
虽说不拘这些俗事,然,她还是在秦王府好生安逸的待了几天。无事的时候游园赏花,闲座垂钓,或手捧书卷悠闲地靠在榻上兀自看得津津有味,王府的藏书堪称规模宏大,这幢两层高的楼阁,藏书各类,古典异志,传记诗词,医药经文……
只要不出府,秦王府的任何地方,她秦烟都去得。
不去想秦王此举是软禁也好,另有所图也罢,她自顾自待的怡然自得。
手臂上的伤还差一味药,而这一味药,但凡药店均有销售,秦王府自然是也有的。问题是,他赏了一大堆珍贵药材,独独缺了这一样,偏偏又是重要的一样。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秦烟笑容可掬,有了药,伤可愈,但是,拿什么去换呢?
她自问一身清楚,无一可利用之处。
总不可能是贪图顾轻烟的美色。顾轻烟是有倾城之姿,然而,不至于连目不能视的秦王也迷倒了才是。
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