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嗖嗖,数条人影扑向了另一面的林玉琛,原本围着黑衣人的京畿卫立时转向,他们的职责原本是保护林玉琛,这般变化,便只见刀光剑影成片,叫喊不绝。
顾轻烟独立在假山顶上,灯影错乱,她也无法看的真切,京畿卫撑不了很久,何况面对的是这样训练有素的刺杀。林玉琛那里很显然已是险象环生,极目四望,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呢?这时不出手,还要待何时?
保护圈在减小,林玉琛被众人护在当中,狼狈不堪。
睁眸,心中渐渐涌上不安,哪里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
凝神静息,周围是混乱的厮杀声,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腥甜,视线飘远,树影重重,似乎沉重到要滴出血来。
血?视线调向林玉琛,后者似是极为恐惧,紧紧抓住身旁人的衣裳。
瞳孔微缩,下摆一撩,往主屋冲去。她怎么能漏了这一点,她就觉得奇怪,林玉琛岂会当真以身犯险。
郑霖眼角扫到她奔走的身影,心下焦急,一刀逼退黑衣人的攻击,大吼:“危险!回来!”
身形一动,便要追上去,那剑尖却如灵蛇吐信片刻已到身前,不得不撤回脚步,反手一斩,“你再挡我,老子就卸了你!”
弓步一踩,发了狠一般不给那人喘息的机会,接连数斩齐下,锵锵锵撞击声不绝,抬脚一踹,趁那人退开的空当,纵身追了过去。
主屋的情况要惨烈的多,还未靠近就已闻到浓浓的血腥味,相比那边的混乱,这里要寂静的多,但就是这寂静,如死亡之气,生生让人胆寒。
素白的袍摆浸了鲜红的色泽,如藤蔓一经一纬的缠绕上来,挣脱不得。
这些黑衣人完全无视她的存在,手起刀落,便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看看,她做了什么?她的药粉只对习武之人起作用,这些就是林玉琛的后着吧?中了她的毒还能坚持这么久,果然能力非凡。
眼前的杀戮迷了眼,顾轻烟在门外站定,这不是李信之的人,李信之的任务是取林玉琛的命,而这些人,分明是要将林玉琛隐藏的势力连根拔除,这样毫不留情的手段,李信之断然不会。
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快的来不及看清,才要抬脚追进去,后腕被人大力扯住,回头,“外公。”
郑霖面色铁青,手中的刀一紧,“走。”
拖着她便往院外去,顾轻烟不停回头去看,心中一片悲凉,是她想的太简单,以为这样可以两全其美。
院内突然传出一高分贝的女声:“爹——”
林嫣?顿住脚,“外公……”
郑霖埋头快步走着,不理会她的哀求。
顾轻烟小跑跟着他的脚步,“他们的目标是林玉琛,林嫣是无辜的。”
挣不脱他的钳制,心急于身后的情况,顾轻烟指间银光一闪,郑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奈何意识已逐渐下沉,身子晃了两晃,踉跄几步终于不支倒地。
顾轻烟呢喃:“对不起外公,等烟儿回来,任您发落。”
林嫣扑在奄奄一息的林玉琛身上,“爹!爹!你怎么样了?爹!”
林玉琛当胸一道刀痕,鲜血汩汩,染透了林嫣的鹅黄轻衫,鲜红刺目。抓紧了林嫣的手,喘息着:“嫣儿,快,快走……”
林嫣摇头哽咽,泪流满面,“爹……”
刀剑相击,又一人坠落在身前,生息全无。
死亡的恐惧渐渐笼来,滴着血的剑尖在眼前划过,林嫣拖着林玉琛一点一点的往后移着,“爹,我们一起走。”
“嫣,嫣儿……听话,快,快走……”
“一起走……”
凌空一枚铁箭射来,没入了林玉琛起伏的胸膛,溅起的血喷射到林嫣的脸上,后者呆了呆,嘶声一吼:“爹——”
弥夏收起袖箭,负手于身后,一步一步踏近,无视哭的肝肠寸断的林嫣,眼中杀气一闪,顾轻烟不是忌惮这女人么?他现下便替她解决掉。
正欲抬手,背颈处一麻,已是动弹不得,他心中大叫不好,正欲运气,身后凉凉一声:“你运气试试。”
顾轻烟?!弥夏暗暗叫苦,一把明晃晃的刀架上了他的脖子,顾轻烟缓缓走到他身前,“叫你的人住手。”
弥夏垂下眼睑,不敢与她对视,更不敢出声,王爷有交待,不能让她认出来。
他此举无疑是无声的挑战,顾轻烟恨然,却也无奈,杀了这一个,还有一群。她的麻药只能维持半柱香,时间一到,凭她是断然奈何不了的。
眸色一暗,“林小姐,快走。”
林嫣兀自抱着林玉琛的尸体泪水滂沱,看的顾轻烟一怒,“你想死,还得问你父亲是否答应!”
林嫣怔怔抬头,泪眼婆娑,眼前这个身影如此熟悉而遥远,白衫寂寂,青丝缈缈。
院内的厮杀还在继续,这个角落却似乎无人注意,顾轻烟上前搀了她的手,“跟我走。”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一黑衣人走到弥夏身后,“公子,是否要追?”
“追去作甚?你追杀她,王爷就会追杀你,你试试。”
那黑衣人默然,心中想的却是,原来这个林小姐是王爷的心上人。
顾轻烟带着林嫣回了将军府,两人均浑身是血,闯进门内,方青早已迎了上来,见此情景大惊,“这是,怎么了?将军呢?”
顾轻烟微喘,“方叔,即刻派人增援林府,要快,将军还在里面。”
方青转身,朝门禁喊道:“叫上人,跟我来。”
“等等。”顾轻烟想了想,“你带人堵在朱雀大街,他们必然会经过那里。”
现在赶去林府定然扑空,如果那伙人当真从朱雀街撤退,顾轻烟敛眉,那么,她就能肯定,他已经出手。
方青微微一愣,深深看她一眼,带人往朱雀大街去了。
林嫣靠在石柱上,“你究竟是谁?”
顾轻烟将袖一拂,面色平常,“走吧,进去。”
安置好林嫣,顾轻烟走出大门,街道寂静,那一场杀戮仿佛梦一场,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微仰着头,也许她没有资格怨谁,王图霸业,原本就是无数流血牺牲换来的,她这个时候才来怪他不择手段,是不是稍嫌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