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休渔之后,船上新提了一名大副。李敬尧指导他,领班的时候怎么走,哪个方向有鱼。也许是因为船长太年轻了,在大副的眼中还缺乏威信,没有听他的,而是自作主张,结果把网搞丢了。毛塔海域的底质不好,网很容易剐破,甚至弄丢。一顶网的价值就是上万美元哪,而单船日产值不过几千美元,丢了一顶网,等于三四天白干。李敬尧舍不得。怎么办?他琢磨着,用什么办法把丢在海底的网再捞上来?他用船上的卫星导航仪记下丢网的位置,让电焊工做了一些小钩子,挂在钢丝链上,垂在海水中,控制着船速,一点点摸索,尝试着把网“钓”上来。真是天方夜谭!古今中外,只见过钓鱼的,有谁听说过“钓网”吗?这是李敬尧的一项发明创造,凭着他高超的驾驶技巧,凭着他的耐心和执著,竟然成功地把网“钓”上来了!
有了这次“钓网”的经验,李敬尧的胆儿大了,敢玩儿绝的了。记得有一个大雾天,他们正在拖网,发现一艘军舰小艇正朝这边开过来,因为海上雾大,能见度低,等到看见,已经离得很近了。很显然,小艇是来抓船的。在国外海上工作的人都知道,抓船是军方、警方的一项“肥差”,不管你有没有违规违法,只要抓住你,总能找出理由,重则扣船、扣人,轻则罚款。现在,来者不善,这场遭遇战一旦打响,就非破费一笔不可。李敬尧不甘心!弟兄们辛辛苦苦从汪洋大海里捞上这点儿血汗钱,不能让拦路打劫的家伙们拿去!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惹不起,咱们躲得起。可是,船还拖着网呢,上网刚上了一半,艉部挂着那么个大家伙,没法儿提速,哪儿跑得了啊?李敬尧有主意,剪断钢丝,把网丢了,轻装上阵,开足马力,飞驰而去!那小艇赶不上渔轮的航速,只好作罢,望洋兴叹。等到小艇撤走了,李敬尧这才返回原处,重施“钓网”绝招儿,这次只用了半个小时,丢在海里的网具就失而复得。
当然,这样的绝招儿也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有一次,轮到大副值班,船长李敬尧在舱里睡觉,突然大副闯进来,说:“不好了,稽查警来了!”
李敬尧翻身下床,顿时睡意全无:“离我们还有几海里?”
“哪还有‘几海里’,已经上了我们船了!”
“现在告诉我还有什么用?你早干吗呢?”
晚了,你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了,只能见机行事。李敬尧告诉大副,先不要上网,两人一起来到甲板上,见两名稽查警正在耀武扬威,指手画脚。
“警官先生,你好!”李敬尧上前主动招呼,“我是这艘船的船长,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吗?”
“例行公事,履行我们的职责,需要检査你们的网具,看看是否符合规定的尺寸。”一名稽查警说。
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如果真的让他们检査,无论你的网具尺寸是否符合规定,都很难摆脱纠缠,即便是最好的结果,也要把船拖到港里扣上几天,仔细盘查,还得罚款,那损失就大了。
“很抱歉,警官先生,”李敬尧赔着笑脸说,“十分不巧,现在船上的网机坏了,无法上网,所以也难以配合你们的检查,请谅解。”
“网机坏了?”稽查警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不修理?”
“我们正在组织抢修啊。”李敬尧煞有介事地指了指船舷旁边,那里堆着一堆钢丝缆绳,还有一把管钳子。
“什么时间能修好?”
“哦,这很难讲,”李敬尧故意作出为难状,“网机是船上的易损部件,常坏常修,这次看来要大修了,说不定要花费两三天的时间。”
“开玩笑!我们怎么能等你两三天?”稽查警很恼火,“我看,你是有意拖延!现在我命令你,立即上网,接受我们的检查!”
看来,这两位稽查警不是吃素的,想用几句话打发走已经不可能了。别看他们只有两个人,旁边不远处,大军舰在那儿等着呢,咱们哪儿惹得起!李敬尧只好退而求其次,上策不成而取中策。他让当地船员的领班去跟稽查警商量,毕竟他们是同胞嘛,他们之间,比和我们这些外国人容易沟通。干脆把话说白了,到底想“黑”我们多少钱,请他们开个价儿。
领班和稽查警嘀咕了一阵,对李敬尧说:“他们要十万乌吉亚。”
乌吉亚是当地货币,十万乌吉亚约折合五百美元。这个数字,如果和船员的收人相比,已经不算小了,但比起这艘船每天数千至一万美元的产值,也不算大,可以承受。但是,他们出海的时候并没有准备被“罚款”,因此也不可能带着公款待“罚”,现在只能靠大家凑。从船长开始,到每个船员,把衣服兜儿都翻遍了,只凑了八万乌吉亚。李敬尧把这一大把零星碎票连同硬币都递给领班,由他再敬献给稽查警,并请他代为说明:不是我们赖着那两万乌吉亚不给,实在是凑不够,这八万乌吉亚,不成敬意,请您收下。
稽查警虽然不大满意,但也只好笑纳了,八万乌吉亚,哥儿俩分了,一人四万,又拿上两条鱼,也算不虚此行。
打发走了这两个丧门星,李敬尧打开单边带,向代表处报告这番意外遭遇。代表周先标听了哈哈大笑,没有批评李敬尧,反而还赞扬他:“干得不错,你用这八万乌吉亚,至少给公司省了八万美元!代表处给你们报销了!”
当船长,不容易
李敬尧刚上船时,和烟台人一块儿干,吃大馒头;到了9405船,就都是舟山人了,一日三餐都是米饭。李敬尧和哪儿的人都能打成一片。“十年修得同船渡”,大家都在异国他乡,能有机会同舟共济,这是缘分。一艘船上二十来号人,有中国人,还有当地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脾性,什么事儿也不可能整齐划一,李敬尧厚道、宽容,能够睁一眼闭一眼的地方,就与人方便。作为船长,他深知船员之苦,因为他自己也是从船员过来的。即使在当了船长之后,也仍然和船员同吃同住同劳动,一样的苦,一样的累,并不像陆地上行军打仗,当兵的跑腿儿,当官儿的骑马、坐车。当了船长,李敬尧没把自己当“官”看,不少船员比他年龄还大,在人家面前摆什么架子?有一次船缠了摆,开起来咯噔咯噔,加速加不上去,需要割摆。但是,正赶上潜水员有病,腿疼,没法儿下水。工作不能耽误,李敬尧说:“我来吧!”说罢,就下去了。但他对这个活儿毕竟不够专业,下到船底,察看了螺旋桨,却找不到下手割摆的地方,又上来了。轮机长说:“我下去看看!”其实,轮机长的能耐还不如船长,白白地呛了一口水,也没解决问题。但是,下去和不下去就是不一样,当官的不惜力,不怕苦,对于当兵的是一个无言的命令,有船长、轮机长的榜样在先,潜水员无论如何也待不住了,顾不得腿疼,咬着牙也得下!结果,割摆成功了。这就是李敬尧的过人之处。试想,如果他光说不练,在那儿吹胡子瞪眼,发号施令,又会是什么结果?俗语云,“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任何当官的人都必须牢记在心的。
9405船是一艘冷冻船,一个月才回一次港,加油,加水,补充给养。二十来号人吃的东西,都要在上岸时买足,土豆、洋葱、洋白菜,常年的“老三样”。但是,在炎热的非洲,鲜菜能存放多久?也不敢多买,所以,往往是月初能吃上点儿鲜菜,到月底就只能靠粮食填饱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