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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40.

翌日清晨,刚过九点,赵秀兰带着周灿和邢涛,赶到了地处市中心的天海大厦,盛开电脑公司就位于这座二十八层大厦的八楼。

几间办公室的门都紧锁着。一间面积很大的公共办公室空空荡荡,几个年轻人正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脸上的表情漂浮着惊悸和诧异。

“你们的人都哪去了?哪位是领导?”周灿亮明身份后,问道。

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赶忙指了指隔壁,有点结巴地说:“都在会议室开……开会呢。”

不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烟雾腾腾,气氛压抑。赵秀兰一眼看到了面朝门坐着的何崴崴。何崴崴漂亮的脸蛋,依然像昨天一样惨白而毫无血色。她望着赵秀兰,身体僵硬地站了起来,嘴角向下轻轻抖了抖。张淼坐在一张靠窗的椅子上,看到赵秀兰和周灿,他眼神略显慌乱地垂下了头。

“没想到吧,小何姑娘,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赵秀兰笑盈盈地说,环视了一下会议室,问:“我们是警察,调查聂索菲和刘东方被杀的案子。现在,你们这里谁负责?”

坐在桌首的戴眼镜的三十多岁的男子,脸上挤出点笑容,有些迟疑地说:“我是主管业务的副经理,现在暂时代管一下。我姓张,张宝瑞。”

“那好,张经理,现在请你把聂索菲办公室的门打开,我们要进行搜查取证。”赵秀兰不容置疑地说。

马路边一间电信用户销售点。店主叼着烟卷,正拿着一块抹布漫不经心地擦拭着玻璃柜台。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背对着门专心致志地玩着电脑游戏。

玻璃门一推,走进来一位身材匀称修长、留着齐耳短发面带迷人微笑的漂亮姑娘。

“你是我店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也是新的一周的第一位客人。美女光临,顿使我小店蓬荜生辉。”店主喜笑颜开地看着晏宁:“充值还是办卡?还是买手机?最新款的我这儿全有,保证有适合你的。”

“谢谢。”晏宁亮了亮警官证:“警察。”

“哟,警察同志,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偷不抢,不杀人不放火,依法纳税,一切证照齐全。”店主脸上收起了笑容,换成一副戒备的神情。坐在柜台里的小姑娘也吃惊地回了回头。

“不用紧张,警察不会随便抓人的。”晏宁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片纸:“我们到电信局查了一下,这个号码是从你这儿销出去的,对吗?”

“那我得查查。”店主拿着纸片,在电脑里查找了一番,又翻了翻帐本,点点头说:“不错,是从我这里销出去的。买号的人名字叫章涛。立早章。”

“哪天卖出去的?”

“上星期五下午。”

“他是用身份证办的吗?”

“不用身份证照办不误,现在谁管那个,只要挣钱就行。”

“你还记得办这个号的人长什么样吗?”

店主挠了挠蓬乱的头发:“谁记得那个?出出进进那么多人。”

“我记得。”玩电脑的小姑娘头也不回,懒洋洋地说:“是我卖给他的。个子挺高,瘦瘦的,浓眉大眼挺英俊的,就是有点黑,猛一看还有点像古天乐呢。”

“如果现在让你认,你能认出他来吗?”

“应该没问题。”

“那就请你帮个忙,跟我们走一趟吧。”晏宁依然带着可亲的微笑,语气温和地说。

聂索菲的办公室分里外两间,外间约有十几平方米,是何崴崴办公的地方。里间则足有三十平方米,阔大的办公桌后雪白的墙上,悬挂着的依然是聂索菲自己的单人巨幅照片。

周灿戴上手套,走到聂索菲的办公桌前,将几个抽屉逐个拉开仔细检查着,问道:“你们老板办公桌的抽屉从来不锁吗?”

立在门口的何崴崴点点头说:“是的,如果有什么重要东西,我想她也不会放在这儿的。”

周灿指着墙角的保险柜,说:“这只保险柜呢?除了聂索菲,还有没有人知道密码?”

“那是她的私人物品,别人怎么会知道。”何崴崴身体慵懒地倚着门框,把玩着鬓边的头发。

周灿绷紧嘴,掐着腰摇了摇头,轻轻打开聂索菲办公桌上的电脑。

赵秀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望了一眼墙上的照片,问:“我今天怎么没见到李飞雨呢?”

何崴崴微垂着头没说话,偷偷瞟了瞟身边的张宝瑞。张宝瑞额头冒着汗,搓着手说:“早上李飞雨给我来了个电话,说身体不舒服,今天就不过来了。”

“张经理,你也是公司的主要领导,这次跨马山旅游你为什么不一起去呢?”

“我孩子小,家里那口子最近身体又不好,实在是抽不开身哪。”张宝瑞叹着气两手一摊,说道。

赵秀兰又把目光转向何崴崴,和蔼地问:“小何姑娘,昨天回来的路上还顺利吧?几点钟到的家?”

“8点半吧,比去的时候快了不少。大桥修好了,没再绕远路。”

“对了,你家乡是哪里的?”

“我就是英州本地人啊。”

“外地还有没有亲戚?”

“没有啊。”

“那你去没去过云阳?”

“没有,从来没去过。”

张宝瑞扶了扶眼镜,看着何崴崴,说:“云阳我倒是去过两回,挺不错的,栖雁湖风景真好。上次在云阳有个会,老板抽不开身,本来是想让你替她去的,结果你也没去,还是我去了一趟。”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赵秀兰饶有兴致地看着何崴崴。

“不想去。我那两天身体也不舒服。好地方多的是,干嘛非要去云阳那种小地方。”何崴崴白了张宝瑞一眼,噘起小嘴嘟哝道。

赵秀兰目光炯炯地盯住何崴崴,说:“小何姑娘,你昨天对我们说的,保证都是实话吗?”

何崴崴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你还是怀疑我?我为什么要说假话?”

“那就请你把前天晚上晚饭后直到案发的活动再重复一遍。”赵秀兰看了一眼张宝瑞:“张经理,对不起,请你回避一下。”张宝瑞赶忙讪笑着退出房间,很自觉地关上了房门。

何崴崴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坐在了赵秀兰对面的沙发上,无精打采地说:“好吧,那我就再说一遍。吃完晚饭,7点40左右,我们几个吃完饭就边散步边往广场走。没走到广场,我和张淼就跟陈晓光、李飞雨她俩走散了。演出是八点开始的吧,我和张淼一直看到大崔唱完最后一首,回到房间的时候我看了看表,过了11点了,接着就是和李飞雨吵架,然后睡觉,一直到凌晨3点被吵醒。”

“在看演出的过程中,你确定自己没有离开过水月广场?”

“当然确定了,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何崴崴扬起圆润漂亮的下巴,朗声说道。

“还有,星期五晚上,你和张淼在蓝色梦幻网吧,真的只是普通的约会吗?没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何崴崴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哑着嗓子大笑起来:“不可告人的目的?赵阿姨,不,赵警官,您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你觉得很可笑是吗?好吧,一会儿咱们或许就可以见分晓,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笑出来。”赵秀兰面容严肃,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刘东方的办公室在哪儿?带我过去看看。”

刘东方办公室比较狭小,物品摆放的混乱不堪。办公桌上照样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本老式台历。办公桌后的铁皮书柜里除了电脑方面的书籍,还夹杂着几本侦探小说:雷蒙德·钱德勒的《漫长的告别》、艾勒里·奎因的《希腊棺材之谜》和岛田庄司的《斜屋犯罪》。

赵秀兰坐在椅子上,翻了翻桌上的台历。在10月24日的页面上,写着四个工整的楷体字:给还是不给?今晚见分晓!

“劳驾,还得请你把张淼叫过来。”赵秀兰对跟进来的张宝瑞说。

两分钟后,张淼低着头慢吞吞地走进了刘东方办公室。

“这个电话,你熟悉吗?”赵秀兰将写着一个电话号码的纸片递给张淼。

张淼拿着纸片扫了一眼,发出了一声咳嗽,快速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这是……这是谁的电话号码?”

“你真的不清楚?据我们所知,这个电话号码只在10月23日晚上8点37分打出去过一次,之后就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状态。电话是打给聂索菲的,电话的内容是对聂索菲进行威胁。打电话的,是一个对自己的声音进行了伪装的男人。”

张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干笑着说:“怎么?你怀疑打电话的人是我?”

“你说呢?”

“呵呵,我干嘛要那样做?总得有个动机和目的吧?”

“因为你对聂索菲一直心怀不满。一来因为她对你有看法,一直看不起你这个从农村来的孩子。二来因为她始终坚决反对何崴崴与你交往。所以你就对她心存极大的不满。你打电话的目的,就是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对聂索菲进行恐吓威胁,让她少管你和何崴崴的事情。这不就是你打电话的目的吗?”

张淼将一棵香烟叼在嘴上,使劲摆了摆手:“可笑,您把我想的也太简单点了吧?我打电话根本不是这个目的……”

话音一落,张淼突然呆若木鸡,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手里握着的打火机跳荡的火苗,衔在唇边的香烟软绵绵地掉在了地上。

赵秀兰不无得意地笑了,瘦削单薄的身体很惬意地靠在椅子上:“是吗?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此刻,张淼脸色煞白,脑门上已是汗如雨下,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沙哑着嗓子挣扎道:“我根本没有打什么电话……”

“晚了。”赵秀兰随手翻着桌上的台历,语气依然温和淡定。

“可是你们还是没有证据……”

张淼话没说完,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晏宁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小姑娘把张淼从头到脚仔细端详了一遍,点点头说:“不错,19日下午,到我们店里买走那个号码的就是这位帅哥。”

张淼的汗水似乎在一瞬间干涸了,脸上的表情充满了身心透支后的疲惫不堪。

“说说吧,为什么要打匿名电话?都对聂索菲说了些什么?”赵秀兰使个眼色,让晏宁和小姑娘退出去,然后不紧不慢地问道。

“这都是何崴崴的主意,我都是按照她的意思去做的。就是想敲聂索菲一笔钱。”张淼答道。

“聂索菲对何崴崴不是像亲姊妹一样吗?何崴崴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何崴崴说要为我出口气,还说今后我们在一起生活,也需要一笔钱。”

“那就是说,何崴崴手里握有聂索菲的把柄?”

“算是吧。一个月前的9月26日,我加班走的晚了一些,当时正在会议室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忽然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而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情急之下,我就只好躲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下面。不一会儿,冲进来两个人,是聂索菲和刘东方。我躲在桌子下面,听到聂索菲和刘东方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灵机一动,就用手机把两个人争吵的内容全都录了下来。”

“聂索菲和刘东方争吵的内容是什么?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刘东方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看在老朋友的情分上,我对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要不然,我把事情捅出去,你不好受的日子还在后头。’聂索菲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刘东方说:‘我什么也不要,要的就是钱。给我100万,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中间沉默了可能足有一分钟吧,聂索菲好像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凶巴巴地说:‘滚!没想到你是这么个东西。’我还听到刘东方笑着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还没想到你是那么个东西。然后刘东方就出去了,大概又过了五六分钟,聂索菲使劲拍了拍桌子也走了。”

赵秀兰问:“就这些?”

“我知道的就这些。我把录下来的东西交给何崴崴。何崴崴说聂索菲肯定有什么脏事落在了刘东方手里,刘东方能敲她100万,咱们要求的不多,只敲她10万,对她来说还不是洒洒水?她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让我买了一个电话卡,给聂索菲打勒索电话,想借机敲她一笔。没想到第二天,聂索菲就……”

“你当时录下两个人争吵的内容,现在在哪?”

“何崴崴翻录到磁带上了,磁带在她手上。”

“我再问你一遍:前天晚上,在跨马山水月广场看演出的时候,你们两个人始终是在一起的吗?你们两个人有没有离开过水月广场?看演出的时候你们具体在广场的什么位置?”赵秀兰问道:“我希望你一定要说实话。”

张淼使劲咬了咬下嘴唇,说:“是一直在一起,在广场靠西的位置上。中间我上了两趟卫生间,何崴崴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也就这几个时间我们没在一起。”

“你上厕所分别都是在什么时间?出来进去用了几分钟?何崴崴打电话又是什么时间?给谁打电话?”

“晚上吃的东西有点不消化。8点半左右的时候去了一趟,好像是9点20的时候又去了一趟。两次可能都没超过5分钟吧。何崴崴打电话好像是快10点,也就五六分钟吧。打给谁的我不知道,她给谁打电话,谁给她打电话,我从来不问的。”

“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了。”

“我们现在要以涉嫌敲诈勒索罪对你进行拘留。”赵秀兰冲一旁的邢涛递个眼色:“带走。”

“等一等。”张淼转回头,语气迟疑地说:“前天晚上8点40的时候,何崴崴说她口渴的厉害,让我去买水。我到购物点买水回来,在人堆里找了好半天也没发现何崴崴。我还打了个电话,她没接。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才又见到她。我问她去哪儿了,她说哪儿也没去,一直都在,她说她还在找我呢。”

赵秀兰点点头,对周灿说:“去把何崴崴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