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空被送去了医院,陈诺思在医院的长椅上呆坐着,步雨由刘岩送回了家,因为前几天的事,她作为守护者的力量也都几乎用尽。刘岩看着虚弱的步雨,心疼不已。
颜茴走到医院的草坪前,发现天空下起了小雨。
“全世界的雨都落到了草坪上。”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涌出了这样一句话。在没有遇到陈诺思之前,她是不可战胜的,就算遇到危险,也从来没有感觉到这样的痛苦和绝望。
遇到鬼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你爱的人不爱你。
颜茴苦笑着,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校园里,或者是之前经历的一切,让她突然想到了学校。
她站在校园里,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头往上抬着,和自己说:“我不想哭,这样子眼泪就不容易掉下来。”
她站在从前的宿舍楼下,对着那个窗口轻轻地说道:“小蕊,我好想你。”
这时,她发现窗口闪过一个人影,是自己最熟悉的身影,正是小蕊。她大吃一惊,忙跟着追了上去。
她跑得很快,在奔跑上楼的过程中,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
“那个201的宿舍打开一半。”
“拐弯处有一把扫把。”
“那个窗户是破的。”
脑子里像是有人在提醒着什么,是谁的声音?是小蕊吗?这样的亲切,应该是小蕊在指点她吧。
就在颜茴冲进宿舍的一刹那,林静空在病床上睁开了眼睛,她像感觉到什么一样,忙叫醒正趴在床头睡觉的陈诺思。
“颜茴,颜茴去了哪里?”
陈诺思心头一惊,这么久没有看到她,而自己却把她忘了,在这种危险的时候,怎么他是如此不小心?
他的心缩在一起,感觉呼吸都是痛的,感觉自己不可原谅,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陈诺思忽然感觉自己像一个人。
吴成文。
不是因为在幻境里两人合二为一过,也不是因为两人都是阿伊努舞的天才,更不是因为两人都爱过普通的女人。
只是因为,他们都是最大的傻瓜,总是会疏忽身边最亲的人,把她们赶得远远的。习惯性的疏离是不是也是因为自己很有把握,只要一回头,那个女子就一定在那里等着?
他被那个女子宠坏了吗?说好守护她的,却让她在这个危险的时候跑得不知去向。
林静空看着他的表情,轻轻地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这双手真正想保护的不是自己。她抬头对陈诺思笑笑:“去找她,她不会离开太远的。”
陈诺思抱歉地看了她一眼,人往外走去。
“如果看见她,和她说一声,我很羡慕她。”一个轻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诺思没有回头,也没法回头,林静空的意思他明白。只是,如果一定要伤害一个人,他的选择是林静空。
这是不是也是一种任性,知道伤害这个人没有关系,因为她永远不会离开。
陈诺思奔走在街头。人群像深海里游动的鱼,各种各样的聚在一起,找不到目标,也不知道前方到底要去到何处。
陈诺思在人群里找着颜茴,城市之大,如同大海捞针,他觉得很无力,他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那个心中在意的人。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你好,我是颜茴的朋友贝拉拉,我无法和你解释刚刚做的梦,但梦里有一个叫小蕊的女子让我转告你,颜茴在学校,让你速去。”
陈诺思也顾不上分辨真假,转身就往学校跑去。是啊,千想万想,怎么漏掉了学校呢?
现在的颜茴正木然地行走在学校里,树枝摇曳,一片叶子从头上掠过,四周好像全都安静下来,光也暗淡下来,颜茴木然地看着前方。恍然间,远处亮起一盏灯,两盏灯,三盏灯,一点点地朝她蔓延过来,如夜路上的街灯,慢慢照亮脚下的路。
颜茴随着路灯的指引,机械地挪动脚步向前走着。如果现在有人在她的身边就会发现,此刻的颜茴正垫着脚尖,嘴角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脖子慢慢向左倾斜着,就像有双无形的手从她背后伸出来,用手撑起了她的笑容。
可惜,这一切颜茴都看不到。
近了,更近了,在那段路的尽头,有一盏聚光灯从天上打了下来,然后显现出一座高台,高台上立着绞刑架,黑色的麻绳被扭成人头大的圈,在微风中摇曳……
在路的这一边是赶来的陈诺思,他终于及时赶到了,在没有出现大错之前。
“颜茴!”陈诺思快步走上去,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颜茴扭过头,看见是陈诺思,脸上闪出一丝惊喜。
陈诺思说着拉起颜茴的手,她的手很凉,这让他觉得有些异样,他急急地说道:“我感觉这里不太对劲,我们先出去再说,跟我来。”
“不要。”没想到颜茴竟甩开了他的手,咬着牙看着他,脸上挂满了泪水。
陈诺思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不知道颜茴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那满脸的泪水看得陈诺思心中一揪,轻声安抚道:“出什么事了?有我在的。”
“诺思,你老实回答我,如果我跟你走,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还敢爱我吗?”
“我……”陈诺思顿住了。是啊,如果紫铃的事情解决了,到时颜茴就不会再有危险了,那么自己还会留在她身边吗?留在她身边无疑是害她,而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如果还是选择离开,那样对自己对颜茴无疑又是沉重的打击。
这就是阿伊努舞者的宿命吗?该死的老天!
陈诺思长吸了口气,哽咽着说:“颜茴,你听我说,那些事咱们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先从学校里出去,不然会有危险的。”
“不要。你为什么不敢正面我?我知道了,你这些话全都是借口,别妄想用你那二流的借口唬我,你原本就是个彻底的花花公子……”
颜茴后退了几步,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神色:“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和我在一起吗?那就和我一起到紫铃里去吧。那里有永恒的时间,而我们会有永恒的生命,我们再也不用害怕阿伊努舞者的命运。”
阿伊努舞者的命运,颜茴怎么会提起这个?陈诺思脸上一黑,连忙摆了个手势,双目直视着颜茴:“你不是颜茴,你到底是谁?别怪我不客气!”
“我……我就是颜茴啊。”颜茴双手捂着嘴,眼睛红彤彤的,显然被陈诺思凶狠的样子吓到了。
陈诺思嘴角一扬,似乎在嘲笑某人卑劣的演技。他的双手平展开来,脚尖向前在地面慢慢划出个圆形,然后向上一点,整个人如旋风般飞舞起来。
旋风中传出陈诺思愤怒的声音:“滚出她的身体!不管你装得再像,也永远不可能是她!禁舞――离愁!”
空气里凝结成一股杀气,那万千杀气虽然看不到,却有着驱魔杀鬼之灵力。
“陈诺思你要杀我吗?”颜茴脸上浮现出一抹讥笑。
“我是无敌的。”颜茴的背后慢慢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面若桃花,媚眼如丝。她的嘴角挂着与颜茴同样的笑容,一样的弧度,一样的表情,出现在两张不同的面孔上,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她一扬手,陈诺思就无法动弹。
他的脸上一片惨白,紧咬的牙关边溢出一道血线,滴滴答答地落下。
颜茴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悲痛的表情,全身也开始颤抖起来,眼泪决堤般地从眼眶里涌出。她身后的女人“咦”了一声,用手轻轻抚摸起颜茴的脸。光洁的指肚拂过晶莹的泪珠,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如同在擦拭艺术品上的灰尘,半张的朱唇放在颜茴耳边,怜惜地说道:“怎么,心痛了?很快……很快你就感觉不到心痛了。”
说完,她又融进了颜茴的身体里,转身离开。
黑暗中,颜茴盯着那高台,绞刑架上的黑色麻绳在风中摇摆着,不知为什么心里会如此疼痛,痛得连五脏六腑都快要碎开了。可是,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接受着远处的召唤,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我快死掉了吗?不,只是受了些伤。”陈诺思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刚才那一下让他短暂失明,过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阿伊努舞的天才。”陈诺思冷笑着,“是的,我是天才,天才意味着我可以花很少的时间学会舞步,不管多难。但是,我恨我自己,如果我能像林静空那样努力,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吧。我输了,输给了自己。”
从懂事起,他就被天才这道炫目的光环所笼罩着,同样的舞步林静空要学十天,而他只需要短短一两个小时。每当看到父亲赞许的眼神和林静空羡慕的表情,那种优越感就自然而然地从心底升腾起来。
骄傲吗?自负吗?他有这个本钱。
但是,那个怨灵轻而易举就打败了他,从这一刻起,自尊和骄傲全都破碎开来,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丑,还是个不自量力的小丑!
第一次,小绿死了,自己无能为力。
这一次,又眼睁睁地看着怨灵带走颜茴,自己又能如何?虽然颜茴有危险,但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爱一个人,真的有那么难吗?”颜茴心底涌出无限的悲伤,她走上高台,望向那绞刑架,把头缓缓朝那绳索中伸去,只要稍微再靠前一点点,整个脖子就会被套住,那后果……
“停下,不要过来!否则你就永远回不去了!”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颜茴全身一个激灵,那感觉如同大热天里往头上泼了一瓢冰水。颜茴渐渐从迷糊中清醒过来,那高台上的绞刑架已经变得模糊,眨眼之间,四周的场景变成了一座天台,而她正站在天台的边缘,一只脚已经悬空了。
“啊!”颜茴尖叫一声想要后退,却发觉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而那只脚还悬在半空,如木偶般一动也不动。与此同时,颜茴的背后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她眯着眼向上一瞥,冷哼了一声:“又是一个搅局的。”
惊醒后,颜茴只注意到悬空的脚下,那几十米的高度足以将她摔得粉身碎骨,当她听到这个声音后,才发现眼角边有个身影。她努力转动着僵硬的脖子,随着那个女人的目光看去,居然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那是张秀气的脸,温柔的笑容有种莫名的魔力,让人第一眼就倍感亲切,恍然间,颜茴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片段。
“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吗?”那是第一次,她微笑地看着新室友颜茴。
“颜茴,去打开水了。”她倚着门,提着开水瓶晃着。
“颜茴,我这件衣服好看吗?”穿上新裙子的她在颜茴面前快乐地转了一个圈。
……
微风拂过,如一把把小剪刀,把这些片断剪成了一段段的小视频,在颜茴的脑子里自动播放着,而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纵是这样充满危机的场景,但看着她的笑,依旧让颜茴的心中充满了平静。
颜茴哽咽着,双眼不争气地红了,张了张僵硬的嘴,努力问道:“小蕊,真的是你吗?”
小蕊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另一边,这时的她居然悬浮在天台之外。
紧接着,颜茴全身一晃,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向前倾斜,只需要一点点,就会坠落下去。
眼看自己即将坠落下去,颜茴仿佛闻到高楼下那花坛里泥土的芬芳,她心中无比的惊骇,用力挣扎着,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不要伤害她!”小蕊脸色巨变,她大喊着,身体化成一道流星,迎面朝颜茴冲了过来。眼看颜茴已经从天台上坠落,而小蕊却是后发先至,正好撞到颜茴的身上,只听“扑”的一声,整个人被撞得向后飞去,最后落在天台上。与此同时,在她的背后,居然拉扯出一团黑色的人影,落在了远处。
颜茴被巨力撞击得浑身疼痛,待那股疼痛消失过后才惊喜地发觉,自己能动了。颜茴扭了扭脖子,看见小蕊就站在她面前,心中安定了许多。但她发觉小蕊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气之中。
“颜茴,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她太强大了。”小蕊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你说什么,我不懂?”
小蕊笑了,她的身体渐渐稀薄起来:“很高兴能遇到你,大学的那段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日子。虽然很想说再见,但是这次真的不能再见了。”
看着颜茴流泪的样子,小蕊那温暖的笑容有了不舍,她一扭身,来到那个黑影面前,忽然扑到那团黑影上,颜茴只看到两个人影笔直地坠下楼去,小蕊的声音隐隐传来:“你快走。”
风起了,小蕊的身影消失在颜茴的眼前,颜茴扑到天台边上,却被从后面赶来的陈诺思一把抱住。
“小蕊。”颜茴倒在病床上,高烧不退,眉头紧皱着,嘴里不停地念着小蕊的名字。
她失去的太多了,父亲母亲的远去,守护在身边男子的离开,小蕊的消失,更重要的是,陈诺思的退缩。
所有的压力都在这时集中爆发了,她还想继续坚持,但是随着小蕊的消失,她感觉自己没有一点力量了,她再也动弹不了了。
整个人就像玻璃娃娃从高处跌下来那样碎掉了,她很想就这样沉睡着,永远不要醒来。
陈诺思把她接回了自己从小住的小院里,安排她住在自己的房间。不住医院是因为颜茴的心伤医生也没有办法,陈诺思悲伤无助地想要求助于家族的力量。
他不知道,林静空上次为了救他,已经跳过了唤灵之舞,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召唤到父亲的灵了。
颜茴一天天地虚弱下去,陈诺思着急地看着她,而步雨和刘岩也都来了,大家现在都束手无策。
步雨已经用笔写了,颜茴这一次是伤心过度,而自己生了病,只能慢慢等着她好起来。
陈诺思看着因为高烧而嘴唇开裂的颜茴,在他的眼里,颜茴和从前的小绿慢慢地重叠在一起。
他难道又要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吗?难道他的命运都是真的,他真的永远都不能拥有爱人,爱了谁就是害了谁?
颜茴高烧不退,林静空全身无法动弹,他谁也救不了。
大家都陷入了绝境,再也没有办法了。
陈诺思咬咬牙,问步雨要过紫铃。
望着那个用阿伊努舞结成的时光之钟,可以珍藏美丽回忆的钟,就因为吴成文想要留住永恒的时间,却没有想到复制的那段爱情里,却有一个歹毒的女人和一颗恶灵的心。
陈诺思望着钟,钟还是那么美,时间仍在走动,但那个时间却和这个世界的时间完全无关。
完全无关。
陈诺思笑了起来,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他一直都不明白。
正因为紫铃里有一个和这个世界完全无关的世界,所以才会让恶灵有了容身之地,那样的话,只要毁掉紫铃就行了啊。
颜茴和他都被吴成文和阿离的爱情故事所迷惑,认为紫铃不过是一段爱情的记录,所以没有把恶灵的事情想到这上面。
可是,正是因为有了紫铃记录那段时间的时候,却也复制了那个女人的恶,那个恶留在紫铃的世界里,才会常常出来伤人。
陈诺思扬起眉,坚定地说:“吴成文,你能建得成紫铃,我也能毁。只要毁掉你的那个世界,那个伤害颜茴的恶灵就没有可以依附的空间。”
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哪怕已经虚弱得无法动弹,但陈诺思还是开始舞动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挑战吴成文。
这是两个天才的阿伊努舞者的唯一一次对决。
陈诺思赢,紫铃就得消失,吴成文保存的时光也会消失。
吴成文赢,陈诺思守护的女人就得死。
这一对这个世界最理解对方的天才舞者,终于要对决了。
为了保护自己最心爱的人,他们都可以不顾一切,付出所有。
“集万物之灵,听天地之韵,毁道,起。”
这就是小时候跳过千百次的练舞场,小院还是那么美丽,湖水很清,树荫下的椅子上像是父亲从来没有离去过。
而他这样的舞却注定没有观众。
最好的阿伊努舞者,也是最孤独的。
刘岩和步雨虽然已经赶到了陈诺思的身边,却已经阻止不了他的舞式。随着陈诺思的手势起来,刘岩和步雨就再也不能踏进他的舞场了。
步雨现在已经失去了守护者的灵力,在上次守护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用尽了所有的灵力,她成了一个普通的女人。
她的心里有一种悲伤。
“再也无法守护谁保护谁了。”
但是,刘岩在她身边紧紧地站着。
“接下来,是我保护这个女人的时候了。”刘岩心里想着,他将永远站在步语的身后守护她。
不是有风迷住了我的眼,而是我现在正在流泪。步雨望着拼命挣扎的陈诺思,在他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从前的朋友为了爱人做出的所有努力。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也许我已经放弃了。
但是因为有了你,所以不管再苦再累,我都要走下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我放弃。
步雨在刘岩的手心里写下几个字。
“很危险的舞,毁道,搞不好会毁掉他自己。”这个舞太有名了,步雨只得耳闻,却没有想到还能看到真正的毁道之舞。
刘岩反手握着步雨那已经紧张得汗湿的小手,对正在起舞的陈诺思喊道:“不管你听不听得到,我都要告诉你,你要是不回来了,我会永远照顾她们,你放心。”
陈诺思像是把天下所有的光芒都积在了自己身上,他的眼神望着远方,像是没有听到。可是,刘岩看到陈诺思的嘴角上扬,是那种哥们儿之间的交代,他知道他听得到了。
这个时候是两个男人的承诺,这样的承诺不管遇到多大的阻力,哪怕付出生命,刘岩也会做到。
步雨欣慰地望着刘岩,这个男人是有资格做自己的守护者的。
陈诺思得到了刘岩的承诺,更加不顾一切地舞动着。
这是他用生命去跳的一支舞,就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了林静空,明白了她最后一次起舞的心情。
是这样的疼,用肉体去盛那么多的灵力,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刀割一样,疼得要裂开,骨头经不起重压,在一点点变脆,直到最后断掉。
直到此时,他才能明白林静空的心里装了多少爱,只有等他这样为了颜茴撕裂地痛着的时候,他才知道那个女人在院角独舞时,为了他而拼命地跳着是如何的凄凉。
那么无望的付出,那么决绝的心意。
可惜,他却没有办法去回报。而林静空的眼神是那么的澄清,不求回报,甚至不用他知晓。
他只能更用力地起舞,被这样爱着的人,是有资格也有义务得到幸福的。
林静空最大的希望一定是他可以幸福。
他的幸福就是破除自己命运的诅咒,得到自己想要的爱和自由。
隐约之中,陈诺思的对面多出了一个人影,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这是练舞者自己在镜中的倒影。
只有陈诺思知道,那就是吴成文。
果然,当他出来要毁掉紫铃时,吴成文一定会出来保护他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有他最爱的女人阿离的所有回忆,他用生命去守护的世界,是不容得任何人去破坏的。
陈诺思终于看清自己的对手了,那个和自己的气质甚至容颜都一模一样的男人。
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的强大,毁道的所有力量都被压抑在他的体内,根本没有办法攻击紫铃。
“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一定可以的。”
陈诺思用尽了全力,嘴角溢出了鲜血,那么大的力量,却还是没有办法攻击,只能在自己的体内攻击自己,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就会完全碎掉。
“颜茴,我真的不能救你吗?”
陈诺思已经累得无法再抬手,就在他快倒下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这句话。
有声音从耳边传来。
“陈诺思,你这个王八蛋,你有什么权利帮我选择命运?我不要你保护我,我不要你为了我去死,我只要你活着,你活着我才能爱你,就算你不爱我,我也可以一直都和你赌气下去。”
这是颜茴的声音。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陈诺思睁开了眼睛,脸前真的是颜茴伤心欲绝的面容。
“不要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活着,我可以远远地爱着你,再也不逼你爱我。我不怕那些鬼,也不怕紫铃,我什么都不怕,只要你活着我就什么都不怕。”
颜茴居然在这个时候醒来了。她在隐隐中感觉到陈诺思有事情要发生,醒来后,她走出了房间,来到了练舞场,正看到陈诺思倒下的一幕。
她吓得魂飞魄散,高烧下的她眼睛显得更大,脸上却更加的苍白,她抱着陈诺思怎么也不肯放手。
在舞场中的另一个人影,却不动了。
虽然吴成文已经有了绝对优势,但他却没有动静,像是在打量这一对情侣。
陈诺思笑了一下:“我不会死的,我不想丢下你。”
“嗯。”
颜茴虽然烧得迷迷糊糊的,也感觉陈诺思的生命正在一点点地流逝,像是什么也挽回不了。
颜茴这个时候咬了咬牙,问道:“陈诺思,你这个王八蛋,你到底爱不爱我?”
陈诺思怔了,他没想到她会问这句话,看着她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他点了点头:“我爱你,当然爱你。”
说出了这句话,陈诺思感觉自己最大的束缚也没有了。
“阿伊努舞者从一出生就会受到命运的诅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死去,我们不能爱,也不敢爱。但是,却又有那么多的阿伊努舞者奋不顾身地去爱,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我爱你!请原谅我的自私,接下来的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会和你在一起,一直到死!”
“命运,我已经破解了你的诅咒,这一把我赢了。”
毕竟爱过,一切都值得!
颜茴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放下陈诺思,随手从舞场边拿起一块石头。
步雨和刘岩都想上去扶她,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得远远的。
颜茴拿着石头,走得跌跌撞撞。她举起手里的石头,跪在地上,狠狠地砸向紫铃,她边砸边说:“不就是它在做怪,打破它就行了,不用费那么多的心思。只要你敢爱我,只要你不再躲闪,只要你敢面对自己的心,我就敢去死。”
陈诺思喊道:“不要!”
果然石头还没有落到紫铃上,就见吴成文一挥手,颜茴就重重地跌到一边。
“你护着这个东西有什么用?阿离生前一句真话都没有听过。你这个懦夫,是你害死了阿离,又偷了她最珍贵的回忆。这个紫铃里,你怎么有脸呆着,你没有一点真心真意,你一句不敢爱就把她给逼死了。”颜茴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走到紫铃边上。
“你不配拥有阿离的回忆,你连‘我爱你’都不敢说,你今天就是杀了我和陈诺思又如何?至少我们真诚地面对了自己的感情。而你呢?阿伊努舞不是用来挽留你的虚情假意的,不是给你做出时间来安慰自己的,阿伊努舞是用来保护心爱的人,像林静空保护陈诺思,像陈诺思拼命保护我,但不是你这样的。”
走到紫铃面前,她继续举起石头:“今天,我要毁了它,我要为了阿离和我自己,还有所有爱过你们却没有得到回应的女人毁了它。”
颜茴依然跌到一旁,高烧加上这种反复的跌倒,让她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可是,她依然目光坚定地望着紫铃。
“毁掉它,毁掉这些虚伪,毁掉那些不负责任,毁掉那些借口,毁掉所有的不爱,毁掉虚假的一切,哪怕付出生命。”
陈诺思已经站了起来,挡在颜茴面前:“滚开,你休想伤害她。”
步雨和刘岩都知道,这两人已经不堪一击,完全没有还手的力量。步雨泪如雨下却没有任何办法,刘岩死死地搂着她,不让她再往里面扑。
陈诺思的手被牵了起来,却是颜茴。
“你跳过那么多次舞,却从来没有和我一起跳过舞,今天可不可以带我跳支舞?”颜茴问道。
陈诺思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颜茴,对吴成文不屑一顾,忙弯腰半抱起她。
“你会跳什么呢?国标,还是慢三慢四?”
“都不会啦!”
“那好,你闭着眼睛,我带你跳。”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开始跳起最普通的双人舞,那种只有腿步轻移的简单舞步。
这个世界都是我的舞台,舞步在我们的心里,我们在一起舞出的就是世界。
哪怕现在就死去,那又如何?
我们拥有对方!
就在这个时候,吴成文忽然捂住了胸口,指着地上的紫铃叫道:“阿离!”
颜茴和陈诺思停下来看着紫铃,只见捧着钟的女子脸上正流出晶莹的泪珠,而钟面却在慢慢裂开。
颜茴握着陈诺思的手说:“是阿离,是阿离在帮我们。”
“阿离,你没有离开吗?”吴成文嘶哑着说,紫铃的碎掉代表他的消失。
紫铃中有很多声音传出来,有一个怨毒的女声叫道:“放我出去,你这个贱人,你捉不住我的,我不会让你毁掉这个世界的。”
吴成文难以置信地望着紫铃的碎掉,他想守护的世界,阿离并不想要。
紫铃一点点地碎裂,那个人影越来越淡,而眼神却始终望着紫铃。
这个以时间为框架,以紫色梦为主轴搭建而成静止之屋,那里拥有永恒的时间,永恒的生命。可是,那人人向往的永恒爱情,却只是南柯一梦……
“这虚假的爱情。”
“你不配拥有阿离的回忆。”
“你要这东西有什么用,你敢面对你自己吗?”
颜茴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他就要消失了。
“我拼命想要挽留的东西,现在已经被毁了。阿离,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一直都在,却一直都不肯出来见我。”
“是我不配!”
吴成文的眼前慢慢浮现出一条林中小道,一个女子撑着一把红得发亮的雨伞,从远处慢慢走近。那伞被雨水一打,好似每颗雨滴都变得绯红起来,顺着伞沿往下滴落。
那红色的雨帘里,立着一个侧眼微怒正望着他的女子,那女子起伏的胸膛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那女人轻轻地说:“我问你,吴成文,你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
阿离。
我一直在等你。
因为我一定要和你说。
我爱你。
紫铃碎了一地,残破的爱情,残缺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