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天，许蓉就不干了，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也没跟任何人说。
张梅的事件发生后，赵小欣又开始对那夜行动王度生是如何事先知道的起了疑心。张梅说她曾经探过王度生的口风，王度生得意地说全厂二三百人哪个不在他的手心控制着，她们行动前就有人跟他说了。
赵小欣心想一起去的人肯定不会这么做，只能是李晓丽了。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她去找了李晓丽。李晓丽都不敢面对她的眼睛，支支吾吾地问她有什么事。赵小欣一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她告的密了。她真不愿意相信，是她，这个跟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出卖了她，她气冲冲地说：“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卖我们？”
“我……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出卖你们？”
“你别不承认了，除了你，还会有谁？”赵小欣指着她的鼻子说，“都是出来打工的苦命人，我们不团结，就会让人更欺负我们。你不跟我们团结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出卖我们？你知道吗，就因为你，害了一个才十七岁的小姑娘！”
李晓丽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其实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是王度生众多情人中的一个了，当时王度生许以好工作高工资来诱惑她，当时她为了贪图一点便宜，也是梦想着能跟他结婚当上有钱人太太的愿望跟了他。可是王度生很快就玩腻了她，又把目光投向了别的打工妹。当然作为补偿，他还是让她干着清闲的工作。她知道他是不可能跟她结婚的，她也不想离开这，别的地方哪有这么舒适呢？她不想王度生出事，要不她的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
赵小欣问她王度生的行踪时，她以为她们要去害他，就对王度生说了。王度生当场就给了她一万元。
“我真不知道会害了别人啊，请你原谅我！”她痛哭流涕地说。
听了这一切，赵小欣咬着牙齿，真想打她一个耳光，可是她的手才举起来，就又无力地跌下来，唉，打工妹的日子怎么这么苦！
四时髦的朋友
因为跟李晓丽聊的时间长了，上班竟然迟到了。一脸阴沉的王度生把她堵在门口，说：“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她的心里咯噔一声，会有什么事呢？
“你迟到了，知道厂里的规矩吗？”他冷笑着说。
她不愿意跟他过多纠缠，说：“迟到就扣工钱吧，我去上班了。”说着就要走。“等等。”王度生叫住她，“我还没让你走呢。”他站了起来，指着旁边的沙发说：“你先坐下。放心，我不扣你工钱。”她心想大白天的他也不敢干嘛，就干脆坐了下来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王度生笑咪咪地说：“我好像一直没得罪过你，你干嘛要跟我作对？”
见他这副模样，她的倔脾气又上来了说：“许蓉没得罪你吧，你干嘛要跟她作对？”王度生被顶得很尴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表情，他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边，她像被电到了一样站了起来。王度生呵呵地说：“你也不用像刺猬一样吧？其实出来打工，为的不就是钱吗？钱我有的是，而你要钱，这一切不就好办了吗？你跟了我，我给你钱，很不错的交易嘛！你说呢？”
“放屁！”赵小欣骂道，“你的钱再多能比得上李嘉诚吗？钱多就了不起？做你的大头梦去吧！”王度生的脸上挂不住了，说：“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厂里有这么多打工妹，人家还巴不得我去找她们呢！”赵小欣也忍不住了，骂了句家乡的粗话，然后说：“你别以为打工妹都是那么好欺负的，不是不报，时间未到，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说着，就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对将要到来的报复她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大不了不在这干了，不过她相信王度生不会赶她走的，因为他还没报复过她，怎么会舍得让她走呢。如果不是他赶她走，她也不会走，她要在这等着看他受到报应的那天。
果然，张大虎通知她让她去做卫生。厂里的卫生本来有三个人负责的，她去了之后，王度生把那三个人都叫到了车间，让她一个人做。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工作，无非也就是累点苦点，我农村出来的什么苦没吃过？你也就这么点能耐。
这天发工资，她拿是最低的，比起在车间干活要少三分之一，她没有怨言。拿了钱后，邀张梅上街去把钱寄回家。张梅自从去打胎后，王度生可能是玩腻了她，也就没来找她了。毕竟是孩子，她恢复得也很快，脸上渐渐有了笑脸。这是她第一次拿到工资，想到自己可以给家里挣钱了，很是兴奋。
因为工厂是在郊区，两人坐了公交车，到了市区。在邮局里，两人正要把钱拿出来寄，却同时尖叫起来，原来到现在才发现口袋已经被人划了口子，钱被偷去了。张梅哀叫一声，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口袋里不仅有工资，还有她“卖身”的钱。赵小欣想着刚才她们在汽车上身边的可疑人，脑子里渐渐有了些模糊的记忆，那是个长相很老实的年轻人，像是从农村刚出来的一样，一直就挤在她们身边。当时她们以为他也是出来打工的，就一直没有留意他，没想到……
她安慰着张梅。张梅却只是不停地哭。她几乎是搀着她到了派出所报案。民警问了很久，才告诉她们，像这种案子很难破获的，要她们有个思想准备。从派出所里出来，感到肚子饿了，就到了一家小面摊上去吃面条。才跟老板聊的这么一会儿，转头一看，却发现张梅已经不见了。天啊，她不会想不开吧？忙四处找了起来，却看到张梅和一个衣着时髦的女人正在那聊天。走过去一看，却发现那个女人是许蓉。
她惊喜地说：“许蓉，是你？太意外了！”真的很意外，不仅因为在这无意中遇到她，而且她的穿着更是让人吃惊，才一个多月不见，许蓉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穿着只有城里人才敢穿的吊带衣，肩膀露着，肚脐眼现着，下身是条超短裙，紧绷绷地，把她的线条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许蓉很高兴地说：“我刚路过，看到你们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错了呢。”她把她们拉到一旁的饭店里，叫了好多好吃的菜。
张梅羡慕地说：“蓉姐，你好像发了财啊！”许蓉笑了笑说：“发财？也算吧，比起在工厂里是要多挣点。”
两人忙问她现在做什么，许蓉却不说，只是叫她们吃菜。跟说她们的钱被偷了后，她说：“不用说，一定是王度生使的坏，你们要不离开他，说不定会怎么对付你们。”张梅乘机叫她给自己找个像她这样能挣钱的工作。许蓉却不回答，从坤包里拿出一沓钱来给她们说：“你们把钱寄回家吧，要不家里人会担心的。”
“不不，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两人忙推辞。
许蓉突然生气了，说：“别人看不起我，连你们也看不起我吗？”她猛地一把把桌上的菜都推下地，俯在桌上哭了起来。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她。
五我要报复
许蓉又一把拿起酒瓶，咚咚地喝了几大口，然后说：“我是个鸡。”两人吃惊得眼睛都瞪了起来，在这里，人们管妓女叫“鸡”，她怎么会……
许蓉告诉她们，她离开工厂后，本来是想回家的，可是家里那地方实在没什么活路，再加上哥哥现在订了一门亲，女方要三四万的彩礼，父母一急，就急出病来了，要治病又要不知道花多少钱。现在家里只能靠她寄回家的那点钱过日子，如果她回去了，就更加给家里增加负担。这么想着，就没有回家了。虽然有很多工厂都在招人，可是如果现在进去，只能被人家当是学徒工，每月只拿几百块的生活费，哪里有钱寄到家里？就一直没去工厂找工作。
那天夜里她路过一家夜总会的时候，一个喝得醉熏熏的男人走过来，问道：“小姐，出台吗？”她明白他是把自己当成那种女人了，一阵恶心，忙要逃跑。那人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钱说：“还装清高？老子有的是钱！”听了这话，她停了下来，心想工厂里的那种事已经让她丢尽了脸了，她已经没脸了，就跟着那人走了。这以后，她每天都跟着不同的男人上床，钱越挣越多，心里也越来越空虚。今天遇到赵小欣和张梅，本来心里是很高兴的，可是见她们不要自己的钱，以为她们也嫌弃自己，这才伤心起来。
三个伤心的女人抱头痛哭起来。哭了一会儿，又一起骂起王度生来。许蓉咬着牙说：“这个畜生，我有今天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我一定会报仇的！”张梅说：“对，找个黑社会来，打死他！”许蓉冷笑着说：“你的想法太简单了，我会让他生不如死的！”两人忙问她准备用什么方法，她却再也不肯说了。
这两天厂子里更换机器，放假了。趁这个难得的机会，赵小欣和张梅天天上街去，来到这里这么久了，还没真正地看过这个城市呢。两人边走边看，突然眼前一亮，她们看到了许蓉，许蓉正走进了家医院。张梅正要叫她，赵小欣拦住了她，然后她们跟着她进去了。
许蓉没想到会有人跟踪她，一路上都没有回头，直接走到了化验室，不多时拿了张化验单出来，走进了妇科门诊。又过不了多时，出来了，随手就把化验单扔在了地上。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从门诊室里出来一个医生，她大叫着：“你回来，回来！”看看已经没有她的人影了，这才叹着气回去了。
赵小欣把她丢的那张化验单捡了起来，看了看没看懂，就去了门诊问刚才那个医生。医生一看，欣喜地说：“这不是刚才那个姑娘的吗？你们认识她？太好了！快叫她回来治病！”
“治病？她得了什么病？”
“艾滋病！”医生摇着头说，“如果你们认识她，就赶紧叫她来住院，要不，生活在社会上太危险了！”
赵小欣突然明白了她说的那句“我要让他生不如死”的话，显然是她感觉到了自己得了这种绝症，想趁着这个时机让他也得上。这种方法真是太绝了！可是，这合适吗？王度生虽然该死，但她们有什么权力判他死刑？再说了，王度生跟那么多打工妹有染，如果他得上了这种病，那些打工妹也很有可能会得上。这太可怕了！她一把拉住张梅的手说：“快，我们回去！”
六噩梦开始的地方
可是王度生却不在厂里，问了他身边的人也都说不知道。看着他的亲信射来的不信任的目光，她着急了，说：“他现在有危险，你们快联系上他！他的手机呢？”他的亲信都不相信，她跟王度生的关系大家都是知道的，怎么可能相信她会救他？见跟他们说不清，她也不去问他们了，又去找李晓丽，问她知不知道他去了哪。李晓丽直摇头，说王度生已经很久没来找她了。赵小欣要她打电话给他，她打了，可是电话却是关机的。赵小欣又拿起电话，给许蓉打，这回她是开机了。
一听是赵小欣的声音，许蓉问她有什么事。赵小欣说：“王度生在不在你那？”许蓉得意地笑了起来，说：“他还是像只公狗一样，我一招手，他就吐着舌头跟来了。”
“许蓉，你千万别干傻事，听我的，还是去医院看病吧！”
“看病？”许蓉顿了顿说，“你们知道我得了那种病了？这也好，免得我向你们解释了。反正我今天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不要啊，你还是放过他吧！他会有报应的，可是这不是你我的事！”
“哈哈哈”许蓉惨笑起来，“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难道你也上了他的当？”
赵小欣忙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如果他得病了，他不知道的话就会传染上别的姑娘。万一他知道的话，像这种没有道德观念的人说不定更会报复社会，到那时，一切都乱套了。许蓉说不管，也管不了这么多，她本来是一个清清白白出来打工的人，却变得现在这般模样，这都是拜王度生所赐，没有理由好人受到报应，坏人却没事的。许蓉说王度生现在就在她这里，看在过去是朋友的份上，她给她一个机会来找他，只要找得到，她就放过他，如果三个小时后，她找不到，那么艾滋病毒就会侵入到他的身上。
“好好，你在哪？”
“一个噩梦开始的地方。小欣，你陪我玩这最后一个游戏吧！”说着，她关了电话。
张梅紧张地说：“欣姐，怎么办？我们报警吧？”李晓丽也直点头，说这事闹大了，不报警不行。再说了，凭她们三个怎么能找到她在哪呢？赵小欣说不能报警，警方出动虽然搜索的范围会大一些，可是到了那里又要祥细地说明情况。她们见识过派出所的态度，一个丢钱包的过程都要问上一个小时，这么大的事，指不定要问多久呢，可她们只有三个小时。
“噩梦开始的地方？会是在哪呢？”李晓丽拍着脑袋想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北路口有个噩梦夜总会，专门搞些恐怖的场景满足人们猎奇的心理。我跟王度生去了两次，现在想起来还怕。”三人立即就去了那家夜总会。进去一看，里面果然很恐怖，黑乎乎的，还不时有怪叫声发出来。她们对经理描述了王度生和许蓉的长相，问他看到没。经理说现在是白天，夜总会到了晚上才开张，怎么会有客人来。
三人失望地走了出来。一看时间，她们只有一个半小时了。赵小欣突然想到，也许她们的思路错了，许蓉说的并不是这些表面的噩梦，而是她开始坠落的地方。那么，这个地方在哪呢？
“车间？”三人都同时叫了出来，她是在车间遭到打击的，那就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三人赶紧又回头去车间。可是车间里都是机修工在工作，哪里有他们的影子。李晓丽想了想，说：“也许我知道她在哪？”
“在哪？”她们忙问道。
“青郊别墅。”
七挺起你的胸膛
一路上赵小欣都在想着，青郊别墅算是许蓉噩梦开始的第二个地方，怎么会是开始的地方。另外，李晓丽怎么会知道她一定在那的呢？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方法，只能去那了。她们下了出租车，来到别墅门口，一推，门没有关。三人互相看了看，走了进去，分头找了起来。
突然张梅叫了起来：“快来，他们在这！”赵小欣和李晓丽忙过去一看，果然，屋子里王度生被结结实实地绑在椅子上，看到她们，兴奋得直叫唤，但他的嘴已经被堵住了，叫不出声来。看到她们找来了，许蓉没有感到意外，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针管，里面是她含有爱滋病毒的血，说：“你们来得好快，还有三分钟，我就会给他注射了！”
“许蓉，你别做傻事，快放下针管！”赵小欣着急地说。许蓉说：“我说过，只要你们赶来了，我就会放过他。”停了停又说：“你怎么会知道这是我噩梦开始的地方呢？”赵小欣指着李晓丽说：“我以为是在车间里，但她说是在这。”李晓丽苦笑着说：“因为我们都是同样本性的女人。我们习惯了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只求一个安静的地方挣钱。可是这一切都被多管闲事的赵小欣给打乱了。”
“什么？”赵小欣吃惊地叫了起来，她指着自己问许蓉：“真的是这样？”
许蓉哭了起来，李晓丽说得没错，她就是这种女人，本来车间里的那件耻辱的事发生后，她虽然伤心，可是并没有真的想离开这。她想过段时间大家就会淡忘的，到时她还是很平静的打工挣钱。可是偏偏赵小欣却提出要去砸王度生的窗玻璃。她本来不想去的，但局外人都在为她出气，她不去的话就太说不过去了。果然，中了他的埋伏，害得张梅也失身了，听到赵小欣还在说要报复王度生，她怕跟着她会受到更大的牵连，就一句话也不说地走了。后来沦落为妓，又得知得了这种治不好的病，她竟然比恨王度生还恨赵小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