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那你是咋认出他们的？”
“傻丫头，你说你被绑架了，我一听就知道是骗我，真正的绑匪怎么可能让你有手机？不过，不管怎么说，你叫我了，我总得去一次。那房子不可能是你的，因为你说过你跟亲戚住一起，当然也不可能是那几个外地人了，显然是临时租的，从房子里缺少生活必需品上看，租用的时间最长不过两天。这就奇怪了，你一个从没出过远门女孩怎么会跟操着东北口音的人是朋友？而且，还单独跟他们独处一室？在观察后，我发现你们并不很熟，你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叫不出来，更引起了我的怀疑。而且，我还发现在我进去之后，他们外表虽然很高兴，但其实非常紧张，眼睛里甚至露出了凶光，通常看到警察这种表情的人心里一定有鬼，所以我就顺势留了下来和他们一起喝酒。真正让我确定他们身份的正是喝酒时，记得最后倒下的那个人一直都是用左手端杯的吗？他的右手始终都是放在口袋里的，我借着酒劲抱着他称兄道弟，用身体蹭着他的口袋，感觉是把手枪。直到他醉倒，我这一直提起来的心才放下。”
沈菲哭了起来，说：“区叔，我一直觉得你这警察窝囊，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不窝囊，你就是不愿意显摆自己。”
老区憨笑道：“看你，我都这样一辈子了，没啥，我就是替你们这些年青人着急。你说你要犯了案，我不给你留档那是失职了，留了档，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对了，你两天没回家了吧？快回去看看吧，他们不定急成什么样了！”
“他们才不在乎我呢……”
正说着，门口出现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的身影，见到沈菲就冲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一个劲地说：“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急死我们了……”沈菲也哭了起来，回过头来看老区，老区向她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无声的耳光
几年前，老张晚节不保，因受贿被撸去了所有公职。从一个机关单位的领导一下子变成市井小民，心里很是不平衡，总觉得别人贪了那么多都没事，自己才贪那么点就被抓了，真是太倒霉了。但不管怎么说，日子总得接着过，后来，他开了个小饭铺子，早上卖点包子馒头，中午和晚上炒点小菜什么的。
这天早上，吃早餐的高峰期渐渐过去了，老张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下，门口又来了个农村老头模样的人，戴着洗得掉色的青呢子帽，穿着歪歪扭扭的中山装，脚上套着一双黄胶鞋，居然没有袜子，要知道现在是初冬了。
“老板，给我三个馒头。”
老张拿了三个馒头，说：“你是在这吃还是带走？”老头看了看四周，像是怕自己的形象会让别的客人没胃口一般，缩着脖子说：“我还是带走吃吧。”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咬了一口馒头，却噎得直翻白眼。老张赶紧上前拍着他的背，说：“你慢点吃，先坐下来，我给你倒杯水。”
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个人，这人老张认识，叫傻二，是个痴呆人，每天就是东蹿蹿西溜溜的四处讨东西吃。老张拦住他挥手喝道：“你来干什么？快走快走！”傻二正要走，那老头站起来，说：“等等，老板，你再给我拿三个馒头给他。”
老头走后，老张把这事说给了后面的客人听。客人们都笑，说不可能吧，那老头自己都穷成那样了，怎么会买馒头给要饭的吃。老张再三强调这是真事，客人们又笑，说除非那老头自己也是个疯子。老张苦笑，也真怪，这要搁以前，帮助别人是多简单的一件事，到了现在，自己却像讲新闻一样，更要命的是居然还没人肯相信。
第二天，那个老头又来了，而傻二也像是被他带来的一样跟在他的身后。一连多天，每天老头会买六个馒头，两人对着吃，完了就各奔东西。
这天中午，有客人点了道鲜鱼，鱼正好卖完了，老张只好临时去菜市场买。路过南坡的时候，看到老头身影正弯着腰在那里捡着什么。南坡是一大片的垃圾场，这里每天都有几十个拾荒者在这里捡垃圾。老张心里“咯噔”一声，老头是捡垃圾的！他这体质一天能捡多少钱，为什么要那么帮傻二呢？莫非他们是亲戚还是有什么别的关系？想到这，他停下车子来到老头面前。老头见是他，脸上颇有难堪的表情，正要说什么，老张说：“中午了，你还没吃饭吧？到我那去吃。”
回到店里后，老张炒了几个好菜，开了一瓶酒，和老头喝了起来。一问才知道老头叫高品，是个孤寡老人，就住在离城二十多里地的山村里。老张奇怪地问道：“你是孤寡老人，村里应该有补助的啊，为什么要去南坡？”
“补助只能够一个人吃的。”
老张更奇怪了：“你不就一个人吗，还有谁吃？”
高品没说话，把眼睛看向了外面，露出一丝祥和的微笑来。突然之间，老张明白了，老头说的那个人是傻二！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就为了他，天天早上走二十多里地来捡破烂？”
高品呵呵笑了起来，默认了。
“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高品摇了摇头。
老张又追问道：“那你是为什么啊？”
高品又笑，却什么也没说。
老张顿时感觉脑袋上像有把大铁锤一样，咚咚地敲打着他，半天才说：“你以后到我这来不用给钱了，我请你吃。”
“那怎么行，你也是小本生意，如果你不收钱，那我以后就换个地方吃了。”
老张怕高品换地方吃，只能答应继续收他的钱。不过这以后，他每天都会特制六个馒头，超级大，一个足有两个的份量，不卖别人，就卖给高品。高品发现了馒头的秘密，说要补钱，但老张死命也不要，最后高品没办法，只好认可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两个月过去了，已经是三九天了。大清早的老张开门，等着高品来买馒头，可是等来等去，客人倒是来了不少，就是不见高品来。傻二也早就来了，就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冒着腾腾热气的蒸笼。不知道过了多久，蒸笼上的热气没了，老张又添了一个煤饼子，把六个馒头重新加热。可是高品还没来。老张看着在寒风中抱着双肩瑟瑟发抖的傻二，想了想，拿了三个馒头给他，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让他坐下慢慢吃。
高品这一天都没来，第二天，第三天，一连好几天，依然没来。老张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那想高品为什么没来，他是不是也觉得天天请傻二吃早餐的负担太重了，所以就把傻二甩掉了？可是想想又不可能啊，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天下午，老张实在忍不住了，关上店门，骑着车子就去了高品的住处。
高品住在乡里的养老院中，院长听说老张是来找高品的，脸上一黯，说：“我带你去他的房间吧。”老张跟着院长进了高品的房间，一进去，他就被满墙的奖状和勋章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这些奖状和勋章竟然横跨半个多世纪，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再到抗美援朝……高品竟然是个老红军、老共产党员！老张愣了半晌，才说：“他人呢？”
院长的声音有点梗塞：“已经走了几天了。唉，一个好人啊！按理说他并不缺钱，可是这些年为了帮别人，结果却要去捡破烂。对了，他还给你留了一笔钱。”院长拿出一沓钱，说：“他说他虽然走了，但傻二还在，还要天天吃早饭，所以就留了钱给你。我本来是要给你送去的，但因为这几天很忙就没去，正好你来了，就带走吧。”
老张双手接过钱，哆嗦了半天，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哭叫着说：“老高，你这是在抽我的脸啊！”
一顿年饭十八万
文／
一天价菜单
这几年，城里人过年，兴在酒楼餐馆吃年饭。春节期间，酒楼餐馆的生意十分火爆。省城香格里拉大酒店的马老板抓住商机，年前就招了好几个厨师，怕的是到时厨房里忙不过来。在镇上饭店当了两年厨师，又刚拿到二级厨师证的林伟海，凭手艺被招进了香格里拉。
可马老板万万没有想到，今年来订年饭的人并不多，据说风向转了，如今又时兴城里人过年时携家带口，到乡下亲戚朋友那儿吃“绿色年饭”，寻找浓浓的亲情和乡情。不过，马老板也会花样翻新，他在报上登了个广告，把刚招来的厨师标价出租，给那些想在家里吃团圆饭却又不想亲手烧菜的人解决难题。
你还别说，马老板的这一招还真行，好几个厨师很快就被人订走了。只是，大约林伟海因为年轻的原故，一直没人理会。这样，林伟海在厨房里的地位也低了很多，常被别的厨师指使着去做这做那。不过，林伟海任劳任怨，不怕吃苦受累。马老板倒也喜欢这个年轻人，许诺不会少他一分一毛的奖金。厨师长老高过去是五星级宾馆的特级厨师，被马老板花重金挖来的。他对林伟海也颇为赏识，常向他传授厨艺。知遇之恩，无以为报，林伟海暗下决心，拜老高为师，全心全意为马老板做事。
这天，老高让林伟海准备驼峰，说是明天有客人点“虫草驼峰”这道招牌菜。林伟海从冰柜里拿了驼峰，切的时候发现驼峰上有个洞，这是咋回事呢？他问老高，老高笑着说：“你切了就是，管那么多做什么？”
切好驼峰，林伟海见老高蹲在泔水桶边，用筷子在里面拨拉着什么，甚是好奇。老高气乎乎地说：“这些新招来的服务员真是要命，怎么就把菜直接倒在泔水桶里呢？你来得正好，来，把桶里的虫草给选出来，充分利用资源。”林伟海大吃一惊，那是客人吃剩的虫草炖鹿肉啊，虫草都用过了一次，还有啥营养？这不是欺骗客人吗！老高似乎猜测透林伟海的疑惑，漫不经心地说：“客人点虫草，要的是气派，哪管营养不营养。再说了，就是再营养的东西，吃下肚后谁能知道？”他让林伟海把挑出的虫草洗干净，放到烘干机烘干备用。
林伟海结结巴巴地说：“这……也太缺德了吧？”老高没好气地说：“谁不知道这样缺德，可不这样能赚钱吗？你初来乍到，不知马老板这儿的水深水浅，叫你做，你就做，别婆婆妈妈的罗嗦！”末了，又指了指前面一盆灰乎乎的水，说是明天还有牛百页这道菜，待会儿要他把牛百页放到这盆水里洗洗。
林伟海实在不愿意做这种缺德事，但不做又能咋样？他弄好虫草，又去洗牛百页。这些牛百页放的时间长了，有一股子臭味，而且软塌塌的没筋道。说来奇怪，放在那盆水里洗过之后，再用清水一冲，臭味没了，还韧性十足。
第二天一早起来，林伟海觉得手上奇痒，越抓越痒，把两只手抓得渗出血来了都止不住痒。到了厨房后，老高一看他的手，皱着眉头说：“昨天你洗牛百页时没戴手套吧？”说着，找了瓶什么药水，让他涂上，叮嘱他以后干这活得先戴好手套。林伟海很是困惑，既然那盆水浸了手都发炎，客人要吃到肚子里咋办？黑啊，这样的黑心钱老板也敢赚！……林伟海都不敢想下去了。
到了中午，那桌客人来了，林伟海提心吊胆，生怕客人会发现什么。没想到那些客人吃了，一个劲地夸这菜味道不错，爽快地掏钱买单。
忙活了大半天，林伟海正要坐下休息，这时，一个漂亮的姑娘进店来租厨师。因为只剩下林伟海，姑娘只能租他了。马老板喜滋滋地刚要办手续，手机响了。接完电话，马老板就反悔了，对姑娘说：“对不起哦，店里刚接到一笔大单子，人手不够，厨师不外租了。”姑娘生气了，说：“大单子，什么样的大单子？总有个先来后到吧！”马老板颇有些得意：“城里的周扬周老板听说过没有？他要在这儿订一份十八万元的单子。”
周扬是城里著名的民营企业家，总资产有好几千万，而且出手阔绰，做生意的人都喜欢他。
姑娘一听，愣了愣，默默地走了。林伟海也被十八万一桌的酒席惊得目瞪口呆。昨天，他到超市给乡下的父母亲买些年货寄回去，钱在手心都快捏出水了，才咬牙买了一斤糖果和一袋火腿肠。这些，在贫困的山区人眼里，已经是够奢华的了。乡下人过年，不就图个一家人乐乐呵呵地在一起团聚吗？一餐年饭十八万，有这钱，该办出多少大事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