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茶醉人醉
没道理嘛!她怎么说嫁就嫁啦?
不行,她要逃婚。
今儿是个月黑风高的夜……该死,就算今天是五月十五,月亮圆得和镜子一样她也不怕。包袱一背,安能辨她去何方?
一个字,逃!
“呜呜……小姐,您这一走,可别忘了瑚儿啊。初一十五的,您可要回家看看瑚儿……呃,不,看看老爷,老爷一定也是舍不得的……”
“舍不得会把我嫁给那个家伙?”拍案而起,身着火红嫁衣的俏艳女子早已掀了盖头,明睐水眸中亦是鲜红一片——怒火。
精致华盖的喜房,红烛一片,红帐飘漫。
前院一片箫歌笙竹,贺客满堂;后院却护卫森严,冷冷清清——这叫她怎不怒火冲天烧。
“小姐……”
“行了行了,别再自说自话了。我逃了,我爹的面子往哪儿搁啊?”景蝶慢瞪一眼小婢女,对着窗外明月举杯,为她的馊主意——干杯,“瑚儿,说你笨你不信。就算我是被爹强行押上的花轿、强行拜的天地高堂,如果我真想反抗,那些家丁还真有狗胆子架我啊?”
瑚儿偷偷觑她一眼,小声咕哝:“是没那个狗胆。”
依小姐娇纵的脾气,他们当然不敢,有老爷撑腰可就不同了。老爷可是派了整整三十个护院才把小姐制住。
“你也别再想馊主意了,什么逃不逃的。我逃哪儿去?”转着红盖头,景蝶慢阴阴一笑,“逃婚这种事,本小姐绝对不会做。逃了我干什么去啊,笨蛋!难道让我在外面游荡,荡到哪儿是哪儿啊?先花光盘缠,盘缠花光了,正巧有个富家公子或江湖盟主招丫头,然后小姐我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芽”
“这样不错啊,小姐!”
“胡说!”美目中的火光直射小婢女,“瑚儿,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觉得小姐我……会干这种事吗?”
瑚儿赶紧摇头,乖乖倒茶奉上。
计策一,否决?选
“或者,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死来威胁爹。爹最疼我了,自然会舍不得,对不对?”妙目轻转,大有“瑚儿你敢点头试试看”的意味。
“不不,小姐当然不会。老爷疼小姐,小姐更心疼老爷哪,小姐是奴婢见过的最孝顺的人。”
“哼,这世上,只有我威胁他人死,还没人敢威胁我死。”
这好像是两码事哦……瑚儿绕着头发,不敢多嘴。
计策二,不可行。
“那……小姐您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老爷就不会逼您嫁给那个……那个舒南恭了嘛!”轻巧地为她捶背,瑚儿转动小脑袋瓜子,再献一计。
“你这是让我自打嘴巴。”景蝶慢两眼一瞪,“那天爹问我,我已经说了没有,如果改口,爹会相信吗?就算爹信了,让我把‘心上人’带回家看看,我上哪儿找人去?”
“黄鹤书院嘛!”提起这儿,瑚儿来了精神,“小姐,黄鹤书院的‘四才子’和您可是朋友,个个诗书满腹,随便叫一个冒充一下,应该可以吧?芽”
“瑚儿,你怎么不去跳江!”白光两道射过来,吓得小丫头缩成一团,“冒充?就算找他们中的一人来冒充,接下来呢?我是不是得和他们中的一人拜堂成亲啊?你要知道,爹最讨厌的就是除了读书呻吟之外什么也不会的人,那些书生读书就读书嘛,却成天抱着书啊琴啊的什么事也不做,能当饭吃啊!”
计策三,完全不可能。
“小姐,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您和舒南恭天地都拜了,只差交杯酒没喝,还能怎么办?再不想办法,你们就得……就得洞房了。”瑚儿急了。
“我自有办法。”景蝶慢喝干茶水,挥手道,“去,再沏壶茶来,要碧螺春。”
瑚儿讷讷退出,红帐缥缈的喜房内,只见某名艳色女子五指成拳,阴笑阵阵……
她当然有办法。
原本,她没想过爹会这么急着把她嫁出去,犹自寻思怎么才能让舒南恭知难而退,还特地跑去黄鹤书院找朋友商量,谁知那四个家伙只会点头摇头兼感叹“民不与官斗”,什么主意也拿不出来。如今倒好,一回家就让爹给逮到,真不知舒南恭给她爹吃了什么迷魂药。
既然知难而退这一计腹死胎中——不不,是胎死腹中,让她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那由此决定——就算成了亲,她不会让舒南恭有太多好日子过。
扰他个不、得、安、宁。
哼,敢娶她,就得让他知道懂得明白——他到底娶了一个怎样的夫、人?选
景俊朝为何如此干脆将女儿嫁了?
因为他是湖广盐司转运使,行省的整个盐脉全在掌控之中。盐官,素来是朝廷上的肥位,对下,要掌运每年朝廷指派下的盐引量;对上,要缴交税课钱银。能稳坐湖广盐司转运使十年,景俊朝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他是慈父,但他同时也是精官。什么对女儿好,什么对女儿不好,他心头的一把秤秤得明明白白。
五天前,舒南恭开始去盐司府衙查阅账册,那名为言悟的下仆开始四下看屋,无独有偶,刘万户手中也正有一间良宅出售。未等言悟找去,刘万户自己倒先一步找上门。舒南恭根本没去看宅子,仅派言悟看了一遭,听闻环境不错,立即差言悟送去五百两,拿回房契,第二天便搬了进去。
两天前,他来景府下聘,礼盒百担,珠宝玉器全是出自武昌名楼,动辄千两。
这些天,舒南恭天明便来官衙阅查账卷,黄昏离去,与他偶有言谈。言辞间,他知道搬入新宅后,常有官员在夜里设宴请酒。就他所知,这些日子开始送见面礼的官员也不少,倒没听说那些官员被退礼。
舒南恭是不是来者不拒,他不知道,但刘万户的那间宅屋售价多少,他心中有数——何止区区五百两啊。去年宣慰司出一万五千两,刘万户以此宅为刘家风水宝地为由,以百顷良田对付过去;宣慰司低价购得良田百顷,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人老,不代表他眼花。
湖广行省盘根错节,官官相系,舒南恭是抱着怎么个心思来钩考盐税,他不得不权衡——他们,究竟是官场对头,还是能成为一家翁婿?
来武昌十多天,这个男人对谁都是一副笑脸,言语不缓不厉,让人摸不清底细。然而,景俊朝有一点可以确信——为官断事,那双细长的凤眸里没有迟疑存在,而为夫为婿,他闪逝掩去的一抹矛盾情绪,他看在眼里。
唯一的一次,也就是上门提亲那天。蝶慢拉着瑚儿从侧门冲出,根本未留意满堂的喜盒以及坐在厅堂上的男人……
凤眸渐眯,似恼似嗔。他掩饰得极快,但逃不过他的老眼。
那是舒南恭仅有的一次变色。
如今,一袭红蟒金边滚绣袍的男人,正笑逐颜开地喝着贺客敬上的喜酒,倜傥俊美不在话下。
酒过三刻,景俊朝拦下意欲灌醉舒南恭的数名官员,笑道:“各位大人,给老夫一个薄面,不要再为难小婿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舒南恭脚下已现虚浮,闻言轻笑,推开酒水道:“多谢……岳父大人。”
凤眸垂下,掩去闪逝的讽意,再抬头,满目皆是喜色。舒南恭冲在座贺客官员一笑,退席而去。
前堂,景俊朝与贺客又喧谈一阵,各自散去。
后堂,守在新房外的侍卫早已不见人影,满院皆寂。
天上银月如盘,月光匝地,夜风吹得满庭花香。昏暗廊道间,隐隐飘来言悟言归的轻笑低语——
“景大人……我是说大人的岳父送……送夫人过来的侍卫,都撤了没?”言悟询问。
“撤了撤了。夫人……唉,叫得真别扭。”言归在抱怨。
“撤了就好,大人不爱人多。”言悟笑了笑,“呵呵,他们还真想灌醉大人呢。”
“哼,不能怪他们,就算在大都,也没多少人知道大人的酒量。只要不喝……”
“是啊,大人根本是拿酒当水喝,只要不……”
不什么,没人听得清楚。庭中花香弥漫,不知不觉冲散了两人的轻言低语。
突地,言归惊咦一声:“咦,那是夫人的丫头。这么晚了,她还想往新房里去?”
“她叫……瑚儿……快叫住她,别让她打扰了大人。”
立即,风声、衣袂声、惊叫声、被人捂住嘴发出的呜呜声、跺脚声……杂杂纷纷,在庭外响了片刻,随即再无声息。
风,迎面拂来,将燥热的酒气吹散,为微红的颊带来一抹清凉。
火红的身影抬头望月,毫无醉意,突而轻轻低下头笑出声,负手缓步向内院行去。
他成亲了。如此顺利,顺利得让他没有一点意外,也顺利得让他差点矛盾起来。
景蝶慢,穿上嫁衣的她会是怎生模样?
新房就在不远处,红烛亮敞,喜灯高悬。这春宵之夜,他倒没那么迫不及待了。
论实而言,他比不得蒙古人骑马善射,自幼又不喜练武,自从得了言悟言归相伴左右,更是……嗯,用言归的话,他是“不事生产”。景蝶慢的武功与其他人相比如何,他不得而知,就那天一鞭分了案几来看,对付他已经是稳操胜券了。
新婚之夜,她若真要论狠,他也是没辙的,不然……唉,总不能今夜也让言归伴在身侧吧。
修长的黑影映在木门上,红袍大袖在门边抬了抬,带着些许迟疑。
那个刁蛮的姑娘会以何种心情等待在房内呢?
轻轻推开厢门,碧纱流红,四目相对……
薄唇弯起,敛眉低笑,他走进房内,返身关门。
如他所想,这姑娘不会老老实实待坐而什么也不做。红帕已经掀了,桌上的酒菜也吃得七七八八,细腰酒壶里想必滴酒不剩,而她手里正端着……俊美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未等他有所言语,红影倏闪,不过刹那间,他已被粗鲁地拉至桌边,很没新郎官气度地趴跌在桌沿上。
“知道你酒喝多了,来,喝茶醒酒。”
素手抬起他的脸,一杯浓浓的碧螺春毫不手软地倒进嘴里。
“咳咳!”剧烈的呛咳之后,多少茶水进了他的肚子姑且不论,总之,红袍上染了不少,茶盏也见了底。
推开她的手,俊美的脸已皱成一团,捂嘴低咳不止,“你……”
“醒酒了吧。别想借酒装疯,本姑娘不吃这一套。”拍拍手,一张精致的俏脸凑了过去,“喂,呛不死的。”
喂了半天,只见他低头捂着嘴,景蝶慢龇龇牙,有些不耐烦。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扳起他的脸……黑眸映着红烛,眩耀闪烁。
轻轻握住她的手,清醒的眸子不再,转变为迷蒙与茫然,甚至带着侵略。那是……
他是个俊美的男人,她知道。但武昌城大地广,官贾公子多不胜数,南北客旅往来频繁,轩昂俊俏的她见多了。可她从来不知道,男人穿着火红袍衫的醉酒模样,也会如此的魅惑。
心头“怦”地一跳,她惊吓跳起,突觉颈后升起阵阵凉意。
“喂,舒……”
“蝶慢?”
“我是。”
“还有酒吗?”俊颜缓缓贴向她,酒气喷她一脸。
“没了没了。” 他、他喝得还不够啊?顾不得抱在腰上的手,赶紧推开他的脸。再怎么魅惑,她也不喜欢满嘴酒味的男人。
他侧首想了想,挥袖道:“罢了,交杯酒明日再喝。”
明明明明……明日?
有他这么成亲的吗?芽这么没诚意?选不知为何,她立即气鼓了颊,正待拍桌子,冷不防被他突然使出的劲力带向怀中,低低的笑回荡在耳边,又痒又麻。
“呵呵,既然你是我的……妻子,为夫就、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挣扎的动作因为他语中的引诱而停止,忽略掉颈后的凉意,好奇心被他挑了起来,“什么秘密?”
“我……醉茶。这个秘密只有、只有言悟……言归知道,你是……第四个。”
醉醉醉醉、醉茶?她是不是无意中做错了什么事?芽
“酒对我不起任何作用,不过……一口浓茶就能让我醉一天,醉后第二天,头非常痛。所以我讨厌喝茶。你可记得?芽我最、最讨厌茶叶茶水茶盏茶壶,只有和茶有关的东西,我……都讨厌!”
“……”她真的做错什么了。为求保证,她讪笑问道:“你、你喝醉之后,会不会性情大变,做出人神共愤的事?”
他认真想了想,弯唇摇头,“不、不记得。言悟没提过。好像……自从十四岁发现这个毛病,我就再也没喝过茶了。”
“那你……”
“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拥着纤细如竹的身子,慢慢往红幔移去。
哦,还有秘密?
他是户部尚书,又负责今年的湖广钩考,就算女儿不过问爹的公事,耳朵里多少也会听到一些。不如……借机探探他的口风?
打定主意,景蝶慢的好奇已被完全挑起,被他扶倒上床也未察觉,一心支着小耳朵听秘密。
“还有什么秘密,快说快说,再不说我……喂,舒南恭,你别乱亲,快说啊,再不说我就……我腌了你哦。”
指腹滑过如玉容颜,流连不去。侧倚着红幔,他一手支额,一手轻轻拉开红袍玉带,慢慢说道:“朝堂上,我有一个死对头。他是……兵部尚书,蒙古人,叫……薛石。他最讨厌我,我也最讨厌……他。”
“为什么?”政见不合?嗯,很有这个可能,改天去问问爹。
“谁让他的字里……有个茶字。薛石就薛石,居然字茶丘,听了就讨厌。”
“……”把这个秘密告诉爹,对升官没什么价值吧。妙目闪动,反手握住不安分不老实的手……嗯,修长有力,握着没书生的那么软趴趴……去去,什么“修长有力”,她在乱想什么咧。
将他的手禁锢在身侧,盯着迷蒙的醉眸,想了想,她小声问:“喂,舒南恭,你为什么要娶我?”别人是酒后吐真言,她的相公是茶后吐真言……去去,什么“她的相公”,她在乱想什么咧!
“为什么……”支起两肘居高凝着她,良久良久,久到她以为这是他入定的姿势,才听他低低叹气,“为什么娶你?”
是问她,也是问自己。
迷蒙的眸子轻轻转向绵被上的绘绣芙蓉,抬头回忆,似忆起高兴的事,他径自笑了一阵,慢慢低头吻上她的脸、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
“我不知道,蝶慢。”
“不、知、道?”她的眼又红了起来,怒火烧出来的。
“娶你,就像……就像……像是远远的一个靶子,我用箭瞄准了十四年,只想射中耙心。蝶慢……”他的声音夹上沙哑,“我不知道,从讨厌你,到淡忘你,再到想起你,慢慢地,回忆好像越来越……清晰,然后,质孙宴上,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就……就……就好像突然有人在我面前放了一个靶子,让我射中它。于是,我就想娶你。呵,现在我娶到了,靶子没有了……”
当她是靶子?很、好。俏脸扭曲,五指紧缩再放开,运气于掌,景蝶慢正想搁翻他,高举的手却因他接下来的一句而僵硬——
“我想……我喜欢你,蝶慢。”
他的唇在她鬓角厮磨,她一下背颈发凉,一下又脸如火烧,素掌抬在他背心,迟疑半晌,最终还是放下。
“你喜欢我,才娶我?”他当真记着她十四年?她呢,若不是见到玉佩,根本不记得当时的小乞丐。
当年的小乞丐如何成为了今日的户部尚书,她不由得好奇起来。
一阵恍神,冰凉的手指沿腰攀上,开始攻城掠地,惹来她的抽气惊喘。
“舒南恭,你的手……太冰了。”
低笑在耳,他的声音夹上外人难得一闻的戏谑:“呵呵,蝶慢,是你太热了……”
良辰,月圆。
美景,春宵……
第二天,清晨。日上柳梢头。
言悟一只脚迈入拱门内,一只脚站在拱门外,全身僵硬,瞪着眼,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
“你愣这儿干吗?”言归笑嘻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来不及阻止,言归已冲入院内,下一刻,脸上现出与言悟相同的惊骇之色。
“这……怎么回事?”一把扯过言悟,他压着嗓子对口形。
“嘘,别吵醒大人。”只动嘴不出声,言悟拍开紧拽衣襟的手,“你想勒死我?”
言归丢他一眼,转头看向院中某一点。
火红的一点。
黑发披散,映着朝阳射出七彩光泽,丝丝缕缕滑顺地垂落在地上;红蟒滚金袍斜斜穿在身上,下摆被当成坐垫,染了不少灰尘。男人坐在门外台阶上,侧倚梁柱,脑袋搁于左掌心,双眸敛闭,眉心蹙紧,全身无一不写着“狼狈”二字。
慢慢靠近,言归侧头对口形,“大人不会在外睡了一夜吧?”
“……”言悟不敢想象,昨夜是他家大人的新婚之夜啊,良宵……只怕不怎么良,是当之不愧的“凉宵”。
“大人?”掬起垂于地上的黑发,言悟的眉心拢得死紧。他试探着轻叫,“大人,您醒醒。”
“什么时辰啦?”低哑的声音从男人嘴出飘出,眼未睁开,已抱着脑袋开始呻吟,“该死,好痛。”
“大人您……昨晚喝茶啦?”
“茶?”男人摇头,却止不住头痛欲裂,“呜,该死的。言悟,我今天不去官衙了。我昨晚到底喝了什……”话意倏顿,舒南恭抬起头,眯眼看向二人,神色懊恼又生气,“看什么看,出去。”
“您让我们出哪儿去?”言归为他系好衣带,扶他站起。
捂着快要爆炸的额,舒南恭脸色遽变。
正要斥责,拱门处又冲进一道身影——瑚儿。她福身道一句“姑爷早”,再冲言氏兄弟皱个鬼脸,提裙冲过三人,推开房门直接跳了进去,再当着三人的面“啪”的一声使劲关上。
室内,一阵窸窸窣窣,夹着喁喁低语,听得舒南恭脸色一下青,一下红,再一下白。
“小姐,您脖子上被虫咬了。”
“闭嘴。”
“小姐,姑爷他打你啊,呜,这叫我怎么向老爷交代啊,您的胳膊上全是青紫啊,呜……”
“闭嘴,瑚儿,别以为我不敢腌你。”
“……”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卧室门从内拉开,走出一道素色身影,绵膝短裙,乌发仍是随意地在头后绕个结,完全没有已为人妇的自觉。
看到青白交错的脸,景蝶慢缓缓走到他身边,狠狠揪过衣襟,亮眸怒闪如星,“舒、南、恭,从今天开始,没我的允许,你不、准踏进卧房半步。”
言毕,一把甩开他,顺便“嗖嗖嗖”,送言氏兄弟几把利刃眼神,拉着瑚儿跑出去。
言悟回神,低头清嗓,叫醒发呆的男子:“大人?大人?”
“出去,没我的允许,别进来。”挥手命二人退下,舒南恭捂着快要炸掉的脑袋回房。
室内,红幔依旧。
盯着满室喜红,他喃喃自语:“我昨夜是不是……太粗鲁了?”
刚想回忆昨夜,额前颈后又是一波炸痛,逼他不得不停止动脑。
良久,放开抚额的手,五指轻抚碧帐纱,脑中闪过一张水眸泛雾的艳怒小脸。
她在哭……昨夜他到底做了什么,怎会……怎会坐在院中?
该死,一定是他太鲁莽了,不知怜香惜玉,一定是?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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