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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婚姻,乌龙的第一印象

晚上六点,当挤了一路公交挤到本市那家原本很平民化而今也朝着高档餐馆迈近的北斗星时,打电话约她共度洋节平安夜的冤家对头竟然大呼:“你竟然真的来了,邸嘉悦!”

害她立刻一脸的黑线外加青筋暴动。

“不是你打电话给我,说你今晚是多么的孤独,是多么的寂寞,所以本小姐才善心大发赶过来给你面子吃你一顿的耶!”怎么见到她就马上翻脸啦?“喂,你不是涮我的吧?”

“我哪里知道你家老公真的肯放你出笼啊?”原本只是想试验一下的啦,不过看邸家姑奶奶越拉越长的脸,莲花立刻亡羊补牢,不想在大过节的给自己添麻烦,“好啦,既然来了,就快点进去吧,今天来吃饭的人挺多的,位子不好找。”

“当然啦,你看看,人家来吃饭的不是两口子就是小一对儿,哪有我和你这样的啊?”同样的心理,嘉悦也不愿意在这欢乐的时刻吵架,于是冤家对头暂时握手言和,一起跨进餐馆。

果不其然,人满为患,领班小姐笑眯眯地发给两人一张排位卡,很礼貌很歉疚地将两人引到等候区就不管了。

“这都几年了啊,怎么每年的圣诞平安夜都是和你一起过的呢?”

无聊地靠坐在沙发上,看着等候着吃饭的数十对男男女女,嘉悦叹口气。

“是啊,也不知道当初哪个说的,说这辈子不结婚,就当自由自在的单身贵族,到了节假日随手捞个倒霉鬼骗吃骗喝就行了。”

莲花也没什么好声气,拈起茶几上的瓜子嗑起来,边嗑还边感慨:“怪不得北斗星越来越贵,人家服务就是好啊,看多周到,怕你无聊,连待客的瓜子茶水都想到了!”

“你可以了啊,我知道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挤耷我,是吧?”笑着拿手戳戳冤家对头,嘉悦眨眨眼,“你看我多讲义气啊,你一个电话,我立刻千里迢迢就奔过来了。我虽然结婚嫁了人,可也还是信守承诺地来陪你了嘛!”

“切,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不愿老老实实窝在家里同人家大眼瞪小眼,所以才来的?”

“喂,你够了哦!”难得地没有动怒,嘉悦笑眯眯地瞅着冤家对头,“你今天很不一样耶!来,告诉姐姐,为什么心情不好?是不是被哪个帅哥哥给临时抛弃啦?”所以才拿她凑数。

“我王莲花是什么人,哪个男人不长眼敢甩我!”一巴掌PIA过去,美丽的莲花小姐一脸阴沉,“警告你哦,以后少在我面前提什么帅哥哥!你以为我王莲花离开那些臭男人就活不了了吗?”

——连自己名字都这么直白地讲出来了,看来这次冤家对头真的有心事。

“到底怎么啦?”

“没怎么啦!”

“快点给我说!”

“——今天我****我去相亲。”闷了好久,莲花小姐一脸的郁闷,将瓜子丢回盘子,仰天长出一口气,无比的自怜自恋,“什么时候我王莲花也到了靠相亲出卖自己自由的时候啦?”

“喂,快说快说,男的长得怎么样?”兴趣一下子来了,才不管这个女人郁不郁闷呢,难得有这么劲爆的八卦可以第一手接听,会错过的才是傻子呆子!

“长发飘逸。”

“啊?”

“面白如玉。”

“哦。”

“身材挺立。”

“噢——”

“鸡皮敬礼。”

“——喔。”

“喔你个头啊喔!”一枚白眼丢过去,莲花处于要爆的边缘警戒线,“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感觉啊,这该怎么说呢。”嘉悦试着组织温柔的词汇,给饱受打击的冤家对头一点点安慰,“其实我们第一眼看人有时候是很主观的,如果多相处一会儿,说不定起立敬礼的鸡皮疙瘩就会消失也说不定啊,你不能一眼定人家的生死嘛!”

“邸嘉悦,当初你一眼定了多少个‘人家’的生死?”立刻刺针见血,试图安慰人的现在需要被人家安慰,“我可还做着记录呢,只今年,你就相亲高达一十三次,平均每月定人家生死一回半——你怎么不接着劝我啦?我可正需要你的打气支持安慰的哟!”

“算了,我投降。”没气地耷拉下脑袋,嘉悦承认自己事实上的确也属于男色俱乐部的会员。

“喂,说真的,当初你就怎么看上你现在的老公了呢?”凑近她,莲花很勇敢地丢掉自己的心烦意乱转而开始探听冤家对头的相亲终结史,“我记得我只出差了一个月多一点,回来接到的第一个大炸弹竟然就是——一向看男人只看脸的邸嘉悦结婚了!”当时震撼心情不说也罢。

“喂,什么叫‘看男人只看脸’啊?说得俺似乎一点内涵也没有。”先抱怨一声,而后实在不忍心辜负冤家对头热切的眼神,她于是慢慢开口,“我当初其实——根本认错人了好不好?”

“啊?”

“我去的时候,我老妈正和一个极品帅哥坐在一起喝茶。”

“哦。”

“我就站在外头偷偷欣赏了两眼啊。”

“噢——”

“然后——反正我没有进去,直接回公司了。”

“——喔。”

“喔你个头啊喔!”这一次,处于爆炸警戒线的人换位,“反正后来我妈问我意见,我就——”

“你就见色欣喜,决定交往一番看看先?”

“对啊,怎样?”

“然后呢?”

“我们哪里有时间见面啊,刚好他又要出差,所以大家都是手机联络啊。”

“然后哩?”

“就如此这般过了两个多星期,我们觉得感觉还可以啊。”

“所以?”

“所以他回来了就约了逛街嘛!结果——”

“结果——”

“我才发现我认错了人!”咬牙啊,切齿啊,奇耻大辱啊,“可是电话里聊得不错嘛,双方家长也早就通过电话甚至瞒着我见过面了!”

——所以,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于是,从速结婚了?”

“从速?仓促啦!”

说什么明年没有春啊,说什么今年双春啊,说什么今年最好的日子就在眼前啊,说什么人家也挺不错的啊,说什么再过了年就又大一岁啊——

害得她有口难言,最后不敌双亲唠叨神功,举手投降,嫁为人妇。

提起来,实在是——

“唉,欲说还休啊!”

“我怎么听着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事没说出来啊?”莲花笑眯眯地瞅着沉思者扮相的人,大乐,“一向精明的邸嘉悦也有被鬼附身的时候?啊,哈哈,果然是事事难预料啊!”

“你以为我为什么当初嫁得不情不愿?”知道认错了人,想反悔吧,怕死积极筹备嫁妆的爹爹妈妈翻脸,再者,那丢脸的事哪里敢告诉爹妈啊,不把他们气出心脏病来才怪!可是嫁,真的很难说服自己。

忆起结婚那几天的事来,嘉悦郁闷到家,“你说我不认真经营我的婚姻,我哪里是不想认真啊,可是——”耸耸肩,她摊开双手,“反正也到了这一步了,就这样好了啊。”

认命。

可是,心里总是有疙瘩的啊,所以,结婚这些天来,与那个男人的相处,她才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啊。

如她开朗的性子,到哪里也能与人打成一片,如今与形式上、事实上、法律上或许已经是她这辈子最最亲密的那个人,怎么却会客客气气地相处着呢?

其实是,事实使然哪!

“那你现在,后悔了?”小心翼翼地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嘉悦,莲花生怕说错了话,会造成某些负面影响,她可是不想破坏人家的婚姻啊!

“有什么好后悔的啊?”

嘉悦抬头,耸耸肩无所谓地笑一声,“反正要嫁人,自然找一个比较好的嫁啊。从理性上说,我嫁他也算是,怎么来说呢,嗯,门当户对吧!再说过了这么一个多月,也渐渐适应了我的所谓婚姻生活啊,觉得与以前的生活方式并没什么大的不同,觉得可以过下去,那就过下去好了啊。再说,虽然当初我第一印象认错了人,但电话交往的,却是他本人啊,没什么的,我真的觉得还行。”

“真的?”

“真的!”不然她哪里会嫁?

白冤家对头一眼,嘉悦站起来,看看左右,等候吃饭的人只多不少,也不知几时才能轮到她们,便提议:“要不我们去别家吃吧,这都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不要。”她的冤家对头稳稳端坐钓鱼台,“既然等也是等了,那就继续等下去好了,我只挑吃得心里舒服的来吃,才不要瞎凑合。”

“王莲花,我怎么觉得这就是你的心里话呢?”

“这本来就是我的心里话啊!”

“那你就等吧,其实也是,等到这时候了,自然不可以随便委屈了自己。”

“嘉悦,那你,觉得还委屈吗?”

嘉悦歪头认真想了想,然后笑着,摇头。

婚姻,于她现在,想起那个一直笑眯眯温和又温柔的男人,似乎再也找不到委屈两字。

婚姻,除却第一印象,实质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吧。

今年的平安夜,与从前每一年的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位于市中心的天主大教堂自然是男男女女朝拜的主要目的地,于是当数不清的人一股脑地涌向这条街道的时候,自然警察警车齐出动,附近道路实行交通管制,除了两条腿,其他两个轮的、三个轮的、四个轮的,都休想钻进一步。

到处都是卖烟火的、卖圣诞老人大红帽子的、卖面具的卖所谓的、平安苹果的卖夜光头冠的、卖气球的、卖玫瑰花的、卖玉米棒子的、卖煎饼果子的、卖臭豆腐的……每年三月十五的庙会都比不过这一夜的热闹。

随着人群,慢慢走着,左看看右瞧瞧,实在是——

没意思啊!

“去年这个广场还有学生自助演唱会的,今天怎么什么也没有啊。”

“就是啊,人越来越多,警察越来越多,可却越来越没意思了。”

一边叹着气,一边却继续兴致勃勃地往教堂方向挤,两个无聊的女人,进行的是极度无聊的对话。

“喂,你看,人家都是一对一对的耶,就咱们两个,哎,真是没面子啊。”

“行了啊你,是谁约我出来的啊?不想丢面子就去约一个帅哥哥出来一游啊,做什么找我的麻烦?”

“喂,本小姐看得起你才找你的耶!还不是怕你在家无聊嘛!”

“我无聊?好好的电视不看,走这黑黑的雪地,可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好浪漫啊!”

“嘿,不过既然你提到了这个词,那我就不客气地问了啊。”贼笑地凑过脑袋,去看那个已为人妇的女人,“你怎么不伙同你家相公老爷出来浪漫一把啊?”

“——”愤恨地瞪这个戳人痛脚的冤家对头一眼,嘉悦决定不理会这没心没肺的东西。

“喂,说嘛说嘛!”偏偏有人很不知趣,一直喋喋不休地追问。

“王莲花,你找打就明说啊!”挥手扇开嗡嗡作响的苍蝇,嘉悦再瞪,“你今天不惹恼了我就不罢休——是吧?”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被当作苍蝇的人含泪喊冤,“反正你也说了啊,你们日子过得还凑合啊,那就多努一把力,更上一层楼嘛!喂,要不要我替你打电话给你家老公,让他出来?啊——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你家传说中的老公呢!”

“他又不是帅哥哥,入不了小姐您的法眼,您就消停一点,好好逛你的平安夜吧!”

“喂,人家明明好心的——”

“我就是把你当作驴肝肺,怎样怎样?”

“——”

算了啦,惹不起,她王莲花躲就好了嘛。

真有点失算,她不该在今天这么有特殊意义的时刻,却约出了最不解风情的蠢牛来。

原本,她是邀请了这对新婚夫妻一起吃饭的耶——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不想什么偏偏来什么!

被冤家对头那句无意的“浪漫”一把给戳到痛脚,嘉悦心情就再也好不起来,从大教堂前门进去后门出来,平安夜于她来说,便到此为止。往年会伙同一大堆的狐朋狗友去唱K啊去蹦迪啊,反正会闹腾一整宿,但今年的这一个平安夜,实在是没有了那般的兴致。所以才刚刚九点,就同要去迪厅会合其他狐朋狗友的莲花分了手,挤出那一对对一群群的青年男女,她打道回府。

浪漫,爱情,婚姻,实质的生活。

脑子中乱成了一团。

钥匙插进锁洞,门便打开了。

他笑眯眯的脸,映进她的双瞳。

“不是刚打过电话,我正打算出门去接你。”

“哦,我在小区门口打的。”从男人身边走进来,背包被男人一手接过去,然后放到了鞋柜子顶上;弯腰脱掉休闲鞋,拖鞋已经放到了脚边;袜子从脚丫子上扯下来,被习惯地塞到鞋子里去时被一只手伸过来拎开了;直起腰,手刚拢上头发,发卡已经递到了眼前。

嘉悦有些惊讶地望向他,有点头皮发麻。

“怎么这样看我?”他依然笑眯眯。

“今天难道你做了什么坏事?”

“胡说八道。”他笑着摇头,拎着她的袜子走进洗手间,将电热水器的开关打开。

“小说上都这么说的啊,如果对你太殷勤了啊,那一定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跟着他走到洗手间门口,嘉悦开个玩笑,“以往我可没这么高的待遇啊。”

“我如果比你先回的家,哪次你回来我没帮你接过背包?”他走出来,将她推进去。

“可也没这么过啊?”指指丢进小塑料桶的袜子,她叹息地摇头,“难得啊,罕见啊,稀奇啊!”

“快洗你的脸吧,哪里那么多的话!”他随手将门关上,然后再敲敲门板。

“干吗?”将门打开一条细细的缝,嘉悦歪头。

“今天洗澡。”

她张大嘴巴。

“你还记得吗,你说过的,冬天至少要三天洗一次澡的。”他依然在笑,在嘉悦看来,却怎么看怎么有一股——调侃的味道,“可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悦悦。”

“——”

“当然了,我是无所谓的。”他朝着她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她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将门大大地打开再大大声地用力一关。

“你哪里那么多的话!”笑她不讲究卫生就明说嘛,干吗这样!

他模糊的笑,穿透门板隐约地传进她的耳朵。

真是的,他说这么——这么——这么杀风景的话做什么!

拧开水龙头,热热的水流过她的手。

抬头,镜子中,红着的笑脸,让她立刻将冷水筏打开,将脑袋埋了进去。

突然间又觉得,无所谓什么浪漫,无所谓什么爱情。

与其认真追究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实实在在地过她的日子。

开心地过下去就好。

同这个男人一起,或许并不是,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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