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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护花使者

“这是哪个镇啊?”炫烨自打进城的一刻起便一脸的失落与震惊,为什么他繁华的大宋朝竟会有这种乞丐满街的城镇?

“哎。公子爷您真是孤陋寡闻,咱们大宋最盛产的就是小脚女人和乞丐,不用这么震惊啦。”乌龙将双臂架在脑后,悠然开口,以防想象力和同情心太过泛滥的太子又要心血来潮,干出点什么来。

话说,苏杭二州距离临安的路本来一点也不远,就是因为他身后这几位一个赛比一个的事多,才拖拖拉拉地走了这么些天。

说起来他本该是唯一事不干己的人,根本没必要和秦霜他们摊蹚这趟混水。但一个人闲得太久,就难免手脚发痒没事找事起来,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面露苦笑,这样说来,就算因为同路人的懒散惰怠而遇到什么危险,也只能怪自己了。

“那边有个茶棚,不如大家坐下歇歇脚吧。”锦江眼尖地看到茶棚旁边卖包子的摊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地劝说。

“这……”炫烨看了眼偏移的日头,略感为难。。老实说,这种奇慢的龟速旅行让原本最应该养尊处优牌的他反而甚不适应,对一个因恋爱与婚姻的问题而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男人来说,他恨不得一步冲回皇宫去,给父皇母后磕十个、八个头,求他们成全自己,让他在第一时间迎聚秦霜。

“你在犹豫什么?”舒爽的声音来自身后挂着明朗笑意的黑衣男子,他不怀好意地靠近炫烨,压低声线道:“是不是觉得道路一长就容易情海升波。”

“你这是什么意思?”炫烨警觉回眸。

“口头上的意思喽。”乌龙耸耸肩膀,悠闲自得地转了转系在头发上的黑丝带,“对个绝色一见钟情这种事,人人都擅长,一时被情感冲昏头脑许下终生盟约也平平很正常,但随着时间一久,大脑这么一冷静,想起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与接踵而来的各种麻烦,就不免心生悔意。要我看啊——”他猛地一个转身,把手点上炫烨的鼻尖,瞪大黑白分明的双目,悻悻然 语:“你根本是怕夜长梦多自己会先行食言嘛,所以才想第一时间杀回京城以保住你深情公子的颜面。”

“胡、胡说!!”向来文弱的炫烨气得连肩膀都在发抖,口齿不清地乱辩:“怎可、怎可怀疑我对霜的一片痴心!!”

“哦,这么说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都非霜不娶?”乌龙挑眉。

“君子一言!不死不悔!!!”炫烨瞪眼。

“天。”早就找位子坐下的锦江一边吃包子一边说:“这誓言还真毒耶。驷马难追还不够,他还要不死不悔。”

“那就让他死好了。”秦霜没好气地瞟了乌炫二人一眼,小声叨咕着抿了口茶水,也不知道乌龙又要打什么歪主意,反正平平安安把太子送回临安,自己就算对律王交了皇差,以后再发生什么,那是他们兄弟间的问题,与己无干。反正到那时自己早就带着金银珠宝人间蒸发……再抬眸,望了被包子塞得双颊鼓鼓的锦江一眼。在心底悄然补充:当然啦,这个小妞也要一并带走,算是此次划不来的生意中,唯一划得来的额外附赠!

“喂……”锦江头皮凉凉道:“你又在算计什么啊。”

“哦。”秦霜语调怪怪:“你又知道了?”

“切。和你相处这么久,当然知道了,你那眼珠一乱飞,铁定没好事。”锦江直觉自己将是受害者。

“丫头,我问你……”秦霜抿了口茶,用雪白的衣袖掩嘴咳了咳,又小心地看了眼正在兴味盎然逗炫烨的乌龙,小心翼翼又仿若无事的地开口:“你对将来有没有什么打算呢。”

“你是想赶我走?”锦江怪叫一声,紧接着眼圈一红。

“那我又何必带你来。”领悟力这么差!!秦霜皱眉用衣袖撑住头,心里却好像融了糖丝莲藕一样有点美滋滋甜蜜蜜的,看丫头那迅速变红的眼圈,对自己也不是没有意思嘛。

“那就好,惊得我被包子噎住了。”锦江夺过秦霜的茶,咽下大大一口,伸着脖子往下顺气,“舒服——眼泪都被噎出来了。”

秦霜支在木桌上的手肘一滑,险些趴倒桌面,“我说,你跟着我不会就只为了蹭吃蹭喝吧!!”自我良好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他陡然间惊觉还有这第三种可能。

锦江抬起诚恳的小脸:“那难道还会有其它其他理由吗?”

人类向来是从奢易入简难!吃惯大鱼大肉再让她回去吃清水面条,实在强人所难!

“更何况,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把这寿呆头骗回京城坐龙椅,要你好歹分我几张银票。难道你想食言。?”锦江怪叫:“我帮了你多少忙啊。!告诉你哦,这件事你知我知乌龙知律王知,让人保守秘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你说得对。”秦霜恨得牙痒痒道:“不过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保守秘密。”他眼带威慑,把手放在颈间一划,比划道:“杀!”

“切。”锦江当他说白话,当场不给面子的地飞回一个眼,继续啃手中的包子。

“你们在说什么。”炫烨清雅可掬的地微笑靠近,“好像很热闹哦。”

“在研究回去的路。”秦霜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不着痕迹地拉开与炫烨坐在同一条板凳上的距离,而乌龙则机警地快速抢占板凳的另一头,笑眯眯堵住秦霜的退路,一面假装看不懂秦霜眸中怒意的地回答:“我们现在有三种选择,走官道、走山道、或者绕道!”

“为什么要绕道。”炫烨呆呆问。

“对啊。”锦江咬着包子支吾不清地说:“当然走官道,官道快嘛。”

“可是……”乌龙若有所思。

“放心。”秦霜与他耳语,“我与律王约好,到都城会先给他送口信打好接应的招呼,不然万一有变,呆头再次落跑,咱们就等于白做工了。”

“哦。谁去送信。?”乌龙挑眉。

“——你。”秦霜灿笑。

“你们在说什么。”炫烨与锦江不甘寂寞地插嘴,不约而同的地想:两个人没事靠那么近……哼、!暧昧!

“乌龙和我说他有事,得先走一步。”秦霜笑着把身后的背包挪至胸前,掏出个信封往乌龙脸上一拍,“哪、,这就是介绍信,你就去那个地方打工好了。”

“这么说,乌兄是来都城找活做啊。”炫烨释然。

“没错。”乌龙从牙缝里迸发声音,夺过信件的同时用眼神警告秦霜,哼,根本就是想要打发他走嘛,别以为他不知道。一把拽起埋头苦吃的锦江的肩膀,乌龙把手搭上去头贴头的地挤在一起漾起抹充满魅力的贼笑,“锦江和我一起去。”

“为什么。”秦霜瞬间沉下脸。

乌龙怨味十足地瞟去一个飞眼,却笑盈盈的地用充满无赖的语气说:“我怕黑。”

“我不要。”锦江抗议,这个乌龙没有一个好主意,和他在一起哦,被卖掉都还帮忙数银票哩。

“也成,反正我不急。”乌龙把信折了几折塞入怀中,双臂交织在脑后,悠然翘起两条长腿,“大家走同一条路进城!”

秦霜面笼寒意,他们陪炫烨走这一路,其实相当冒险,若是太子出了差错,律王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之所以一路走得慢,也是因为小心戒惧,谨慎选道。。越是临近都城,能识破炫烨身份的人就会越多,为了确保安全,最佳方案就是兵分两道路。

没好气地看了眼乌龙,这家伙打定主意不让他与锦丫头独处。那点心思他还能不知道,眼前也只好以正事为重。

“好吧。”他不情愿地颔首,“我与炫烨走官道,你与锦江走小道,一日后,临安城内东湖会合。”

“我为什么要和他一组?”锦江兀自不爽,“他不是去找活干吗。”

秦霜掏出雪白的手帕掩口咳了咳,“是那桩能挣到银票的生意……”

后知后觉地接收到霜美人眼中飘来的暗示,锦江小口圆张的地恍悟,却还是不情不愿地点头,她一点都不想和秦霜分开,哪怕只有一天也不愿意。

因为、因为有的时候,明明觉得可以随时见面,却其实再也见不到了,就像有些话,总以为无论何时都可以告诉对方,但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怅失若失地站在黄沙掩道的路旁,看着一身雪衣的秦霜和文文弱弱的炫烨在视野中渐行渐远,锦江慌慌地捂住打结的胸口,无措且荒凉的感觉油然而生。就像又被最亲密的人抛弃了似的……

“太子进京总得找人来保护一下。”乌龙在身后解释,“我们两个走小道快,先去给律王送个消息,让他找些人来暗中护送。没关系啦。”他把手搭上锦江的肩,安慰道:“很快就能和他们再碰面了嘛。”这丫头,一反先前那副没心没肺的嘴脸,牵牵念念的,让他觉得自己像做了坏事。

“嗯。”秦霜不在,锦江忽然觉得自己连斗嘴的兴致都没有了,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有他在时,也并不觉得就怎么快乐,但是他一旦消失,就莫名其妙觉得很不快乐。

同样是赶路,和秦霜在一起,即使他板着面孔一句话不说,锦江也觉得脚步轻松意兴飞扬,和明明更加有趣的乌龙在一起,却觉得胃口顿失,不管乌龙再怎么逗她,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丫头,你干嘛干吗闷闷不乐。”乌龙揪一根路旁的野草,边晃边走。

“明知故问。”锦江臭着小脸瞪他:“送信你自己也可以嘛,干嘛干吗非要我陪着你。”

“哗,这么没良心,让我一个人走路!!”乌龙哇哇乱叫:“你和秦霜什么时候不可以在一起啊,反正有一辈子的时间不是吗。”让他先捣捣乱,有什么不好。

“反正你这个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锦江哼然地一声别过头,又不是没有受过教训,越想心里就越觉得不是滋味,明明当初点醒自己的是乌龙,给他们两个现在捣乱的却也还是乌龙,都不明白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好了啦,真是的。”乌龙没辙地高举双臂,“算我错了好不好,大哥一个人走怕寂寞嘛。”他故意装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扁起嘴角央求:“锦江侠女,你就大发善心,陪我说说话嘛。”

“哼。”锦江一向嘴硬心软,见不得别人故意装可怜。

“算了啦。”她斜他一眼:“反正到了都城就能再……”

“嘘!”乌龙骤然封竖指于唇前,面色一变,手扶上腰间的挎刀,眉目犀利地拉着锦江半蹲下身,一手挥开身前茅草,警惕地四面逡巡。

“怎么了。”感染了乌龙的紧张,锦江咽了口唾沫,小脸慌张地张望,“发生了什么?”

“嘘。”乌龙再次让她低声,“我觉得有点不对。”

多年来行走江湖,他察觉危险的本领自然高人一等。

虽然眼睛并没有直视到有什么危险之物,但本能就像嗅到危险来临的气味般地,在身体内部发出了警铃。

“你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在目睹一只田鼠蹿入路旁之后,锦江哑然失笑,欢快地喊出:“只是一只老鼠嘛——”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前面的路上响起一阵杂乱的马啼之声,锦江下意识地抬眸望去,数把刚钢刀交织成一片光影已迎头罩下。

“哇啊啊——”惨叫自口中逸出的瞬间,身体像有了本能的反应,腰往后九十度仰去,手肘倒仰向后撑开五指点地,旋即一个斜身侧翻,锦江凭借多年苦练的轻功,自刀光剑影中闪出一条生路,旋即空中折腰向树梢攀去。

“女贼站住!!”

阴冷的声音自山路涌下的十二匹黑马之首传出,锦江在慌乱中回眸,见是个陌生男子骑坐马背,一身黑甲,且以黑纱罩面。

自己就算结过仇敌,也不可能远至京城吧,大脑瞬息间闪过千万个念头,却在成型之前已听到男子身后有手下怒喝:“说!太子今在何处!!”

是律王的人?

锦江懵然。

不、不可能啊。他们本就是要给律王送信,律王有什么必要在此拦截。?难道、难道正如律王希望太子回京一样,也有什么人是不希望炫烨回来的吗。?

现在不是佩服乌龙有先见之明,让大家分开行事的时候了,锦江四下逡巡,捕捉到乌龙就隐伏在适才的地点,还没有脱离群马的包围圈。

“太子?”锦江脆然冷笑,“想要知道就和我来。如果追得上我的话——”她故意挑衅,转身折腰,临空踩阶向上攀升,几个起落,飞纵向西边。果不其然,人马全部被她吸引,向西边追赶。乌龙咬牙,虽然知道锦江身陷险境,但如果这时他冲上去,只怕两个人才真是没有活路了。他适才观察,几个动手之人,用力刚猛,是大内锦衣卫的路数。身后主谋,定是皇族中人。眼看着锦江身法灵活越跳越远,乌龙只盼她能逃出生天,却见坐于群马之首的男子,抬臂抽出身后弯弓,搭弦射箭。

“——啊!”

短簇促而尖利的喊声自远处传来的一瞬,乌龙咬牙,转身疾奔飞往都城。

手脚脖颈都被三指宽的铁链匝密的地紧绕捆缚,阴湿的地牢只有面前幽亮的火把发出慑人的光火。锦江迷迷糊糊的地醒来。

几乎在意识恢复的同时,后肩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就令她险些再度晕厥。

欲哭无泪的此刻,才承认,原来、原来只有轻功出色,就以为可以玩转江湖,果真是太过乐观的预计了呢。她再快,也快不过离弦的利箭,人虽然追不上她,但是箭可以。

所以天上的大雁才会变成根本飞不上天空的人类的猎物吧。

虽然眼下不是懊悔的时候,但是锦江除了深深的懊恼又能做到什么呢。昙华、桃夭、花雕……锦江也许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吧。鼻子里嗅到牢房固有的血与锈的味道,心里窜起的是一片茫然与酸楚。

故意忽视其实从醒来开始,就第一个蹿上心头的名字,与那张浮现心头的美丽却欠扁的面孔,是因为锦江不想搞懂此刻的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对,她已经不想再知道了。

如果没有认识秦霜,她就不会去什么飘香楼。

如果不去飘香楼,她也不会误打误撞搅入这件麻烦事。

而如果没有被炫烨牵扯,她终其一生,也不可能睁开双眼,却发现身陷地牢。

然而最最可怕、最最糟糕的是,即使这样,她觉得她还是一点都不后悔,她还是想要可以再次见到秦霜。

美丽的男子,即使穿著着女装也可以没不会有任何不协调。

带着一点狡诈狡黠,却因为他可以笑得那么好看,而让她觉得不讨厌。

总是拧她的耳朵,用教训她的口吻说话,一点也不会让着她,处处与她针锋相对,却在不知不觉间令人迷恋起了和他斗嘴的趣味。

所以、所以她才根本不想分开的啊……因为一旦失之交臂,就有可能再不再相遇。眼中怔怔的地掉下眼泪,却没有办法伸手去擦,这种由心底慢慢浸升包裹全身的无力,就是期盼着什么却没有办法实现的愿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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