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多管闲事
许大姐的会议结束时已过了午饭的时间,我都快饿扁了,当我准备到楼下的快餐店看看还有什么吃时,一位同事说有人找我在体息室里等着。可是,我到了休息室却不见有谁在里面,想着是不是搞错了不是找我而是找别人呢,刚转身就在门口的地方迎面撞上谁。
“好痛……”
鼻梁撞上了对方上衣上的拉链银扣,痛得我捂住脸眼泪都出来了。
“对不起,花开,你没事吧?”
一时间我忘记痛楚,抬头定神地看着站在眼前的徐扬,“你怎么来了?”我随即脱口而出,但很快我后悔了,因为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的失落,我感觉自己一点礼貌也没有。
“对不起,徐扬,其实我……”
“没事。”他恢复了原来的笑容,又说:“饿了没?一起去吃饭。”
在计程车上我们都没有说话,除了中途徐扬打了个电话给纪小小他说她有事忙着不能来后,我们真的没有说话。为了避免尴尬我一直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车子驶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十字路口。
我这是怎么了?
……
直到徐扬摇了摇我的肩膀告诉我下车了我才从迷糊中回过神来,应了声然后跟着他一起下了车,走进了一家别致的小餐馆,坐下后我才注意到这是一间面馆。
“你是怎么找到的?”我惊讶地问,看样子徐扬比我还要熟悉这里。
“向小小打听的,上次来的时候她跟我说了许多。”
“……上次,真的很对不起,那次我没带手机出门,后来也是小小跟我说的。”
“那,这顿就当作你请客。”
“没问题。”
结果因声音太大引来了许多旁人的侧目,我和徐扬都相视而笑了。
“鼻子没事了吧?”
“没事,吃得好好的。老板再来一碗。这次你是来上海开会吗?”
“不,是被许可硬拉来壮胆的。”
“壮胆?”
“今天是许可父亲的六十大寿。”
“哦,难怪许大姐下午也说不会回作室了,那,你不是要去参加寿宴么?”
“我逃出来了。”
“逃?为什么?”
“许可的母亲知道改变不了大的女儿,这次就决定给那小子挑选个媳妇。”
“相亲?”
“原来他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还要许伯母给我介绍去,自己就弄个位置看好戏……怎么了,花开?都说你别吃那么快,没事吧?”
“咳……咳咳,没,没事,嗯,我觉得上海的女孩子也挺漂亮的,怎么?相中了哪一位?”
“如果没有在这出现的话,应该有七、八个围着,你还笑,你自己不也是反对这玩意儿的么?”
“有吗?不记得了。老板再来一碗。”
“第几碗了?”
“第三碗。放心,我昨天发了工钱。”
“不是这问题,我们赶时间。”
“去哪?”
“游乐场。”
自从毕业旅行之后,这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场,望着那个大大的摩天轮至今我还只能渴慕和无奈,它是我唯一想坐而又不能坐的。
晏林常说仰望摩天轮就在仰望幸福。
那么,我想我就只有仰望的份了,永远也不能乘坐那个名字叫幸福的摩天轮。
它看起来是那么地遥远。
看着一个个满带笑容登上摩天轮的乘客,我坐在了对面买饮料的店铺前的长椅上,听着服务生小姐友善的声音向人们不断地讲解着注意安全的事项。从店铺出来的徐扬递给我一支冰镇雪碧,然后他也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等一下就坐那个。”徐扬指着摩天轮说。
拧开瓶盖,我仰头喝了一口。
“一起坐。”他又补充道,见我摇了摇头,他又说:“你还是不敢吗?”
“你们都知道我畏高,坐不了。”
坐不了……我在心里又说了一遍。
“可以克服。”
“说了不止一百次了。”
“我说真的,那里有许多平时看不到的风景,错过了会很可惜。”
“错过了就让它错过好了,也不是第一次。好了,快天黑了,玩得也差不多了,走吧。”
“下次我一定让你坐一回摩天轮。”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时看见徐扬抛出的雪碧罐“咚”的一声落到了垃圾筒里。
“一定。”
他又转过身来对着我说了一遍。
夕阳光染满了他柔软的发端。
刚出了游乐场的门口,徐扬就接到了同样是逃出来的许可的电话,说要即刻搭飞机回广州。
“唔,我要走了,再见。”
“嗯,再见。”
我看了看徐扬想说上句什么的,可我还是挥了挥手后转过身走去。
“花开。”
“嗯?”我在计程车前停了下来。
“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不用谢,下次你也要送我的不是吗?”
最后,我笑着上了车回公寓。
在回来的路上我接到了许大姐的催稿电话,当我告诉她我昨天已交了后,她就很淡静地说了句晚安挂了电话。我心想:怎么说“晚安”都比说“黄昏好”要来得顺口吧。
下了车后,我在公寓附近的一间饺子店里顺便吃了晚饭,当我回到公寓楼下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口的那个路灯忽暗忽明的,已经好几天了,都不见管理员来叫人换掉,可还没走近我就听到了吵闹声,声音不大却还是听出了一男一女的声音。
忽然,一个带着哭腔有点变了调的女声尖叫起来——
“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
昏暗中隐约认出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在两人间的死寂中转身而去,在经过那忽明忽暗的路灯时我似乎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一张跟晏森哥很相似的脸。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晏森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才的女声又是谁?为什么她的声音也像极了某个人?
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传来了绝望的哭声,有人蹲在墙角边抱着头在哭,一直在哭,没有注意到我走近。
“宁小枫?”
我试着叫了一声,哭声就停住了,在她抬起头前我就知道我没有猜错,她就是宁小枫。头发粘在了两边脸颊的泪迹上,她看见了我连忙伸手要擦掉脸上的眼泪,可是她却越擦越多,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眼眶里掉下来。
“我要回去了。”她扶着墙壁站起来,脚步有点踉跄。
“刚才我看见了晏森哥。”
听到我的话她顿了顿,但还是继续拐入了下一个连路灯也没有的街道。
“小哥,这边,这路灯老是一闪一闪的。”
身材臃肿的管理员领着一位修路灯的小伙子在我旁边经过,穿着工作服的小伙子从木梯往上爬向那个一闪一闪的灯柱。
总算记起要把这路灯修一修了。
管理员挥舞着同样臃肿的手臂在那里指挥来指挥去,但小伙子没有理睬,自己干自己的。
夏天来了,带着一如既望的闷热。
每到闷热的夏天我的脑子就不好使唤了,想什么都会想到发呆,然后还是想不通。我蒙着眼睛睡过去,以为一觉醒过来就会什么也想通,可是似乎只要夏天不走,我就什么也想不到了。
是季节的缘故吧?
不是的。
宁小枫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也没有。
可是,我看见……
不要问了好不好花开,这不关你的事——
也许小枫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我连自己的事都没有理好,又怎么去理别人的呢?
昨天快午夜的时候收到了敬未的电邮,回想一下自从来上海后我还是第一次收过她的邮件。
邮件里没有一如既然的照片,也没有说她的经历,有的是一封简短的信。
我回到了上海。
外婆走了,我回来参加她的丧礼。大家都忙了一整天,丧礼的事宜告一段落。
妈妈也哭了一整天,为着外婆的离去,为着我宁愿四处流浪也不爱回家,更是为着父亲没来有参加外婆的丧礼。
父亲没来,其实对于我来说一点也不意外,可是妈妈却不同,我想她到离开的那一刻还会一如既往地爱着那个负心人,她仍然天真地心存着希望。
可怜的母亲。可悲的爱。
作为女儿,我没能做到什么,父亲也不会为着我是他的女儿而改变。况且,他并不只有我一个女儿。
他们的婚姻就只差一张白纸黒字的离婚书。
我的存在真是个笑话,若不是父亲为了得到外公的金钱援助,也许我就不存在了。
有时候我想我该庆幸还是悲哀。
外婆走了,我很难过,因为外婆最疼我,最宽容我,就连我去四处流浪她都没有对我就些什么。
妈妈累坏了,我会在安排好所有的事后再会重新上路。
第二天早上一拉开门,我就看见站在门外的纪小小。
她收回举到半空中准备去按门铃的手,说:“嗨,花开,早上好。”
“早上好。”
“嗯……陪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当我看见她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了,也只有小小才知道敬未外婆家的地址。
只是,那一带的屋子漂亮得让人目眩。
“花开,等一下。”
“怎么了?”
我正想伸手去按门铃,听到纪小小这么说我转过头看着她,我看见她眼睛看着一个地方,于是我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
我看见铁门内的院子一旁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敬未,而另一个是顾明熙。
“我们还是回去吧。”
“可是……”
“花开,小小。”
我和小小刚转过身打算回去就听到了敬未的声音,然后就像许多电影镜头那样,隔着一扇铁栅门,两边各站着两个人,四双眼睛对视着。
在清晨的茶香里却静得让人窒息。
我们四个人围坐在后院里,起初只有我和敬未说话,纪小小和顾明熙都没有作声,最后看见他们这样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好了。
“你们俩需要好好谈一下。”
突然,敬未放下茶杯说道,然后又叫我帮忙一起收拾茶具走进了里屋。
“这样子可以吗?”我一边接过敬未洗完的杯子用抹布在擦,一边说。
“可以可以,他们俩就需要静下来面对面地好好谈一谈。”
“所以,你就给我们每人发了电邮?”
“我不排除还有这么一个目的。”
这时,之前负责照顾敬未外婆的保姆进来了,说:“小姐,大厅有客人来了。”
“还有谁来了?”
保姆支吾了一阵子后,说:“虽然我只是见过一次,但我还是认出了,是小姐的爸爸。”
敬未显然一愣,但她很快又问:“还有谁来了?”
“还有两个女人,一个四十多岁左右,还一个,她背对我,我看不清楚。”
“妈妈呢?妈妈现在在哪?”
“在楼上房间歇着,吃了药刚睡着了。”
“好,你先到楼上去陪着妈妈。”
保姆走后,敬未翻找着柜子,反倒是我站在哪里有点不知所措了。
“那个,敬未,你爸爸……”
“我来招呼他。”
“啊?”
“既然他来了我就好好招待他,那边那个,花开,帮忙拿过来。”
“啊?哪个?这个吗?”
“谢谢,来,帮我拿那一盆糕点,我来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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