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舞尽生平
那天离开之时,文曲星君已上朝去了,我们三人便携行李离开,事先文曲星君已告诉我们路线下凡,我好奇我们为什么不走南天门,但他并没有回答只是告诉我跟着刀笔走,以后一切都要听他的。我没有追问。
这是一条小路,曲径幽幽,清晨袅袅雾气在竹林里漂荡,不知名的鸟儿在竹子间鸣叫,我深深的呼吸着竹子的香味,很清,很淡,很舒服的味道。我突然想做一支萧,“砚,你有刀吗?”
他看了看我,不明所以。“我想削一根竹子做萧。”
“这竹子不是普通的刀剑可以砍断的。”笔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我脸红了红,每次和他说话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与紧张。“可我好喜欢这竹子,好喜欢竹子的香味,有一种……很远古的感觉……仿佛生命,便起于这里般……”这竹子的香味很像他身的香味,有了它,我便可以随时闻到他身上的香味了。
砚一声也不说,并指为剑,运足内力砍那竹子,他是仙人,法力当然高,然而当一剑落下时,我看见他手臂被那竹子狠狠的弹开了!
“你没事吧?”我拿起他的手一看,指骨已隐隐有血迹!“砚……我不要萧了!”我眼泪忍不住落下。我从心里感受得到砚是很关心我,在意我的,虽然平时冷漠,我好想报达他这么多年怀抱之恩,可却不知如何做!
然后有一双温柔的手指划过我脸庞,为我拭去眼角的泪,我抬眼,便看见砚微怜的诧异,然后是笔一脸的不可思议,再然后便是一边砚刚才砍的那棵竹子缓缓的倒下。
我惊愕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似乎无形中,有一双手在将那棵竹子做成萧!我疑惑的看向砚,便看见泪洒在他手上的那一刻,伤口奇异的愈合了!
“忧能伤人?”笔惊异的叫道,我还是听不懂,但我知道,我天赋异禀,能将够用眼泪治好砚的伤。笔并指为剑削落竹叶,截断竹枝,削平,打上孔,一支精致的萧便做成了。
我惊喜的接过箫,第一次收到礼物竟然是笔送的!“……可是……怎么吹?”不是不会,只是想听听他吹萧的声音。
“到了凡界我再教你吧。”他领先走去,我想那时我的笑定然是甜甜的,贼兮兮的。
我们到人间时正是永元十四年,也是公元102年,农历壬寅年,生肖属虎,汉和帝刘肇在位。
正是冬天,天气比较寒,天空中到处飘着白色的花瓣,扬扬洒洒的覆盖在天地间,白皑皑的一片,好美。
这便是传说中的雪吗?我忍不住挥动流云水袖,翩翩起舞。
这一身羽衣是织女姐姐送给我的,夕阳织成,白云为带,凝朝露成珠玉点缀,携一袖风雪,在飘零的梅花树下,翩翩而舞。
我喜欢舞,在月光下,在桃花里,在晨雾中,如闲云般轻意悠然,如小鸟般欢呼跳跃,而这一舞,我想献给初到的凡尘,献给砚。
倘若果人生,能如这般,伴着飞雪,伴着心许之人,且歌且舞,那该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啊!我浅笑嫣嫣,凝眸回首,看见笔眼中惊愕一闪而过,然后便有烈火蓦地燃起!
我欲停步,却见他突然拿过笔手中的萧吹起来,激昂腾越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突然感到似乎有一股烈火蓦地刺入,那感觉,似梦中那无边无际的火海,而我,溺在火中,无论如何,却始终挣不开那束缚!
漫天的雪,蓦地铺盖成漫天的血,而我,就踏着这血色的火海是,挥袖长舞。我何罪,却要悲惨的将生与死重合!
萧声依然激昂熊烈着,而我似乎看到音符如七月流火般从萧孔中流出,从笔的指尖流出,带着狠绝的灼人气息穿过我的身体!
为何却是这般,难道他竟要我死么?
笔,为何如此?
脚步已不受我的控制随着萧声,踏着漫地流火舞起!而身边的,不是雪地,而是漠天黄沙的大漠,荒芜的一片如同我绝望的心境!
而在漫天黄沙上,我看见了大片大片的红棘花,血一样的颜色,火一样的颜色,在夕阳中,摇曳着妖冶而惨烈的身姿!
如一场死亡的华诞!
而我,便在那遍地红棘花中烈烈而舞。纵一身如霞水袖,撕破血一样的夕阳,在滚滚黄沙中,将我最后一滴血化成墨!
可笔,如果这一场生,这一场死,是你主导,我宁愿,在你的萧声下,舞尽生平,只等你一个音符,曲终,生终!
可当曲终之后,高傲清孤如你,还会不会记着我的容颜?此生我知无法得到你的垂青,若能死在你手中,也无憾了!
我恋恋的看着他的脸,低首,抬眸,张袂,甩袖,裙裾飞舞如大漠黄沙里的红棘花,盛开着娇艳而绝烈的色彩!
生命似随着这一舞而缓缓的流趟着,我似乎看见了,在茫茫的沙漠里,那烈艳的红棘花在夕阳下摇曳着一身的华灿,然后如火光般消失灼灼燃烧着,日光落后,花便随着这滚滚黄沙湮没在无限浩海中!
不甘寂寞红尘死,燃尽生平涅盘生!
如果,注定要死去,便让我以一舞,祭奠这一生孤寂的华灿!
我凝眸注视着他,而他依然吹着萧,指尖似在无尽的红棘花飞出,然后焚烧,然后湮灭,然后归于空寂!
我觉得自己就如他指尖的红棘花般,焚烧起来,带着炽热的火光,缓缓落下,划着优美的弧线!
而就在我以为自己要以这绚丽的华灿湮灭之时,灵魂深处升起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雍容雅致的,潇洒不羁的,以闲散的姿势卧在云端,却满眼惊艳的呆看着我!
这个人?是谁?为何如此的熟悉?像是远古以来便这么的看着我,他是谁?
他就那么卧在云端,轻裘缓带,眉目慵懒,似笑非笑的欣赏着,若有若无的赞许着。我惊羡于那样的潇洒身姿,叹息着那样的闲情逸致,仰慕着那样清朗面容,似乎也感觉到一种清凉爽朗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一场雨,落在干涸的大漠上!
衣袖翩翩,红装满身,那一刻的迷茫,我已不知为谁而舞?
铮的一声,似乎有什么叩断我心弦,一口血喷洒而出,如这漫天的红棘花,带着烈烈的色彩,从云端而落,似燃尽生平!
然而这一刻,我却没有遗憾!但,若有来生,请,记住我的容颜!
朦胧中,我又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点点竹子的清香,是笔吗?我苦笑,笔怎么会这么拥抱着我了?他永远是清立如竹,而我,只是竹子身边的一棵小草,他怎么会抱着我,是我痴心妄想罢了!心黯然,前尘往事皆已过,而这一生,是不是又开始了呢!
虽然明知道不是他,却不愿再睁开眼!就让我幻想一下吧,幻想这个怀抱便是笔。而今后,再也不要仰慕他了,我还是平平凡凡的做我的小草罢,明知爱不起他,便不要痴心妄想,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放纵自己!
有一双手指,恋恋的抚过的我眉眼,理着我三千零乱的鬓颜。
我不睁开眼,那个怀抱也就那样的抱着我,有一点温热的泪落在我眼帘,温温凉凉,是砚吗?这一世还有砚陪着我吗?
我睁开眼,便看见他含笑的眼,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如此的清俊秀雅,如月华便迷人,我突然便哭了起来!几百年来,只有他永远不会离开我,只有他会用这么温柔的怀抱包容着我,怀抱之恩,我要如何才能报达?
“砚?”我呜咽,“从此以后,我便只跟着你好吗?”几百年的守候,烈火中的拥抱我怎么忘了?砚定是爱我的,所以眉眼中才会有那么多的伤痕,而我却抵挡不了笔的风姿,竟然忘了这个一直默默守候我的人!
笔要我死,而砚又让我生还过来,“砚,我们还是一体的,好吗?”
我抬眼,便看见砚怔怔的看着我,清秀腼腆的脸上带着涩涩的,尴尬的红晕,然后他抬手,轻轻的拭起我眼角的泪,指尖温柔的如春水一般,缓缓的,揽我入怀。
我想我真的找到幸福了吧。有这样一个男子默默的守候着。
“哼!”我回首看过站在门口的笔正尴尬的咳嗽着,脸色有些苍白,我恐惧地向后退了一步,似有烈火又穿体烧起来!
他脸色更加苍白了端着药向我走来。我退到床角,惊恐的看着想置我于死地的男子,我曾如此仰慕的男子!
砚比划着手势告诉我什么,我惊恐的躲在他怀中,怯怯的看着笔,他终于止住想要过来的冲动,怔怔的立了好一会,将药放在桌上,“记得喝药。”然后转身离去!那落寞清凉的背影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
掩上门的那一刻,他回首,看了看躲在砚怀中的我,我看见了,他眼中难言的伤痛,以及那深不见底的情义。
是我看错了吗?我揉了揉眼。抬手将打翻,然后看到未走远的笔身子一滞,然后悲哀的回首,叹了口气。我心突然便好起来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客栈瑞安歇,睡了这么几****并无睡意,便就着月光看书,半夜一阵风过,门无端便打开了,一阵冷风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起身关了门。又看了一会书,然而门又开了,凉飕飕的风让我心无端的紧了起来,“谁在外面?”我颤颤的探头看了看,没发现任何人影。
奇怪了!确定关好了门,我回房,转身便看见一白一黑两个鬼差真拿着链子向我走来!青面獠牙,血红的舌头垂到腰间,看着令人恶心。
“你们是谁?”深更半夜,无请自入必然不是好人,我向后退去,然而他们俩却一左一右的截住我,我闪身,他们却更早一步用铁链缚住了我!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挣扎着,它们为什么抓我啊,我又没犯错。
“你本死灵,应入六道轮回,我们奉阎王之命捉拉你!”白衣无常义正言辞的道。
“我孕于砚台,已奉于文曲星君座下,算是上仙,你们胆敢以下犯上!”我听笔说过他们是冥界的鬼差,奉命捉拉灵魂,但笔已说我成了他们的同僚,便入了仙界,冥界的人如何有权利来捉我?
黑无常闻言怒气冲冲的道,“捉的就是你,你本是凡间一个女子,在焚书坑儒时被烧死,灵魂却藏匿在骨灰中,千百年游离在人间害我们吃了不少鞭子,今天不带你回去我们有何颜面见众鬼!”
“你说什么?我本是凡间女子?”我惊诧,难道梦中那个白衣投火的女子是我?
“你还真以为你是天地孕育?”黑无常嗤之以鼻。拉着我便往门外走。
“那我前世叫什么名字?”我突然很想解开身世的秘密,而他们似乎知道!
“你想知道?跟我到阴间自然就知道了!”我张了张口却没有叫他们,或许在阴间我真能知道我的身世,知道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能知道笔到底有多在意我……
“好,我跟你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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