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怀萦绕
夜晚砚伏案写字，我依然趴在书桌边看着他黑色的身影，模糊的眉眼，总是有一股失落感萦绕在心头，像压着一块石头似的。笔现在在干什么呢？这么晚了也不回来，宫中真的有那么多事吗？倦倦得看着手中青竿莲花笔，想像着笔的身影，第一次竟然没有心事欣赏砚的身影。
一阵风吹来我回头便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笔？我惊喜的起身，渐近了却是一个慵懒的身姿坐在窗前，“玉猫？”我有些失落，他越是像笔，越让我思念得紧。
“别玉猫玉猫的叫的难听！”他有些不乐意的道，我笑了笑，“阁下又没有告诉我们你的真实姓名，我怎么知道如何称呼你？”
经过上次黄泉并肩作战以后我们之间关系虽不算亲密，但至少已没有敌对之心了，况且他还告诉笔的药，于我也算是有恩了。而他那潇洒不羁的身姿更是可望而不可及，仿佛只要有他在，便算是在黄泉似乎也有一股清狂之感。
“呃……貌似没有告诉你。”玉猫挠了挠脑袋，“我姓褚，名凌玉。你叫我玉郎便好。”
“玉狼？你不是玉猫吗？怎么又变成狼了？”我好奇，褚凌玉？这个名字挺熟悉的，在哪里听过？想不起来我也不多想，指了指窗户，“果然是猫，有门不走便走窗户。”
玉猫似有些气结，“还说我，你们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怕别人笑话！”语气酸溜溜的，他吃那门子醋，莫明其妙。
“你进不进来，不进来我关窗了啊。这么样的天气我可不想吹冷风！”我也气呼呼的道。他撇了撇嘴，跳进屋里来，大摇大摆的坐在我刚才坐的椅子上。
“有客人来了，你也不倒杯茶？”侧目而视一副大爷的样子，我又好气又好笑，“想喝你自己倒，本仙子可没有功夫伺候玉大灰狼！”我摸索着椅子坐下，“你的眼睛还没有好？”他一改轻佻的语气，担心的问。
“好不了了！”我若无其事的回答。他一下从椅子上惊坐起来，抓着我的肩膀急切的问，“毒不是已经吸出来了吗，怎么会好不了！”
“太晚了，中毒太深，治不好了。”他如此担心倒让我小小的感动一下。
“怎么会这样？”他语气中充满歉意。“没关系，顺其自然好了！”反倒是我来劝慰他了。
“怎么会没关系？你还不知道我长得什么样子呢！”他吼着，我愣愣的半天反应不过来，“呃……请问，你长什么样子与我有关吗？”
“我是你相公，你不知道我长的什么样子怎么行？”他暴跳如雷，我现在明白了，发怒的猫与老虎一样可怕！
“你胡说什么？”我脸涨的通红，感觉砚正疑惑不解的看着我羞红了脸。，在阴间时开玩笑便算了，现在还如此，真的很过分！
“你难道还不知道？”他疑惑的问。而我更加疑惑，“我知道什么，你别胡说，坏我清白！”
“坏你清白？好好好！让你投胎你不投，现在好了，眼睛瞎了，你怎么就不会好好的照顾你自己！”他怒气冲冲张牙舞爪真像一只发怒的猫！
“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干啊？”我也火大了，深更半夜的可不想被人训斥。
“你！……”他被我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砚过来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头，我心平静了下来，其实我并不想与他争吵，只是被他那样开玩笑心里却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像被什么压在脚下一般，有些……自卑？
褚凌玉见此气恼的瞪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看着门外，我突然有些失落，有些茫然，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呢？他只是开开玩笑而已。毕竟是好心关心我，可他的关心我真的有些受不起！
我无辜的看了看砚，他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没事，我落落的回房去休息。
我们在客栈中休息了两日，然后宫内人来说宣我一人进宫，可以见到笔了！我高兴的上了轿入宫。
回廊转折，亭台轩榭，后宫真不是一般的大，我真想驾云去见笔。侍女牵着我一路来到一处，有淡淡的笔墨的香味，空气中还有清幽的竹子香味，是笔身上的，他也在这里，我心紧张起来了，似乎相别不是一夜，而是一年！“民女拜见皇后娘娘。”
“平身。”皇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雅。“谢皇后娘娘。”
“你过来看看我这副字画。”邓绥吩咐。我过去，手指颤颤地抚摸着帛卷旁的笔，感觉他动了动，一阵沙哑低沉的声音传入心底：“时机已成熟，是该提到纸了。”
我有些失落，他就只这一句话要跟我说吗？亏我还为他担心了一夜！“你还好么？”为什么却不回去？
“嗯。”他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我努努嘴，“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想得到他的一点关怀，一声叮嘱就这么难吗？我闷闷的想，突然发现自己竟有些贪心了！在天庭的时候我是从来不会侈望这么多的，可是……可是自从看到彼岸女在他唇间那一吻后，我忌妒了，我害怕了，我再也不甘心便那么静寞的看着他，我想要将他抓在手中！
他愣愣无语，我失落负气的转首，摸向纸上面的字，“皇后娘娘的字柔中带刚，挺而不僵，锋不外露，于内，可以震后宫，于外，可以畏辅君王，是天下人之福。”
“你倒挺会说话。”邓绥笑了起来。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只是……”我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邓绥问。“只是这帛卷并非上等书字之物，否则娘的书法必然会更好的呈现在人们眼前。”我道。
“那你说何物更适于书写？”她一向对书法用具十分痴迷，我成功的勾起了她的兴趣。
“此物滑如春冰密如茧，不怕舒卷，不蛀不腐，久不变色，是上等的书写之物。”
“有此物？”皇后好奇的问。
“民间却有此物，但造工极其烦杂，且纸质并不好，如能加以改造，必然是最佳的书写之物。”她沉默了一阵，然后一改话题道，“你善跳舞，可会跳一曲舞，名叫《凤凰涅盘》。”
我习顿时警觉，龙与凤形容人间帝后，皇后为何问此问题？“回皇后娘娘，民女自幼在乡下长大，只识得山鸡，并未见得凤凰，又岂会跳此舞，更不敢侈想跳此舞。”
“若有人要你跳此舞呢？”
“民女就是死也不敢跳此舞！”她必是有心试探，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好，你退下吧！”“谢皇后娘娘。”我不想回头看他，却依然忍不住是瞄了一眼笔所在的方向，虽然明知道什么也看不见！而感觉他似乎也在看着我，相对无言，恋恋落落而别。
我又被侍女带着出宫。走到未央宫的时候我遇见了当今天子——刘肇。
“民女见过皇上。”我欠身行礼。有一双手挽的起身，“不必多礼。”然后问宫女，“你们这是从哪里来？”
“回皇上，奉皇后娘娘之命送易姑娘出宫。”
“易姑娘眼睛不好，你们小心侍候着。”刘肇交待到，然后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而后离去。我疑惑的皱了皱眉，然后随宫女回出。
刚到客栈砚便迎了下来，难道他一直在门口等我？这么冷的天！我握着他的手，冰凉的一片，他真的等了好久，“砚，我没事，笔也没事，他说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让我们放心。”
砚牵我到房中，为我倒了杯热茶，我便将进宫的一切告诉了他，他沉默了许久，然后在我掌心写下了四个字：小心皇上。
皇上？我疑惑，我见的是皇后又不是皇上，为何要小心他？然而砚说的都是正确的，我点了点头，好的，我听你的。
皇后娘娘做事当真雷厉风行，第二天已命人在民间寻找造纸配方，而负责此事的便是蔡元培伦。然后我第一次见到了蔡伦，与一般的宦官不同，他是一个清瘦的，白净带着书生气质的人，声音也不是那种尖细的，很清和。
但我知道此人极其的聪明，也极其的有心机，但既然星君将造纸的任务交给他，我们也只能帮他完成任务，同时也是帮助我们自己。
他不卑不亢的向我们说明了来意，询问造纸的秘方，我便将造纸的方法告诉了他：
第一步，取檀木，雁皮等树皮，捣碎，加入草木灰等用蒸煮。
第二步，将蒸煮过的树皮原料，放于向阳山上，日晒雨淋，不断翻覆，让树皮自然变白。
第三步，将树皮原料等碾碎，浸泡，发酵，打浆，加入树糊调和成浆。
第四步，用抄纸器将捣好的纸浆，抄成纸张。
第五步，将抄好后纸张，置于阳光晒干。
他得到秘方后离开，此后每有空闲，他便闭门谢客，亲自到作坊进行技术调查，学习和总结工匠们多年积累的丰富经验。而他自己有相当聪颖创有新，对造纸术进度起了不小的作用。
而笔依然没有回来，还有什么事那么重要吗？应该没有了啊，可他为什么还不回来？我不禁有些埋怨。明天会回来吗？我折了一枝梅花无精打采的数着，“会回来，不回来。会回来，不回来……”
“辣手摧花！”突然有人在身后叫起来，我吓了一跳，手中的梅花落了一地。“你想吓死我啊！”不用看便知道是褚凌玉，我吓得想发火，可那与笔相似的味道传入鼻端，所有的怒火都化成了惆怅与欣喜，仿佛看到他，便像是看到了笔。
“你在做什么？”他好奇地看着一地梅花，很诧异我没有发火。
“……在赏梅啊！”我支吾着，第一次说慌，迫不得已。
“那什么是‘会回来，不回来’呢？”他饶有兴致的问，我一时语塞，却听他酸酸冷冷地道，“你是在等笔吧？”我尴尬得一塌糊涂，脸不同得烧红，想抵回去却一时没有言语。
“……你……爱他对吗？”他问得有些犹疑，有些难于启齿。
我又惊又愕又羞，张口结舌地看避开他的目光，他怎么可以如此直白的问人家，虽是一个旁观者，可我感觉似乎笔就在我身边，要我如何回答的出口。
“是不是？”他也是个孤傲的人，同样的话从来不肯说二遍，却一再的问我更羞赧，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随便说爱某个人呢！“……不是！……我谁也……不爱！”
我落荒而逃，许久听身后传来一阵幽幽叹息。
而第二天笔依然没有回来，第三天一样，时间如丝般一寸寸的从我身体里抽出，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一日三秋。也终于明白了那一句诗意，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没有宣召又进不了宫，不到万不得已又不能使用法力，似乎有一团黄莲哽在喉中。砚见我整日里无精打采的，道是我烦了，买来壶酒，燃几片红叶，煮一壶青酒，赏梅听雪，夜风寒，虽喝着酒我依然打了个冷颤，砚见此起身为我拿披衣。
独立在梅树下闻着梅香，感觉眼前朦胧的影象一闪，然后竹叶里一阵响动，积雪了一地。我知道是褚凌玉，可却还情不自禁的向那个与笔十分相似的身影走去，见不到笔的日子里我已将他当成笔的替身。
走了几步，便见雪竹之上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色的身影闲闲地躺在上面，只有他才能这么悠闲这么自在，我心也随着他酥松了起来。要是笔也能如此该多好啊！
“好残忍的人，连竹子也虐待，没看到它都要断了吗？”我笑着道，心却是苦苦的。
“你能看得见我？”褚凌玉的声音闲闲的传来。
“那么大的声响我听不见吗？但奇怪了，平日你轻手轻脚今儿怎么这么大方？难不成也喝醉了？”我调笑着，他是想来又不好意思来，所以才如此吧，可我偏不给他留面子，就喜欢打破他一贯的丰神如玉，潇洒不羁的神采，看他窘迫。是因为笔离我太远了，所以极力的想要打破这个与他相似人的清高行象吧！人总是这样的，仰慕某样东西而不可得，便想将与他相似的东西狠狠的叩在怀中。
“呃呃……咳咳……我今儿身体不好，所以轻功不如以往。”他解释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哦，有人大冷天拖着病体散步？奇也怪哉！”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喜欢，怎么样？”嘴硬的家伙！我偏让你嘴硬不起来！“哎，你要想见我就直说嘛，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雪还拖着病体前来，我心里会歉疚的！”
出乎意料的他竟没有再说话，这倒令我不好再说下去，沉默了一阵，想到上次不愉快的争吵，“上次……”我们同时开口然后一愣，明了了彼此的心意，相视一笑。
“那个……”他吞吞吐吐。
“骄傲自信的玉猫也有说话吞吞吐吐的时候吗？”今天他怎么有些怪怪的啊？不过他这个样子真的挺有意思的。
翻身下了竹枝，我感觉发鬓一动，“这个送给你。”
“什么啊？”我摸一摸，是个竹簪子，“怎么突然想到送我东西啊？”心里隐隐有些窃喜，修长的簪子就像化身成真身的笔。
“……这个是避邪的，你记着每天要带着。”他支支吾吾，算了，看他送我竹簪的份上不和他斗嘴了，“会喝酒不？我请你喝酒怎么样？算是答谢。”
“切，谁不会？”他轻蔑的一扬眉，然后拿起一杯酒一仰而尽。
我端起杯子也学他的样子大饮起来，却被酒水呛住了！“咳咳咳！”他连忙为我拍拍，“你女孩子家喝酒喝那么急干吗？”他凶凶的道，语气里却满满的关心，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我不是见你英姿潇洒也想学来一两分吗？”我委屈的道。他一愣，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原来你是想学我？哈哈，别急别急，等我们成亲以后我慢慢的教你！哈哈……”
“你又乱说！”我慎怪，却见他笑得更欢，也忍不住随他笑起来。砚过来，将披风为我披上，我们三人如相识已久的朋友般当炉而饮。
这****正无精打采得听着砚吹萧，宫里传来话，我如愿以偿地随宫女入宫，她将我领到门前，然后掩门而退，可我却为何没有感觉到笔的存在？我又惊又急，俯身身礼，“见过皇后娘娘。”
有一双手托起我的手，“这里没外人，不必如此多礼。”这声音……是皇上？
“民女不知是皇上，罪该万死。”我帮再行礼，趁机退后一步。却那知他再上次一步，竟揽往我不让行礼，“朕说了，美人不必如此多礼。”
呃呃……我惊讶的半天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皇后召我吗？怎么是皇上？这里是哪里？
“皇上，这？不是皇后娘娘呢？”我只想挣开他的怀抱，却未想到他却抱的越紧，“皇上，民女眼睛无碍，请皇上……”
“夷墨，你知道吗？从朕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这些天朕为你朝思暮想，终于见到你了！”突然的表白弄的我半天反应不过来，张大嘴惊愕的看着眼前的虚无。
“……您是皇上，怎么会看上一个瞎子！”我特别咬重瞎子二字，看到瞎子的皇上古今还是第一人吧！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夷墨，你就如传说中的李夫人，深入朕心中，朕要封你为夫人，你可愿意？”他看着我认真的道，我真的有种彻底被击败的感觉。
“多谢皇上垂爱，只是，夷墨早已心有所属，望皇上成全！”我没办法，只有如此断了他的念头，堂堂一国天子必然不会夺人所爱吧！
感觉到他的手一僵，周围的温度蓦地下降了好几度，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他……我突然有些害怕。
“有什么人竟比朕更好？”冷飕飕的声音令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是，只是……”我语无伦次的解释，一阵寒风过，窗户蓦地大开，刺骨的冷意似乎从脊椎刺来，有鬼气！我蓦地惊觉，然而便在一瞬之间，似乎有一道黑影附在刘肇身上！
“大胆恶鬼！”我一声呼喝，然而下一刻，感觉一道阴毒的光芒刺在我脸上，然后一阵舛舛怪笑传来，那声音如此的恶毒，我感觉毛骨都竦起来了！
“你是何方妖孽敢来此造孽，快快离去本仙子饶你不死！”我知道自己是外强中干，现在的我几乎没有多少杀伤力，而这个恶鬼的功力显然不弱！
恶鬼一声嗤笑，“凭你？想斗过我们黄泉恶灵？”
“黄泉恶灵？你们是从黄泉逃出来的？”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而他竟然连皇帝的身体也敢附，那普通百姓？我明白自己造下了多大的罪孽！苍生何辜，而我……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些恶灵消灭尽，可此刻我手无缚鸡之力，已是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
“我们能有今天还要多谢你们放我出来，既然是你放我出来，那就送佛送到西，将你那一口仙气给我，好助我早日练成神功！”青绿色的眼里放着阴毒的光芒，我努力的壮着胆让自己不后退，背后冷汗早已湿透出重衫！
那恶灵见此蓦地向我扑来，我闪之不及便被他紧紧的抱在怀中，然后我看见两颗獠牙伴着腥臭的大口往我脸上亲来，我浑身抽搐，拼命的挣扎着，感觉皮里皮外似乎有无数蛆虫在蠕动，忍不住呕吐，然而那只手强劲的拧着我，竟津津有味地吞食着吐出的污秽，“仙气果然不一样！”
原来他竟是想吸我的仙气，可一但仙气被吸走我便会魂飞魂散，万劫不复！可就散魂飞魄散我也不要受此侮辱！
我似乎感到无数条蛆虫蠕动着，扭曲着，狞笑着，然后将那尖细龌龊的嘴狠狠的钻进我皮肤里，我死命的挣扎，狠狠的咬着他，指甲深深的刺入他身上，可那并不是恶鬼的身体，根本没有用！他依然疯狂的撕扯着我的衣服，狠狠的咬着我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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