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竹音前盟
曾经风姿盖天下,一袭红妆傲京华。
回眸初识君,动妾凡尘心。
拒客寒门外,素颜待君来。
三载相思过,红颜鬓斑驳。
但见山头白头鸟,比翼双飞同归巢。
十载君不至,妾颜已枯稿。
不怜鬓斑驳,只盼君归早。
一等再等君未到,可怜空闺独了了。
落花尤有人怜惜,形单影只病体弱。
未等君至心何甘,黄泉路上尤留连。
访便冥界不见君,从此彼岸侍花身。
莫道途中说末道,奈何桥上叹奈何。
此生恰似彼岸草,同根同源同心少。
耳鬓厮磨终过客,海誓山盟已成昨。
再舞共彼岸,表我心念念:
妾心似明月,未容尘埃落。
万般皆寂默,独叹红尘错。
“万般皆寂寞,独叹红尘错……”最后一句,低低靡靡,幽婉回环,我心似乎都溺在其中了,耳中脑中全是那一句话,万般皆寂寞,独叹红尘错,红尘错,错将多少恩怨?错将多少情思?
一曲终,却那彼岸女幽幽的叹息,“哥哥啊,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小小的竹音啊?”
竹音?这个名字,如此的熟悉?是谁?似有灵光从脑中一闪而过,可太快,我却没有抓住!
然而就要我们沉思之际,彼岸突然挥袖而去,身姿凝成那漫天的彼岸花,殷红殷红的一片,似情殇,随风而舞。我伸手想接住一朵彼岸花,却从我指尖滑落,缓缓飘到笔的面前,他似曾相似地看着那朵花儿,烈艳如彼岸女。
然后它飞起,从他唇间恋恋的划过,只一瞬湮灭在熊熊火光之中!
劫灰之中似乎还有她轻轻的歌声:哥哥啊,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小小的竹音啊……
他们之间必然有故事吧!那个女子如此爱他,胜过我吧!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悲凉的妒忌。想要紧紧地,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突然一口鲜血喷洒而出,“笔,你怎么了?”我担心的扶住他,触手间一片黏腥!“你受伤了?有没有事?”他竟受伤了?严不严重?我一时手足无措!
“……没事!”他强自镇定的说,可我是听见了他中气不足,身体虚弱不已!
“中了幽冥之毒就是大罗金仙怕是也不能无事!”玉猫嘲弄的道。
“幽冥之毒?笔,你怎么也会中了?怎么办呀?有没有解药?你有没有解药?”我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着不已!
只听他冷冷酸酸的道,“你自己中毒的时候不找解药,现在却为他找解药,他对你如此重要?”
我一时语塞却毅然地挡在他们身前,经过刚才化身之后眼睛虽然依然看得不清楚,但是身体却好多了,仿佛毒解了。
毒解了?我心头一震?“笔!你是吸了我体内的毒素?”我蓦地回首看着半撑着地,黑发散落,青衣欣长的男子,泪一瞬间又溢满了眼眶。
“你们怎么这么傻?怎么可以为我不顾自己的身死?”我何德何能得他们如此保护,难道我给他们带来的麻烦还不多吗?
“……墨,你记住……”笔极力压抑着痛苦,刚才施咒我与砚没并有使用什么术法,而玉猫现学现用威力也发不出来,所以四人所施的术法几乎由他一个人施展出,所以毒发作的分外快些,而此刻他虚弱得的连一个弱女子也能打败他!
“我们……笔墨砚……从来都是……一体的,……任何时候也……分不开,……所以……谁也不允许……先谁而去……!”
我沉默了,看看他,再看看砚,然后三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我们是一体的,任何时候也分不开!
“要解此毒太上老君的丹药也可以,只是他老头铁公鸡,一毛不拨,能不能取来便看你的造化了!”
我们相视一笑,“谢谢你。”太上老君与星君颇有交情,必然会求得到解药,笔会没事的。
“还有时间谢我,你们再不走可真的要入轮回了!”玉猫有些别扭道,我看了看奈何桥,奈何桥断,那轮回怎么办?
“让阎王自己修好了!”他说完扬长而去,果然来得潇洒,去得也潇洒!
这样潇洒的身姿真的好羡慕!我看着他模模糊糊的背影情不自禁的便笑起来了。
我们也相扶离去,但都知道,此次不少恶灵逃入阳世,怕是这世间或多或少有些冤孽血光,而自己种下的因,自己尝其果,我们必须要将那些恶灵抓回来,否则难以向天下苍生交待!
从冥界走了一遭,再回阳世雪满京都,我们在一家客栈里落脚,刚安顿好一个白胡子老人出现在房内,正是下凡时遇到的太上老君。
“老君,你怎么来了?”笔恭迎而去,老君笑呵呵的看了我们一圈,“我正好有事下凡,受文曲老弟相托来看一看你们!”
“老君来看我们可有带什么礼物给我们吗?空手而来可不厚道哦!”我抢在笔之前开口,竟然他来了就直接求解药好了。
“礼物是要送的,但要看墨仙子想要什么礼物?”看他笑意便知道他早已猜到我们的心思,我脸微红,不过一定要为笔求得解药,丢脸也无所谓。
“其实对于老君来说也不是什么希奇的东西,不知老君舍不舍得?”我只有腼着脸了,“但对于我们却是无价之宝,比性命都珍贵!”
“那是什么礼物?如此贵重?”老头笑得像个狐狸,分明是在捉弄我,我气得只咬牙,又怕把他吓跑了,于是只得哀哀地道,“笔中了幽冥之毒,而我们还要做的事还一定眉目都没有。老君,我知道您心肠最好了,而且本事最高,有长生不老之药,能治百病,你就给笔一粒吧!”
“老夫倒是想,只是老夫此刻并没有带上,要回天庭去拿。只是这天地之间一日百年,等再下来的时候已晚了,所以仙子还是要一些别的礼物好了!”真是老奸巨滑,我可不相信他没有带。
“那既然如此我就不要仙丹了,就要一样普通一点的东西吧。”我遗憾的叹了口气。
“只要老夫有,必然送给仙子!”老狐狸笑呵呵的道。
我突然牵起他的胡子,拿起一把剪头,“这可是你说的哦,我觉得老君的胡子挺好玩的,不如就送给我玩玩好了!”作势要剪,这可把那老狐狸吓了一跳,“仙子住手,仙子住手!”
“你自己说的要给我,你老人家也不大把年纪了,可不能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失言!”我愤愤的扯着他的胡子,拿着剪刀威胁!而一边的笔与砚已憋着笑几乎没憋出内伤来!
“呃……好好好!老夫给你丹药就是了!”老狐狸无奈的拿出一枚解药给我。
我一努嘴,“你早说嘛,就不用痛胡子了吧!”那老头摇着头哀声叹气的回去,而他刚离开,苦忍着的笔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从没未见过冷傲清孤的他笑得如此开怀,如此肆无忌惮,毫无形象。
而砚也是开怀的笑着,白皙的涨得通红,看着他们的笑脸,这一刻,我从未有过的开怀!于是随着他们哈哈大笑起来,肆无忌惮,毫无形象。
得到了丹药,笔的毒解了,我与砚的伤也渐渐好了,只是……我的眼睛却因毒与石灰所伤只能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印象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那日夜晚雪花纷纷,黑竟然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壶酒,然后搜罗着一沓沓的红叶温起酒来,
我们坐在红梅之下,煮一壶清酒,燃几片红叶,对饮西风,我已越来越喜欢人世间的生活,便这样看看风雪,听听丝竹,喝喝小酒,好不惬意。
笔突然问道,“墨,你为何要去冥界?”事情来龙去脉他大概也清楚了,我便不再隐瞒。“其实我是想知道我的身世,对于前世,我一无所知,而我也知道,你们是不可能告诉我的,所以……听信了他们的言语,去了冥界。”
笔沉默了片刻,“那你知道了什么?”他的神情有些怪异,我竟看不懂。
“我的前世叫冰心对吗?是淳于越博士,也就是文曲星君的俾女对吗?”我知道前世是那一场大火是我终生的痛,可我也知道还有更令人心痛的我还不知道。
“啪!”杯子落地,我看不见砚的脸色,但却感觉到他手心一片冰冷,轻轻地颤抖着,以及那一阵难明的酸涩。他总是如此沉默着,将一切酸与痛藏在心中。
“砚,你怎么了?”我握住他的手,将温暖从掌心传递过去。他摇了摇头,我知道他心中必然有一些痛,难以向人言明。
“你是怎么知道的?”笔突然问道。
“我看了生死薄。”我听见二人的惊愕声,“但我并没有看到砚与你的。”我转向砚,“你前世是谁?为何会与我葬于一处?”死同椁,葬同处,我们必然有某种特殊的关系!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我掌心画了一个字,是什么字?我仔细的感觉却听笔道,“都是前尘往事了,何必追究?便算追究出来,又能如何?”
我默然了,是啊,便算追究出来又能如何?毕竟是前尘往事。已随风而逝,逝去便逝去吧!不必执着于过往,只要把握现在便好。
我突然有些倦,“过眼烟云,散便散吧。”我看向砚,却没有看到,他的脸色在那一刻苍白而虚无,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无奈隐忍的痛苦!
永元十四年冬,邓绥被继立为后。当时,方国贡献,竞求珍丽之物。邓绥即皇后后,即令禁绝一切贡献,岁时仅供纸墨而已。
我们便趁立后之日与乐随来到了宫廷,此前早已计较好了,蔡伦乃是宦官,而他一心投靠邓绥,与其直接找他,倒不如先找到邓绥,这样便更好的让他造纸。
在立后这一天,我们见到了邓绥,笔告诉我她着一袭大红色的衣着,二十来岁的样子,头戴凤冠,踏着大红的毯子向皇后宝座走去!风姿绝世,倾城倾国。
虽是立后,但仪式却是一切从简,邓绥节简贤良在朝野上下是出了名的,然后他俯身拜见皇上,和帝携着她的手,并肩走到龙座之上。
这也是我们第一次见到和帝,人世间的龙与凤,笔说和帝也不过十十四岁的样子,但身体销瘦,脸色苍白,眉目间似有一份病态。
百官献词之后便是舞乐,我着一袭红装牵着砚的手,款款而来,拢一袖风雪,在华灿的舞台上翩翩而舞,似一朵红梅,傲然肆意的在风中绽放!
这一曲舞,名曰《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笔隐身在暗处横萧,吹一曲和奏,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笔的萧声,清清幽幽的,很柔和很缠绵,如春风絮语,也很坚韧执着,如盘石不移。
我想笔的心中一定有什么东西如这盘石一般坚立着,虽然离得远,但却甘心情愿,至死不渝的守候。而这个人,是我吗?
我抿唇而笑,如含笑花,一舞终便有人抬上白卷的屏风,砚从袖间拿出笔,一挥而就一篇小篆跃然卷上。那笔是砚的一根头发凝成的,具有神的力量。他一向清高自许不愿在人间低首所以隐匿在暗处。
砚的字就是文曲星君也称赞不已,他是天生的书法家,我最喜欢看他写字的样子,全神贯注,一丝不苟,挥洒自如,这想这便是砚最有魅力,最快乐的时候吧!每当这时,他眼中那无尽寥落与清怅也消失无踪。
我便这样趴在书桌上,支着鄂看他写字,而每一笔每一画,似乎在勾勒着我的心扉。
而有几次,当我回眸的时候,看见窗外文曲星君正愣愣的站着,如我一般看着砚,见我看向他一笑,但在一瞬,我还是扑捉到了他眼中迷茫的怀念、追忆的痛悔,以及似是而非而非的犹疑。
在我沉思之际砚已停笔,然后将那一副墨宝呈上。然后我听到了众人的惊叹声,恭贺声不绝于耳。我冲砚笑了笑,可惜却再也没有眼福看一看他写字的样子了!
我们成功的吸引了皇上皇后的眼球,他招我们过去,“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和帝问。
“民女易夷墨,师兄石虚中见过皇帝陛下。”入乡随俗,我们也只好按俗世的礼仪来做。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隐隐中竟似在些期待,我缓缓抬起头,然后听见了一阵惊叹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石虚中为何不答话?”这是皇后邓绥的声音,温婉柔韵同时更带着震摄人心的力量,这才是母仪天下该有的气度吧。
“回皇后娘娘,师兄自幼不会说话。”又是一阵嘘唏声,皇后又问道,“我方才见他写字用的笔甚是奇特,可否给哀家看看?”
她真看到笔了,传言她噬笔墨纸砚如食,果真如此。
“得皇后娘娘垂爱是此笔的荣幸。”呈上笔,邓绥看罢又是一阵惊叹,“这笔年代久远,却竹枝依然清翠,当真奇特!”
“此笔乃民女家传至宝。从主父一代流传至今,未曾变色。”我道,只等此机将笔献给她了。我们本意便是将笔献给她,然后从中得知消息,静观朝中格局,以便行事。
皇后命人呈上纸来,写了几个字,然后叹道,“果然是好笔!”
“皇后娘娘若是喜欢,民女便将此笔献于娘娘,望娘娘笑纳!”我看得出邓绥对笔的喜爱,极不情愿的顺水推舟道。邓绥收下,命人打赏了我们,然后砚牵着我的手退下。
“你的眼睛?”刘肇见我一路摸索问道。
“多谢陛下关心,民女眼有疾,不能视物。”牵着砚的手一路退出朝堂。
笔没有跟我们一起回去,他要在宫中观察一下形势。我恋恋的回首看了看他清隽的身影,感觉一刹有好多话要和他说,却无法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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