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九州飞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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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黄衫少女

连日赶路,甚为劳累。殷千涣采买了些物件后,便寻了一家客栈落脚。他们刚入城中,便见各色江湖人士已至此地。殷千涣隐约识得黄山铁剑堂、巨剑帮、万剑门等江湖门派的弟子,心想那虎啸地所言贺兰山比剑大会一事确实非虚,当下便在客栈二楼开了一间天字号客房。

这客房位于过道转角处,一扇窗子靠门,可瞧得清客栈一楼的人和物;另一扇窗子临街,推开便是一条长街纵景尽收眼底。殷千涣江湖阅历老辣得很,他见众多帮派汇聚此地,自己又身有内伤,怕不小心撞到昔日敌众,再惹出一身乱子可就麻烦了,是以住这样一间客房,门窗通透,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真若遇到麻烦,夺门破窗,去也去得容易。

十余天下来,陆星涵数次被炎力折磨,人已消瘦了一圈。这日午后,他又遭炎力反噬,痛得死去活来,只得凭借毅力让自己清醒,当下强行运功调息,只觉体内热力流动忽缓忽疾,他也管不了许多,就算有半分力气也都全部用上,再度催行真气,抵御体内的阳炎之力。

这些天,陆星涵一直以此法调息,似乎每次都可暂时缓解周身痛楚,但无奈炎力反噬无常,以他少年人之躯,根本就难以承受此等折磨。往日他只听父亲告诉过他,江湖中人从不畏惧皮肉之痛,但若受了内伤,轻则武功全失,沦为废人;重则经脉尽断,一命呜呼。想到这些,他只怪自己从前不努力修炼内功,现如今真被内伤所扰,只能任其折磨,无所适从。

陆星涵也不晓得父亲传他的是什么内功,当初秦慕鸿只告诉他这是些呼吸吐纳的口诀,让他记在心里,时常练习,也好强身健体。眼下他见这内功可以暂时缓解炎力反噬之痛,也就死马当作活马医,每日闲暇之时都将这套功诀反复练上一练,虽然起不了根本作用,但也是聊胜于无了。

殷千涣见陆星涵数次潜息行气,运功渐显章法,心中再度对他所练内功生疑,隐隐有感此内功绝非一般的调息之术,定是大有来头,是以再度强行逼问。

陆星涵心里早已烦透了他,一路上处处与他唱反调,殷千涣碍于陆星涵体内烈山炎玉的力量,也是无计可施。但他终归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哪能容忍得了一个小辈后生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脸色看。眼下他见陆星涵仍是半句也不吐露那内功的要诀,顿时怒上心头,当即厉声喝道:“你个小杂种!以为老子不敢杀你,拿你没办法是不是?我现在就将你体内的炎力全部纳去,瞧你还活不活的成?”

那炎力已渗入陆星涵五脏六腑,散至各大穴道之中,他一个少年人,筋骨尚未发育成熟,此时若真被殷千涣强行吸纳,则必会伤经损脉,稍有不慎便即元神陡泄,顷刻毙命。

岂料陆星涵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前胸一痛,他立时低头瞧去,只见殷千涣右掌已然拍在自己胸口处。陆星涵顿时喊道:“丑八怪!你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可不怕死,你要是敢折磨我,我马上咬舌头自尽,我要是死了,看你还怎么吸纳炎玉之力!”殷千涣怒道:“你个小杂毛!还想威胁我是不是?看我怎么收拾你!”说话间右掌发力,猛朝陆星涵心口按下。

陆星涵只觉一股劲力穿胸而入,全身经脉顿时奇热无比,皮肉之上更如烈火焚烧一般,剧痛难耐。他当下不假思索,再次运转内息抵挡,但觉劲力冉起,周身忽而胀痛不已,想是自身内力与炎玉之力以及殷千涣的吸纳之力周转无隙,故而三重皆逆,经脉血气顿显逆流之势。殷千涣也未料到陆星涵体内竟积蓄了如此杂乱的力道,心想如此吸纳,定遭反伤,当下准备借势撤掌。

正在此刻,忽听陆星涵一声大吼,跟着双臂猛然上扬,殷千涣只觉热风骤起,门窗皆被迫开,紧接着一股强力扑面而来,还未及撤掌便被瞬时震开,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他赶忙翻身而起,大声骂道:“小王八羔子!你是不想活啦?妈的!当真是个不要命的主儿!”骂完一句后,只见陆星涵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来,身子微晃几下,一倒头便昏了过去。殷千涣上前搭他脉象,仍在跳动,只是稍显微弱,方知是暂时昏厥。他刚才也被惊了一下,现在才缓了一口气,瞧着陆星涵道:“小小年纪,便学会这玉石俱焚的狠招,倒还有几分魄力,是条汉子!”

如此昏迷,便是一日有余。待得第二日正午间,陆星涵脑中渐渐有了知觉,他能听到客栈内传来阵阵吵闹之声,虽然意识尚在模糊,但心下已然明白,自己还未死去,仍旧活着。

又过了一阵,陆星涵只觉外间吵闹之声过重,这才缓缓睁开双眼。他侧目看去,只见殷千涣正坐在靠门的那扇窗子前向外窥望,那窗子并未完全打开,只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陆星涵心中一奇,挣扎起身,努力定了定神后,这才摇摇晃晃地下了床,一步一挪地朝窗前走去,想要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殷千涣正全神贯注地窥望,忽听陆星涵在耳旁轻声问道:“外面怎么了?好吵。”他猛地一惊,这才回了神,说道:“小子,你活过来啦?”陆星涵也不理他,只透过窗隙向楼下看去。只见客栈一楼,三五人一桌,满是白衣剑客围坐,只有靠门处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位女子,正在执杯饮茶。瞧她身形娇俏,模样秀美,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着一身淡黄衫子,瞧她衣装发饰,显是汉家女孩无疑。她身旁立着两名男子,均是二十五六岁上下,一高一矮,额顶秃发,体型却都宽厚结实,各自手持一柄长剑,看样子应是西夏武人。

陆星涵再转眼一瞧,不禁一声低呼:“啊!周大哥!”殷千涣当即捂住他嘴,低声道:“别出声!”随即转头望去,但见周青祉师徒正坐在右首角落处的一张桌子前,只见黄道玄面色发白,唇间无色,打眼一瞧便是内伤加重,全身无力的样子。与他们同桌而坐的正是那西夏百花门门主李贞珑,她旁边的桌子则是未时雨、辰朔风和申同云三人围坐。

那晚在云涯宫,殷千涣曾与百花门会过一面,但却不知他们与云涯宫有什么过往恩怨,如今亲见黄道玄与李贞珑一道同行至此,也是心中犯疑,但他素来是事不关己之人,其他门派之间的过节,他也一向不问,当下也只是瞧个热闹而已。

正在观望之际,只见那店小二点头哈腰地一路小跑,径自朝那两名西夏武人而去,跟着说道:“两位大爷,您们唤小的我?”那高个武人也不说话,挥手便是一耳光,直打得那小二当地乱转。只听他硬声道:“我叫了你半天,怎地现在才出来?”那小二捂着脸,磕磕巴巴地道:“小的、小的刚才、刚才没听见。”那高个武人续道:“你让她收拾收拾东西滚蛋,我们要坐在这里吃酒!”说着便指向旁边的黄衣女子。

那小二显得颇是为难,只得悄声对那黄衣女子道:“姑娘,你、你……他们是西夏人,有些来头……”那女子见他吞吞吐吐,当即一落茶杯道:“先来后到懂不懂?我吃完了自会走,不用你来提醒!”说着便拿起筷子用饭。

那小二无奈,又转身对两位西夏武人道:“二位大爷,您看,您、您要不、要不再等等?”那矮个武人闻言便是大怒,抬脚便招呼在小二身上。那小二被踢中后腰,顿时一个踉跄,咚的一声撞在黄衣女子桌沿之上,痛的大叫起来。

只听那矮个武人道:“敢让我们等?信不信我拆了你这劳什子店!”说罢又对那黄衣女子道:“你现在就给我站起来,从这儿滚出去,别碍着老子吃酒!”黄衣女子气愤不已,当即怒道:“你们还讲不讲理?明明是我先到的,凭什么要让了给你?你们怎地不叫他们来让?”说罢便指向百花门的一众剑客。

那高个武人道:“我们就愿意坐你这张桌子,这里临门,宽敞通风,吃起酒来不扰兴致。你赶快给我让出来,别等我出手!”那黄衣女子道:“你们不要脸!只会欺负我这女孩子而已!”那高个武人一声蔑笑道:“我欺负你怎么样?丧家之犬,给你口吃的,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看了?”黄衣女子一拍桌子,猛然起身,喝道:“你骂谁?”那高个武人道:“我骂你!没听清吗?你个小汉蹄子,敢跟我叫板?你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中兴府,我们大夏国的国都,可不是你们宋人的鸟蛋临安城!瞧你一身浪劲儿,有能耐朝你们汉家男人抖去吧!哈哈哈!”

黄衣女子被气得樱唇发抖,她怒视着两名西夏武人道:“你们!你们竟如此侮辱我们汉人!”那矮个武人道:“我就侮辱你了,你能拿我怎样?还不快滚!把桌子给我让出来!”黄衣女子也是心头一怒,说道:“我偏不让!”说罢又坐了回去,径自拿起碗筷用饭。

那高个武人极是不悦,又喝道:“小蹄子,我看你是胆子大的登上天了!”黄衣女子也不正眼瞧他,只定一定神道:“我大宋素为礼仪之邦,我虽是一介女流,也向来遵循礼法。这先来后到的道理,在我们汉人中,就连三岁孩童都晓得,你们两个若不明白,我也懒得与你们多费唇舌!”

两名西夏武人顿时大怒,说道:“反了!反了!一条宋狗,居然跑到我大夏国来叫板!”黄衣女子瞪他二人一眼道:“蕞尔小邦,蛮夷遍地,我才不与尔等计较!”那两名西夏武人闻得“蛮夷”二字,已是怒目切齿,只听噌的一声响,那高个武人已然抽出长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