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力今天回来的早，特意去市场买了几条新鲜的鲫鱼。
自从爱灵回来，他喝酒的次数明显减少了，有这么一个乖巧懂事儿的儿子，连他自己都喜出望外。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爱灵再厉害一点，有点男孩子的野劲就好了。
保姆将鲜鱼炖进锅里的时刻，孙爱灵回来了。
孙德力注意到儿子的脸色不太对劲，温和地试探道：“爱灵，是不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
“是的。”孙爱灵把书包放好，老实地回答：“我班王亮让人打了，据说是黑社会。”
“哦。”孙德力淡然地：“他和你很好吗？”
“那倒不是。”孙爱灵纠结着眉头：“爸爸你不是让我多玩玩足球吗？王亮也爱踢足球。啊，对了，上回我膝盖摔伤，就是他使的绊子。”
“是吗？“孙德力恍然一悟的表情：“你不提，爸爸都差点忘了，膝盖好没好？”
“早就好了。”孙爱灵忧心地问：“爸爸你说，那帮黑社会还会不会再到学校打同学呀？”
孙德力爽朗地一笑：“不会的，你就杞人忧天，你又没得罪人，人家打你干什么？”
“嗯。”孙爱灵觉得爸爸说的话，有些道理。
那个王亮，平时很淘气，很霸道。说不定得罪了比他更厉害的人。
想到这儿，孙爱灵露出了轻松的笑脸。
“爸爸，我去洗手了。”
“去吧，洗完手吃饭。”孙德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听话，今晚最低吃掉一条鲫鱼。”
孙爱灵背转身，愁眉苦脸地应了一声。
和爸爸在一起，他真是很开心，知道爸爸叫他吃肉，是为了他的身体。
但是，信佛的孙师母早已经把不杀生的观念根植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了。一想到那些活蹦乱跳的鱼儿被宰杀的鲜血淋淋的，他怎么吃得下去啊！
“孙先生，饭菜好了，要不要端上来？”保姆在厨房喊道。
孙德力看了看手表，脸上，是隐忍的怒气。
玉盈这死丫头还没有回来。给她买的手机，那就是个摆设，只要她不想接电话，永远都是关机。
“吃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笑的念头，那么富有正义感的彦菲父子俩若是还在，看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不知有何感想？
“爸爸，吃饭了。”孙爱灵洗完了手，招呼他。
“你先吃吧，我抽颗烟。”孙德力温和地回了一声，拿出一支烟，打着了火。
随着烟雾飘渺的，是他缭绕不停的思绪。
六年前，彦乐航终于去世。从撞车到他去世那年，他整整苦熬了五年。
看在他意志力如此坚强的份上，在他去世之前的一个月，孙德力领着玉盈去见了一次她的外公。
那唯一的一次见面，孙德力没有放在心上，彦乐航话都说不出来了，玉盈一个九岁的孩子，能懂得什么？
彦乐航看着他的眼睛，就像看着一堆生冷的过了保质期的腐臭的海鲜。那种眼神比怒火万丈还让他感到不自在。
他索性懒得理这个老家伙，扔下女儿，去主任办公室聊了半天。在老家伙身上失去的尊重，在外人面前，十倍百倍的得回来。
那毕竟令他感到舒心多了。
明灭的烟头，仿佛一线灵光，让孙德力的心头悠忽一下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会在他和办公室主任聊天的过程中，玉盈得到了什么讯息？可当时唇语师并没有在屋里呀，不能说话的彦乐航无法和女儿交流啊。
门铃声响，孙德力掐灭烟头，快步走向门口，看也不看就拉开了门。
孙玉盈斜挎着单肩的瘪瘪的书包，脸上流露着慌忙擦掉的脂粉的痕迹。
一抬眼，看见孙德力火山爆发的目光，她已猜到即将大难临头了。
心里不由对孙爱灵有气。
以前爸爸准时回家的次数很少，逮到她谈何容易？现在倒好，自从他回来，孙德力抓住她晚回家的概率已经达到百分之五十了。她平均晚回来两次，保准有一次露馅。
“我上同学家写作业去了。”孙玉盈眼珠一转，临场应变。
孙德力死死盯着她嘴唇上除去得不均匀的口红遗留的痕迹，忍气道：“吃完饭再跟你算账。”
“姐姐回来了。”孙爱灵放下碗筷，出来热情地招呼。
孙玉盈高傲的小脸忽然变得热烈而生动。
“弟弟，恰好我有一道题不会做，一会儿，你给我讲一讲呗。”
“好啊，那你快吃饭吧。”孙爱灵十分爽快。
自己的亲姐姐，给她讲题，不是比替她写作业好很多吗！
孙玉盈狡颉地一笑：“我先把书包放你房间吧。”说着向爱灵房间走去。
“放下书包，去洗手。”孙德力厉声喝道：“还有你的花猫脸，洗干净了。”
饭后，孙德力一把抓住要逃向爱灵房间里的孙玉盈。
想以问题为借口逃避他的惩罚，那是不可能的。
“先去你的房间，问完话，你再过去。”
十分不情愿地被揪到自己房间，孙玉盈理直气壮地叫道：“我真上同学家写作业去了，不信，你打电话问问。”
说着就要上客厅用座机打电话证明给孙德力看。
孙德力厉声喝止：“你的手机呢？”
“手机没电了。”
“拿出来我看看。”孙德力伸出手掌。
“落在学校了，学校现在关门了，我明天拿回来。”孙玉盈回答的极为顺溜，顺溜的几乎要打消了孙德力的怀疑。
但孙德力可是她了如指掌的爸爸。尽管她的小脸不红不白，镇定自如，但孙德力岂能被这小毛孩儿蒙蔽？
他不再废话，立即翻玉盈的抽屉，床底、枕头下面。甚至连那些娃娃空憋的能够撕开口的肚子，也不厌其烦地找了个遍。
一无所获的孙德力脑中快速地回转，思虑着还有哪里没想到。他绝不相信手机真没电了。
忽然，他几大步窜进爱灵的房间。
“玉盈的书包呢？”边说边抄起地板上孙玉盈干瘪的军用书包，迫不及待地打开。
孙玉盈暗叫一声完蛋了，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关严卧室门，急遽地插好。
在里边急得乱跳的她，紧张地谛听着那屋的动静。原以为把书包放在弟弟屋里，可以躲过爸爸的追查。早知如此倒霉，她就乱打一气，把手机真的打没电好了。
孙德力泄气地把书包扔在地板上，里面除了两本书，两本薄薄的本子，什么也没有。这个死丫头，难道真把手机落在学校了？
看了眼儿子笔直书写的认真模样，孙德力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他来到玉盈门外，怒火，似乎压低了不少。
“出来吧，赶紧写作业去。明天把你同学领家来，我要亲自询问。”
孙玉盈悄悄地松了一大口气，回了声：“知道了。”
来到弟弟房间，狐疑地翻着自己的书包，见了鬼了，手机明明就在里面的。
孙爱灵伸出脚尖，轻轻的碰了她一下，掀开书桌上的数学书，下面，赫然是她那款小巧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