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力神采奕奕地走出审讯室，临时回身，眯着光芒隐现的眼睛，给了闽江一个胜利的微笑。
闽江避开灰心的眼神，直至方才亲耳听见灵凤母女俩毁供的一刻，他斗志昂扬的信心已经大打折扣。
孙德力收起唇角的一丝冷哼，换上一副谦虚的笑脸来到灵凤母女身边。
“谢谢你们。”他的话里含着求好的谦卑。
灵凤昂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冷然道：“给你大哥打个电话，立刻放了我爸。”
孙德力脸色闪现瞬间的尴尬，但随即，便对大哥佩服得五体投地。
亲爱的大哥，他永远都能在关键时刻，拯救他。
孙德山腰间的手机响了，他对孙爱灵说道：“快接电话，打开免提键。”
孙爱灵默默地抽出他挂在腰间的手机，摁下免提。
“大哥，我没事儿了。”孙德力平静的话语荡漾在三个人耳边，孙德山松了一大口气。孙爱灵也露出微微轻松的表情。
灵善则愤懑地吐出俩字：“败类！”
灵凤与母亲回到家里，看见安好的灵善，老太太后怕的失声痛哭。
“不要再告了，不要再告了，这个家已经支离破碎经不起折腾了。”
妈妈软弱、无助的哭泣，搅得灵凤的心，碎成了片片。
闽江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落寞的神情隐匿着燃烧不熄的火焰。
抚摸着手里的警帽，对灵凤和方妍的父母发下的重誓，如雷贯耳。
此案不破，这顶乌纱帽，他将自动摘除。
摘掉乌纱帽还是小事儿，让闽江拍案而起的是－－孙德力居然要求警方立即重判王闯。
当然，重判俩字只是闽江对孙德力歹毒心意的估摸。
有一点让闽江颇为疑虑，孙德力如此急于给王闯定案，难道仅仅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吗？
他以本案双方说辞不一为由，拖延到了现在，但终究，孙德力受伤的事实摆在人前。这对王闯极为不利。
尽管闽江相信王闯所说，是为了报复自己挨打两次的仇恨。
但，媒体看见的是孙德力冠冕堂皇的说词和身为受害者的不争的事实啊！
想到这里，张可丽的形象，在闽江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那个女孩儿，她和孙德力到底是什么关系呢？难道仅仅是孙玉盈的同学那么简单吗？
下课铃声响了，一群穿着校服的中学生，风起云涌般窜到校园内，尽情享受着属于他们的自由而宝贵的十分钟。
孙玉盈毫无例外的出来溜圈，即使不上厕所，她也呆不住。
在教学楼的拐角处，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生，背向人群，微侧着头，似乎在和谁通话。
孙玉盈忽然大喝一声：“张可丽，干什么呢？”
只感到肩膀一震，吓了一跳的张可丽慌忙转过身来，脸色极不自然地回到：“孙玉盈啊，你吓死我了。”
孙玉盈瘪瘪嘴：“鬼鬼祟祟的，打个电话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政教又不在，你怕什么？”
张可丽尴尬地笑着：“我，我不是怕，这不是给我妈打个电话，她要给我换个辅导班。”
“继续，继续。”孙玉盈大咧咧地拍了拍她的肩，转身欲走。
张可丽刚要松口气，猛然间，孙玉盈一个旋儿转了回来。
“哎，对了。张可丽，我爸爸出事儿那天，你怎么那么巧会出现在那里啊？”
“哪，哪里啊？”张可丽急得转过身，眼睛直瞅墙，好像那里面藏着千万个主意似的。
“啊，我那时放学路过，谁知道，谁知道会遇上那种事儿！”
孙玉盈诧异地看着张可丽，怀疑地问道：“放学路过？那么巧合？”
“啊，是啊。”张可丽咬着下唇，一脸无辜的表情：“就是那件事儿，妈妈要给我换辅导班。我的课外辅导班就在咱学校跟前的青松小区。放学也路过那条路的。谁知道会碰上那件事儿呢！”
“哦，真是巧。”孙玉盈了然地点下头，忽然问道：“你认识王闯吗？”
“王闯？不，不认识。”张可丽的脸憋的通红，这短短五分钟，她撒了太多的谎。其实王闯常来找孙玉盈，班里的同学，有几个不认识他的？
“唉！”孙玉盈的神色忽然变得悲哀了。
“王闯我认识，他是我－－朋友。”
忽然间，张可丽听到了啜泣声，她抬起头，竟发现孙玉盈的眼里蕴含着湿润的泪滴。
“盈盈，你怎么了？”张可丽这句关切的询问，使孙玉盈觉得心里好像开了个闸口。一股倾诉的欲望瞬间涌上喉咙。
“我心里很难受，我不知道王闯会不会进监狱。”孙玉盈说着说着便无助地蹲下去，惹得周围经过的同学议论纷纷。
张可丽连忙将她扶起来，低声说：“快起来，有人看着呢。”
“看就看，有什么了不起，姑奶奶就是哭了，怎么地？没见过啊？”孙玉盈突然两手叉腰站起来，冲着围观的同学破口大嚷。
张可丽尴尬地陪站着，桀骜不驯的孙玉盈一向是这学校的焦点人物，嘴上不说，心里却捶胸顿足，她可真是借了这孙家人的‘好光’！
围观的同学被孙玉盈骂跑了，张可丽一边拽着她回教室一边说：“走吧，要上课了，下节课下课再说。”
“还等什么下节课呀！”孙玉盈急道：“我爸爸对你印象一直不错，你是他眼里的乖乖女。张可丽，我求求你，你跟我爸说说，别让王闯进监狱了，好吗？”
孙玉盈一副病急乱求医的神态，搅得张可丽左右为难，六神无主。
“这个，这个，王闯他犯法了呀！”张可丽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孙德力教她证明王闯刺伤他，而孙玉盈又叫她放过王闯。
至于那个公安局局长，还隔三差五的来询问她，刚才那个电话，就是她在向孙德力偷偷诉说闽江早上过来盘查她的经过。
这部精致小巧的手机，现在已成了她向孙德力汇报的秘密工具。
在孙德力那辆高贵的轿车里，张可丽的神情，显得从未有过的成熟。
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的酒气。
孙德力今晚喝了点酒，冒着被交警逮住，被闽江发现他和张可丽交往的危险，驱车来到约会地点。
“可丽，难为你了。”孙德力伸过手臂，轻轻地揽过张可丽的肩膀。
张可丽微微地侧转头，孙德力手背上耀目的疤痕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不禁问道：“王闯为什么要行刺你呢？是不是因为孙玉盈？”
孙伯伯三个字被她省略了，孙德力觉察到了这一点。这说明，他和她的关系正在向着更加亲密的一面发展着。
“一言难尽，不说也罢。”孙德力叹了一声，心里暗赞，别看这女孩儿平时不太吱声，心里明白着呢！
转而，他正色道：“可丽，你说，闽江又找你了？”
“嗯，他好像不相信我和你不认识的话。”
“那你是怎么说的？”孙德力关注的表情。
“我就说我和孙玉盈是同学，我说我真的对你挺陌生的，我说我是放学路过那里遇上的。”
张可丽说得很快，仿佛急于表白对孙德力的真心。
“反正他每次来，我都是那么说的。”
望着张可丽急切、真心的眼神，孙德力郁闷的心霎时如沐春风、舒坦多了。
今晚喝酒是因为，他把自己九年前无意告诉灵凤母亲的话向大哥坦白了，每次有难都是大哥相救，他心中愧悔交加，无地自容。
如他所料，大哥在狠狠地数落他一番之后，杀机顿现，他告诉自己，灵凤的家人交给他，再不用他操心分毫。
他岂不知道大哥要采取的是何手段？而这，不恰恰是他内心的矛盾所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