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硕朋阅览着信息,内心激动而又惶悚。
妻子和岳父母果然在孙德山手里,这封信息,绝不可能是闹着玩的。
连日来灵凤和他做了数次倾谈。她最最担心的,就是孙德山把他们一家全部灭口。寒假之前,今年刚考上大学的儿子在外地上学,夫妻俩还略微安心一点。
这放寒假了,回来团聚的儿子多多少少也感到了家里不同寻常的气氛。灵凤不让他告诉儿子家里这些事儿,但,她的失踪,又怎能瞒得了身为大学生的儿子呢!
昨天夜里,岳母突然腹泻,直到今天早晨,病情有发展的趋势。
接到岳父的电话,妻子风风火火地套上衣服,连钱也来不及拿,便冲下楼梯直奔轿车。
等他发现妻子没带手机,车子早就开出了百米开外。
记得他在去书法研讨会的半路上,给岳父的手机打电话,隐隐听到灵凤似乎在和什么人争吵的声音。
岳父说,前面有个男人赖到车前了,硬说车子刮到他了,岳父还安慰他说没事儿,要下去看看,便关了手机。
当时季硕朋便有种不祥的感觉,脑中迅速闪过妻子说的撞死白毛狗事件。他第一个本能的反应是立刻又给岳父打了个电话。
“不要下去,可能是有意的,不要下去。”他这边急得大声警示,却又哪里知道,那边因为老伴儿的病心急的灵善已经摇下了车窗。
片刻,手机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季硕朋在得到岳父的肯定回答后,才撂下电话。
心中不安的他又立即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千万不要放任何人进来,即使是楼上楼下的熟人也一样设防。
非常之时期呀,对于他们家来说。越是熟悉的人越有可能被孙德山收买。
该说的话叮嘱完了,季硕朋也稍稍按下了心,专心一志的去开他的书法研讨会了。
这次会上,他是准备了发言稿的,对于真正酷爱书法的他来说,在每一次研讨会上,都能让在座的元老,对他刮目相看。
在会上发完言,由于惦记岳母的病情,他又打了个电话,心想灵凤走的匆忙,若是钱不够,他顺便把银联卡带过去。
当灵善的手机一遍又一遍的关机的时候,季硕朋便知道,出大事儿了!
此时,盯着屏幕上孙爱灵发过来的至关重要的信息,季硕朋的心,仿佛正被邪恶的鬼魅一把掏出来残酷地揉搓、碾碎。
“你是孙爱灵?现在情况真的很紧急,不知道你姥姥他们在哪里?还有没有回来的希望?”
季硕朋摁下发送键,焦灼地等待着。
对他而言,妻子的安全,远比立刻报警捉拿孙德山更为重要。
思绪急转,拇指迫不及待地舞弄:“爱灵,我求你,你千万想方设法帮我弄清楚你姥姥他们有没有生命危险?很重要,很急迫,大姨夫求你!”
季硕朋的两封信息,仿佛两道十万火急的金牌,霎时激起了孙爱灵义不容辞的责任感。
即使没有季硕朋这两封心急火燎的恳求信息,孙爱灵也在思谋,只是一时没有想好办法的他,似乎一下在大姨夫的回信中,找到了主心骨。
时间就是生命,他亲姥姥一家三口的命运就在此刻,无比沉重的担在了他的肩上。
“你等着,我立刻去问。”发完这封信,孙爱灵打定了主意,立即起床,大大方方地走到孙德力的房门口。
“爸,你睡了吗?”他敲了敲门,低声问道。
孙德力怎么能睡着呢?大哥的话,如惊雷般在他耳边响起。
“你最好弄清楚那俩孩子听没听见你对我说的话,特别是爱灵。哥跟你说实话,爱灵这孩子怕是要恨我一辈子。那天为了救你出来,我拿枪顶着灵善那老家伙,你没看见爱灵看我的眼光,那个让人心寒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说,我的亲侄子,你的宝贝疙瘩。万一他年轻气盛、不知里外的告我一把,你大哥我的命,丢的也太磕碜了。我孙德山行走江湖大半生,外人奈何我不得,却坏在自己的窝里,你说,要真有这一天,岂不让小人耻笑?”
“爸,你睡了吗?我有急事儿找你。”孙爱灵见里边没有反应,心里着急。
“急事儿?”孙德力警觉地瞪向房门,一个翻滚起身,迅速把门打开。
“什么急事儿?怎么了?”
孙德力回身打开壁灯:“进来说。”随即摘下墙壁上挂着的棉服给儿子披上。
孙爱灵低下头,棉服的温暖令他产生了瞬间的迷惘,心中,仿佛有片干爽的枫叶,飒飒作响。
从小就知道爸爸是爱他的,从小就知道,他在爸爸心中的分量。
爸爸,这个世界上最最关心自己,对自己的付出不求一点点回报的好爸爸,他的心里不也一直无比的尊崇爸爸、爱戴爸爸吗!
孙爱灵抬起头,望着孙德力的眼睛,晶莹剔透、却又涌动着飞流直下三千尺般湍流不息的情感。
“什么急事儿?衣服也不穿,快过年了,别感冒了。”孙德力微微笑道,语气,却是乔装的轻松。
只那么一瞥,他便感到了儿子内心复杂的情怀,心,悠忽动了动,莫非大哥说对了?爱灵听到了他方才的电话?
“爸,我妈妈已经死了。我刚刚才认识我真正的亲姥爷,我不想他们出事儿,不想他们像我妈妈一样被人杀害呀!”
蓦然间,四目相对,孙德力感到自己的肠子拧成了麻花。爱灵眼中的点点泪光,让他心如刀绞、六神无主。
“刚才我打电话,是你在偷听?”孙德力盯着儿子,语气,并不带多少愤怒。
对儿子心疼的溺爱,要占据他偷听的后果之上。
“嗯,是我。我很担心你,我不想你做坏事儿。”孙爱灵很爽快地承认了,即使不承认,那些话也是不打自招。
“爸,我姥姥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大伯为什么要绑架他们呢?难道大家不是亲戚吗?难道就不能看在我妈妈的面子上收敛一下他的行为吗?”
孙爱灵言辞恳切,把‘妈妈’俩字咬的很重。似乎在提醒爸爸他的妈妈是谁杀害的,听得出在强力隐忍着内心的愤懑。
儿子满腔的愤慨已经在话里充分的表现出来了。孙德力无须再问,便也知道儿子的心,向着哪一方。
大哥考虑的的确周全。孙德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目前面临着两个选择。
第一,让儿子失忆,忘了他不熟悉的姥姥姥爷。等他醒的时候,孙德力还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第二,暂时放了灵凤他们,再从长计议。
然而,让儿子失忆,孙德力绝对不忍心。他品学兼优的好儿子,他费尽心思培养他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要令他的大脑受到损伤吗?
不!他的宝贝儿子,一根毫毛也不能伤。
考虑至此,孙德力拿起手机,决定跟大哥商量商量。
温和地看着儿子,孙德力平心静气道:“你先出去,我打个电话,好吧?”
孙爱灵慢慢地走向门口,眼神满是希翼与鼓励。
“爸,我相信,你能说服大伯的,你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