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爱灵悲哀地望着爸爸颓唐的背影,深深地感到,爸爸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原谅他的了。
姐姐的房里传来自言自语的声音,孙爱灵推开房门,只见孙玉盈摆弄着手里的手机,失魂落魄地呢喃着:“王闯,我说过要和你同生共死的,你怎么不等我呢?你不够意思,你不喜欢我,你骗了我,你这个大坏蛋,你骗了我、、、、、、”
孙爱灵坐在姐姐身边,不知该如何开导她。
再这样下去,姐姐会毁掉的。
孙爱灵再忍不住来到孙德力房间,急切地说道:“爸爸,姐姐的样子你看到了吗?要不要上医院看看?她真的很危险。”
孙德力反手扣下正在看的照片,疲累地说:“我知道了,等过了年以后,领她去医院彻底的检查一下。”
“哦。”孙爱灵看了眼爸爸扣下的照片,默默地退了出去。
孙德力又拿起照片,凝神注目着。
灵燕清澈的眼睛正在羞涩地望着他,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似有万语千言要向他倾诉。
仿佛灵燕就站在他面前,孙德力觉得自己软弱的像个不成熟的孩子。
刹那间,疲累至极的感觉涌遍了他通身四肢百脉。
“燕儿,”他心内默默自语着:“燕儿,我又犯了个错误,你,你看到了吧?不知道这个错误能不能收场?不知道。燕儿,如果你爱我,你就保佑我这一次好吗?燕--”
突然,照片轻飘飘地脱离了他的手掌,在他怔然的瞬间,以摇曳的姿态坠到了地上。
孙德力悚然一惊,霎那闪过不祥的感觉。
闽江哈切连天地走出审讯室,暗骂孙德山顽固到底的硬嘴巴。
在他的安排下,审讯员使用了车轮战术来折磨孙德山的意志,然而,他不得不佩服这家伙不屈不挠的斗志。
除了承认绑架灵善一家以及意外致死灵凤母亲一案【而且还拒不承认有同伙协助】其他的凶杀案,他一律闭嘴。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儿了,他准备再审一个白天,夜里放大家回去,享受个好年。
实在不行,过了初三再审。他就不信他孙德山能守口如瓶一辈子?
以他历年来的审讯经验,最难缠的一个罪犯,顽固抵抗了三个月,才终于昏聩招供。
孙德山,难道他要打破这个有史以来的记录吗?
回到办公室,闽江靠在椅子上,准备囫囵一觉。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电话铃声。
习惯性的前倾身体,闽江抓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孙德力强奸了我女儿,我要告他。”女人尖利的嘶喊,立即催醒了闽江迷糊的大脑。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大声问道:“喂,喂,你再说一遍!”
张可丽心焦如焚地看着妈妈对着手机失去理智地大喊大叫,不知道怎么办好。
她爸爸一边和她妈妈争抢手机,一边冲张可丽催促道:“快,快出去打电话!”
张可丽明白爸爸的意思,是叫她知会孙德力一声。转身欲走,却只听身后一声痛彻心扉的大吼:“你给我站住!”她的妈妈满脸泪水地瞪着自己不争气的女儿,手指父女俩骂道:“一个不知道自爱,一个贪财不要脸。”
她把手机扔还给张可丽的爸爸,气咻咻地愤道:“那十万块就能买你女儿的清白声誉?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自己女儿被强奸,你还有脸和对方达成协议?告诉你,这件事,你要是做缩头乌龟,我就和你离婚!”
张可丽的爸爸被自己婆娘一顿霹雳般的喝骂镇住了。
向来以为挣千八百块钱养家糊口而颐指气使的他,仿佛头一次发现婆娘震慑心魂的威慑力。
他不由嗫嚅道:“孙德力财大气粗,你没听女儿说,他还是黑社会。我不是寻思,整也整不过,还不如讨些好处,也不亏了女儿。”
“屁!”张可丽的妈妈回了她爸爸一个不雅之字。又缓和了脸色走到默默哭泣的女儿身边,温和地说:“可丽,你还不到十八岁,不管你犯了什么错,妈不怪你。只怪我自己没有照顾好你。”
轻轻地拥住女儿,吞下哽咽的字眼。妈妈的话语透出坚定的力量。
“孩子,咱们是人。是有尊严的人!受了欺负,咱们有叫喊的权利。什么都不要怕,这是法治社会,咱们要靠自己找到说理的地方。”
张可丽的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带着一股欢欣鼓舞的活力,扑进妈妈的怀抱,仿佛找到了世上最强有力的依靠。
闽江破例喝了一大杯咖啡,明知道这东西对大脑起兴奋作用。因而他几乎很少喝。
但是今天--大年三十儿,昨晚通宵未睡的他很需要这个提神。
满面春风地看着眼前检察院紧急下发的逮捕令,他仿佛看到了垂头丧气的孙德力戴上了锃亮的手铐。
白色的警车一路呼啸,畅通无阻。这么多年来,闽江头一次觉得坐在警车里有种雄纠纠气昂昂的爽酷感。
孙德力!闽江禁不住一字一顿地叫出声来,又兴奋无比地注视着手里张可丽的签字。
也许是没少喝咖啡的兴奋作用,那鲜红的押印,让闽江浮想联翩。
天安门城楼上随风飘扬的五星红旗,那血色的旗帜,令人血脉喷张、斗志昂扬。
而眼前的这个红色押印,竟也凝聚了多少普通而无辜的人的鲜血呀!
这个红色的拇指印,在闽江眼里,比皇上的玉玺还要价值连城啊!
呼啸刺耳的警车声,带着股驱魔的力道,开进了孙德力居住的小区。
正在给姐姐喂水饺的孙爱灵不禁好奇地起身走到窗口,向外张望着。
神智异常的孙玉盈竟突然格外地活跃起来,她吐出嘴里的羊肉馅饺子,雀跃着奔向窗台,要爬上去。
孙爱灵急忙往下拉扯她,一边呼道:“姐,姐,快过来,过来吃饭。”
孙玉盈忽然嘻嘻地笑着,转过脸来,望着餐桌旁木然得仿佛失去了呼吸般的孙德力。
“哈、哈哈、来抓你的,来抓你的。”
孙德力的耳朵尖儿,不易觉察地动了一下。这才看得出他还是个活着的、精灵的人。
然而,再精灵的狐狸,也逃不脱猎人步步追踪的枪口。
他立即感到了危险的逼近,嗖的窜起来跨步到门口,侧身聆听着门外刻意掩饰的响动。
闽江回首,做了个停步的手势。
“叮咚--叮咚”门铃声仿佛带着催命的魔音,孙德力只瞄了一眼门镜,便感到了窒息的惊惶。
门外的闽江,全副武装,威严不可侵犯。
孙德力侧身靠在墙壁上,耳边传来孙玉盈神经质的嬉笑声。
“哈哈、哈哈、警察来抓你了,他们来抓你了。是王闯--是王闯叫来的、、、、、、”
孙德力心头,掠过丝丝难抑的悲哀与灰仓。
他推开厨房门,无比眷恋地看了眼宝贝儿子,虚弱地嘱咐道:“替我照顾好你姐。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说完,砰然关闭厨房门,不留一丝缝隙。
又猫一般窜回自己卧室,拿出随身携带的钥匙串,抽取其中一把银白色的小钥匙,打开床下的方格抽屉,拿出那把象征着鲜血与死亡的手枪。
“鱼死网破。”恨恨地嘀咕了一句,孙德力把六颗子弹推上了枪膛。
“孙先生,请配合一下,把门开开。”闽江的声音清亮悦耳。
“说吧,什么事儿?”孙德力噌的一下拉开门,态度生硬。
闽江的双目炯炯有神,手中的逮捕令发出耀眼的金光。
“孙德力,你被捕了,请看清楚,这是检察院下发的逮捕令。”闽江话音未落,便又亮出一纸张可丽的画押口供。
“你涉嫌尖吟未成年少女,这是张可丽本人的证明材料。”
闽江的手中刹那出现了一只银光烁烁的手铐,威严地瞪视着孙德力,朗声说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话将被作为呈堂证供。”
刹那间,仿佛霜打的茄子,孙德力的脸色,灰黑交替,血色全无。
到底还是坏在了张可丽的身上,那些钱、那个工作的承诺,竟然不起一点作用。
“出尔反尔的小人!”孙德力愤愤地骂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的抽出后腰的手枪。
枪口,对准了闽江,孙德力狰狞的笑着,逼迫闽江退出他的家。
随手带上防盗门,孙德力的眼神冒出疯狂的煞性。
“英雄的闽江,有没有想过?你会和我一起死!”咬着牙齿,讥诮而狠毒。
闽江身后,早已刷拉拉抬起一排长枪,瞄准了孙德力。
没有来得及拔出自己的手枪,闽江心惊之余,立刻恢复了镇定。
被歹徒用枪指着,也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现在他的后腰脊椎骨旁边,还有一颗子弹遗留的光荣印痕。
妻子时常笑着调侃他,这个局长,是用命换来的。
注视着孙德力手中逼人的凶险,闽江反而笑了。
“能和你这个枭雄死在一起,也是我的荣幸。”
“不要以为你故作镇定,就能逃脱一死!”孙德力话音未落,手中的枪响了。子弹直射向闽江的心脏。
就像王闯一心一意地要置他于死地,他也一心一意地要至闽江于死地。
与此同时,他身上立即千疮百孔,鲜血四射。
他还没有来得及叫唤一声,便绵软曲折地倒了下去。头,无力地撞在楼道雪白的墙壁上,泻下一抹瘆人的血迹。
一门之隔的孙爱灵凄惨的呼叫声被出鞘的子弹无情地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