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家里所有的表都停止了转动,但是小年还是踩着它既定的步伐走来了。
面对爸爸,孙爱灵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自从大伯被抓,爸爸再不跟他说一句话,仿佛自己变成了隐形人,是那么的自由自在而又孤单失落。
本来想跟姐姐聊一聊,说说心里话。然而孙玉盈的精神状态更加糟糕。
她已由每天晚上的半哭半笑,迅速的发展到了现今的郁郁寡欢、神情呆滞。
无论孙爱灵跟她说什么,她都只重复一句话:“王闯,我会去找你的,我会去的。”
而爸爸,白天奔忙,晚上便独自在家喝酒,对于姐姐的精神状况不闻不问。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孙爱灵理解,爸爸用酒精麻醉自己,只能选择在家里。他的焦灼与痛苦不想外人知道。
然而今天,可是小年啊!爸爸早上起来便开始喝酒,他不发一言的憔悴模样,让孙爱灵心如刀剜。
都怨他不是吗?爸爸如果不爱自己又怎么会把姥爷放回来?
哄着姐姐吃了一点饭,孙爱灵觉得自己必须为爸爸做点什么来弥补他给爸爸造成的痛苦。
门声一响,孙爱灵出去了。孙德力苦笑了一下,继续往杯子里倒酒。
今天是小年,他当然知道。再有一周,旧年的日历翻过去,便迎来新的一年。
他的宝贝儿子爱灵该十五岁了,那匹小烈马也该十六岁了。
端起酒杯,孙德力一饮而尽。
纯酿粮食酒的芳香仿佛化作了一缕迷香,张可丽熟悉的面庞在他觑眯的眼前浮起。
人要是倒霉,是不是喝凉水也塞牙缝?
张可丽怀孕了。最让孙德力头疼的是,他不是第一个知道这消息的。
电话那端的张可丽哭哭啼啼的告诉他,她妈妈察觉了她吃饭干呕、体态迟钝的异样,带她去医院检查,居然查出怀孕了。在她焦急不停的追问下,张可丽心惊胆战地道出了她和孙德力交往的经过。
她说,当时她吓懵了,她不知道会怀孕。她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我爸妈肯定会去找你的,你想想办法吧。”这是张可丽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给她买的手机自然被她的父母没收了,这个电话,还是张可丽在外面打的公用电话。
对着酒杯,孙德力忽然嗤笑了一声。
张可丽的爸爸在孙德力提出给他们十万块钱补偿的时候,终于闭上了他那张暴跳如雷、恨不得把孙德力大卸八块的嘴巴。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也是封住他们嘴的最好办法了。
“嘟--嘟--”孙德力的手机响了,低下头一看,是张可丽父亲的手机号码。
孙德力轻蔑地一笑,人心不足蛇吞象,这种小市民,肯定后悔十万块太少,想要多讹诈一些罢了。
漫不经心地把手机放在耳边,还是正儿八经的‘喂’了一声。
“我考虑过了,还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那端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果然是张可丽的爸爸。
“你说。”孙德力淡淡地回到,既不显得热情也不表示出不耐烦的口气。
“那就是我女儿的工作。要不是你,她的学习不会这么糟糕。这个成绩考重点高中,肯定不行。”男人气汹汹的语气。
“那你的意思是?”孙德力沉静地问道。
“年后,你给她招上工,再给弄个中学毕业证,不,高中毕业证。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吧?”男人揶揄的口气含着些微胁迫的意味。
孙德力沉吟了半晌,大大方方地回到:“好,一言为定。”
“那,先这么地吧。”张可丽的父亲撂下电话。
关上手机,孙德力冷哼出声,物质上的条件都好说,只要他们不告他,他养那孩子一辈子都行。
他们要是告自己,就不仅是名誉的问题了。
‘牢狱’孙德力脑中刚一浮现这个词,心脏便纠结拧转起来。
他血脉亲情的大哥此刻正在牢房里过小年。
门声一响,孙爱灵回来了。孙德力抬起眼梢瞄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哀,莫大于心死。儿子伤了他的心,失望之余,他懒得说一句话。
孙爱灵走进爸爸,眼里满含复杂的情愫。
“爸,我姥姥过世了。他们本来没想告我大伯,但我姥姥突然去世,所以才、、、、、、”
孙德力抬起手,做了个挥刀的姿势。仿佛儿子的话可以斩成两段。
“你还不明白吗?关键在你,没有你发的短信,他们怎么告,都无济于事。”孙德力声音低沉也带着股呛人的怨气。
孙爱灵无言地低下头,感到心内乱乱的、理不出头绪。
方才他出去给季硕朋打了个电话,质问他为什么不遵守诺言?
这才知道姥姥去世了。他理解季硕朋,却也不愿意眼看着爸爸着急上火,日益消沉。
微微蠕动着唇角,孙爱灵低声说:“大伯受到教训了,说不定会改好的。”
“你--”孙德力一时气结,脖筋暴跳。
“没有你大伯,就没有你爸的今天!没有你爸,你和你姐就得受尽世人的凌辱、尝尽酸甜苦辣、人生百味!”
孙爱灵梗着脖子,像块倔强的木头。
声音依然低沉却并不示弱。
“没有我妈妈,那也没有我。即使有再大的房子,也轮不到我来住。”
孙德力背转身,无奈地摇头,叹气。
儿子的画外音,他自然听得出来。对于大哥杀害灵燕一事儿,儿子始终无法释怀。
“好了,既然你也不想为你大伯开脱。那现在你心里总该平衡了吧?”孙德力以了结的口吻说道。
“要知道你大伯很有可能--再也出不来了。”颇感酸楚地补充了一句,孙德力不再理会儿子,径自来到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