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享与卢政去鄜州,专拣小道而行。一路上,雪地里躺着战死的宋兵,卢政伤心得大哭,叶享不停安慰。叶享道:“我们此去鄜州,黄将军会如何对待我们?”卢政一愣,被问住了。这黄德和虽只是都监,可也不能小瞧他,三川口战斗刘平将军生死不明,宋兵也没几个跑出来,黄德和不会陷害我们吧?想到这里卢政不由打了一个寒战,他道:“眼下这里离鄜州最近,我们不去鄜州还能去哪里?去了再见机行事。”叶享道:“只能如此。”
黄德和引两千宋军逃离三川口后,狂奔逃回鄜州,此时正是刘平饥寒交迫之时。也许他带的两千宋兵抵挡不住夏兵,但至少宋军不会乱了阵脚,还抵抗几天是不成问题的,加上各处援军赶到,元昊是腹背受敌,至那时不得不退。可是历史往往没有如果,黄德和见死不救,自行逃离,致几千宋军惨死三川口,这可是杀头之罪。
黄德和回到鄜州,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此事上面知道。他手下的士兵也对他颇有微词,说他贪生怕死。黄德和听闻,骂道:“老子不把你们带回来,你们还有命吗?”两天后,黄德和听闻三川口宋军全部战死,心中倒宽了,这样他的罪行倒没人知道,因为他的部下都是临阵脱逃,一样的罪名,不会说的。黄德和指使心腹部下洪峰,密控那些对他不满的人,然后暗中将那些士兵除掉。这还不算,黄德和还给皇上上了一道奏章,说刘平与石元信临阵投降,致宋军在三川口大败,自己拼死杀出,严重负伤云云,来个恶人先告状,此人无耻到这个地步,怎不叫宋兵们寒心。那些打扫战场的士兵,血水成河中,抬着一具具的尸首,都是痛哭不已。
叶享与卢政走了六十余里,终于可以望见鄜州城,此时已是第三天了,夏兵早已撤围而去,鄜州城出现了难得的安静。卢政道:“夏兵解围,说明我们的援军来了,延州也会解围,我们的血没有白流。”叶享望着血地里留下的尸首,道:“是啊,我们的血没有白流。”突然几个宋兵拦住他们,叶享忙道:“这位是卢政将军,请你们带我们回鄜州城。”为首宋兵道:“什么卢政将军,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西夏奸细?”卢政气得破口大骂:“混蛋,几千战士战死,你们还躲在这里抓奸细。”为首宋兵道:“嘴巴放干净点,我们就要抓临阵脱逃之兵,黄将军有令,一律格杀勿论。”卢政浑身发抖,七孔生烟,自己出生入死,倒成了逃兵了,黄德和你要我们赶尽杀绝吗?
宋兵可不管那么多,向二人包抄过来,二人皆有伤在身,如何是他们对手。卢政道:“叶公子,你快到延州报告知州大人。”叶享急道:“那你怎么办?”卢政道:“我死不足惜,只要将黄德和这个小人法办,我就闭眼了。”叶享还是不肯离去,卢政在他的马屁股上猛击一枪,马负痛狂奔,叶享看到卢政已与那些宋兵交上手了。
叶享含泪奔向延州,沿途只见尸横遍野,血染白雪,但只见宋军尸首,不见夏军尸首,想来夏军早将他们同伴尸首收走,想起刚才黄德和部如此对待他们,叶享心酸不已。第二日,叶享才进了延州城,其父叶芝春是流着泪迎接他,叶享一见父亲,直跪于地,哭喊着道:“爹,想不到我还能见到您!”扑在芝春怀里。芝春看他满面尘灰,衣衫破旧,浑身是血,心痛道:“享儿,为父梦中常念,以为你已殉身,想不到你还在人世。”
二人抱头痛哭,观者无不动容。芝春心中也是痛楚万分,享儿自去庆州搬兵后,一直下落不明,是生是死,不为可知。好久,芝春才道:“享儿,现夏贼已退,延州安好。你快说说你这十几天去了哪里?叶享哭泣道:“快先去鄜州救卢政将军。”芝春道:“为何?”叶享将事由一说,最后道:“卢政将军为国杀敌,是功臣。现在还不去救他,恐怕命将不保。”芝春沉吟不语,临阵脱逃,可是杀头之罪,黄德和既然逃跑了,自然最忌有人揭他的老底,可能会杀人灭口。
芝春急将情况告范雍,范雍道:“想不到三川口大败与此人有关,刘、石二位将军败得冤。不过此次战役,我难辞其咎,我已上书皇上,请求自责。至于卢政将军,我只能修书一封给黄德和,令他放了他。”芝春道:“大人,事已至此,自责已无济于事,当下宜安抚人心。至于修书黄德和,万万不可,那样反倒会害了卢将军。”范雍道:“依你之见呢?”芝春道:“大人可修书一封给鄜州判官种世衡,让他暗中保护卢将军,如此可保卢将军一命。另大人宜上书皇上,报告三川口实况,可保刘石二将军全家。”范雍沉吟道:“有道理,不能让黄德和恶人先告状,让英雄蒙羞。”
芝春又听叶享讲起三川口战斗,深为刘平将军威武不屈感动,要不是刘平将军拼死来救延州,延州早就攻破,后果不堪设想。叶享说起宋青助他一事,并与他结为兄弟,芝春喜道:“如此英雄,为父定要见见他。”叶享道:“可惜他和我分开了,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芝春道:“可知道是哪里人氏。”叶享摇摇头:“我也不知,他不肯说。”芝春可惜了番。当夜,芝春修书一封大娘与云青:此来延州,与享儿一切安好,请勿念。芝春隐去了连番恶战,是怕大娘与云青担心。